李明的到来，让厂长许阶松了一口气，这个厂子就算是有救了，他也可以和上面交代了，以后自己的路在哪里，还是前途渺茫，需要他去找领导争取。不过，领导岗位，又是一把手的位置，他倒是不用担心自己以后没饭吃，和普通工人的担忧是不一样的。

    不过，李明在会上的表态也让他有些为难起来，一开始李明还说要全部包大家的生活，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什么“对一些不必要的部门做一些调整。”这就意味着，容都集团未必是想掏出真金白银的养活大家，李明说：“我们非常理解厂子面临的问题，以及大家的难处，以后，生产销路就全有集团下面的工程消化了，但是有些部门的存在哪就显得没有多大意义了，比如说销售部门，我听说我们的销售部门养活着不少人，以后我们生产出的材料不需要销售，内部就能用完，销售的意义就不是特别的大了。”

    听了他这些话，韩东有些晕晕的感觉，什么节奏，自己刚调入销售部门没有一天时间，他一来就要裁撤销这个部门，自己岂不是要面临马上就失业？这也有点太突然了，尽管他做好了准备。

    他看到刘文全有话要说，脸色很是难看，这时候，又看到厂长对刘文全使了个眼色，刘文全只好隐忍没有发作，喉结动了动，把一些难听的话咽了下去。也许厂长是让他下面在说，这个时候不合适，就由着李明说他们的计划，当一当老大的威风。谁让人家是要来送钱的金主呢！

    于是，人们看到刘文全愤然离席，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会议室。

    韩东自然得跟着新任领导，对大家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在厂子办公室门口，刘文全正在那里抽烟。

    看到韩东出来了，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你说这个狗东西是收购我们吗？明显的是来捡便宜了，我们这么大哥厂子和他合并，为的就是给大家一口饭吃，我看他是想捡了便宜，把人都赶走。”

    韩东心情也挺复杂的，“是啊，这么做太不应该了，他们可是谋划着上市去的，在市场上融资到的钱，完全可以支持我们厂子发展，到时候我们发展起来了，有了技术和新产品，不单是为他们盈利，也能卖给其他需要的企业，这是双赢的选择，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不起销售部。”

    刘文全狠狠地抽了两口烟，脸色铁青，“真要是到了哪一步，老子和他们没玩。我们都是堂堂国企的人，不能说撤就撤了，再怎么说也是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的。”

    刘文全是老资格的人了，在厂子从炼钢的工人干起，转到业务部，一步步的靠着自己的实力升上来的，作为一个国企的销售总监，他的销售额都是几百个亿的过，习惯了过去有成就的生活，猛然的落寞下来，真有点不太适应。

    韩东没说什么，他资历浅，但是站在有实力的刘文全面前，他的态度是明确的，生死共存亡。

    抽完烟，刘文全脸色缓和了许多，大手一挥，“好了，我们提前下班，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去打个电话。”说完，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面。

    韩东此刻的心情，也只有看着这个坚强的中年男人宽阔的肩膀，还有湛蓝的天空。天空中有一群鸽子飞过，传来悦耳的鸽哨声。

    他是单身一人，没啥可去的地方，只好去厂子后面的小卖部坐坐。看了看时间，晚上要和那个南方商人吃饭，本来不想去车站那么远的地方，但这个时候，面临着失业问题的紧迫感，他觉得应该去聊聊。毕竟很多新鲜的东西都是从南方传过来的。

    来到小卖部，小卖部的售货员王芳正在发呆，打算盘，当然不是那种专业的打算盘，而是木然的推上一颗珠子，然后眼睛有些发呆，好像在思念远方的情郎，如果她不是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的话，现在看来，也有点像谁欠了她多少钱，有点算不明白了。

    韩东咳嗽了几声，王芳见他来了，从木讷中清醒了过来。掠了掠头发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调走了吗？离婚的事情不归你管了吧？”

    韩东笑道：“这你也知道？”

    “这怎么不知道呢，我们家那个正到处找你呢？”

    韩东挺好奇的，“你们家的哪位？”

    王芳瞪了他一眼：“还有谁，胡彪那个混账玩意儿呗。”

    韩东说：“你们不离了？”

    “也说不准，看他的表现了。”王芳对此并不想多谈，他们是怎么又和好了，不过，夫妻自己的事情，韩东也说不清楚。也不想多问。

    想来，胡彪可能在金矿的事情上赚了几百块，勉强能应付日子了，才让王芳觉得他在外面挺行的，韩东不由的为胡彪暗自叫苦，这个胡彪肯定是在王芳面前吹牛了，也把钱拿了回去，接下来他怎么继续拿钱，要继续吹牛了。

    “胡哥找我干啥？”韩东问。

    “我哪里知道，你们男人的事，对了，这次的感谢你啊！”王芳说完，从柜台拿出一包两毛钱一包的瓜子递给他。

    “诺，这是王姐给你的。”

    韩东接过瓜子装在自己的衣兜里，一点儿也没客气一下。

    “不记账?”

    滚犊子，不明白王姐的心意啊，这次辛苦你了，连工作都被人整没了，一包瓜子就算谢谢了，反正你还是厂子里的人。王芳用她理解的方式答谢了韩东。

    韩东说：“这还差不多。”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门推开了，胡彪走了进来，远远地就说道：“好小子，我到处找你呢，你在这儿呢？”

    韩东说：“你找我干啥，要请客吃饭？”

    “可不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们就。”胡彪看了一眼他媳妇王芳，欲言又止，在媳妇面前吹过的牛，不太好在韩东面前继续吹下去，毕竟，他是最知道底细的人。

    胡彪炼钢工人的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兄弟，哥就信服你一个人，这次你为哥顶了这么大的一个雷，连工会的工作都没有了，真是过意不去啊！”

    “说啥呢，都是自家兄弟。”韩东不以为然。虽然，他面临的问题比这个更加严峻。

    王芳说：“我家里炖羊肉了，一会儿回去喝你胡哥喝点儿。”

    韩东说：“省点儿给孩子吃吧，我晚上有饭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