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本来挺紧张的，厂里的常委，头头脑脑们都来了。

    他感觉到气氛不对，特别是工会主席，他的顶头上司宋海波，看他就像看仇人似得。

    宋海波这个人他与之过节不多，但都是忍气吞声。

    韩东刚一来工会，有一次工会举办职工联欢会，韩东请的调音师晚上调音的时候，不知道说了什么，恰好宋海波就在身边，宋海波就把那个调音师训斥了一顿，那个调音师是韩东外面请来的，人家是拿钱干活儿，自然不把宋海波放在眼里，就跟着他吵了几句.

    结果宋海波没吵过人家，非常生气，就把韩东叫过来狠狠地骂了一顿。

    那天，刚上班没有半年的韩东第一次听到领导满嘴的脏话，这才从心里明白，原来社会是这么不干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从哪以后，他对宋海波这个领导就敬而远之，好在宋海波后来也不来上班了，都是常务副主席聂军负责，他的工作才得以做的很顺利。

    聂军就是个正派人，对他很欣赏，经常叫他一起喝酒，说话很负责。

    在韩东眼里，聂军应该是正主席才符合大众普遍的价值观，但社会就是这样，有些人即使满嘴骂娘，整天不来上班，人家也是正职，资历就在哪里摆着呢。

    回归现实，韩东面对这么多人，面对诡异气氛，他心里一咬牙，索性就无所谓了，老子大不了就不干了，又能如何。再说，老子刚从道上的狼窝里忽悠回来，还在乎你们这些人？暗自为自己打气。

    他不理会宋海波盯着自己要杀人的目光，心道，要是打架老子也奉陪了。

    他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径直向坐在宽大的办公室后面的厂长大人。

    厂长许阶，年纪五十岁上下，历经沧桑，从大城市来到偏远地方的知识青年，来乌兰钢厂也有三年时间了，他并不是那么有运气的人，一来就摊上了事儿，随后这几年厂子里的效益直线下滑，搞的许阶疲于奔命，每天都打算着把厂子搞起来，但是，又没有多少能力，一下子让厂子起死回生，这些年，他是一边想退路，一边带着厂子往前走。

    他虽然也没有发工资，但是他前几年的年薪都是二十多万，在厂子的工人们看来，即使三年不拿工资，许阶也饿不死。

    再说，他这个级别的人，都是有职务的领导，工资自然不能少了他的，人家是吃财政饭的，拿厂子薪水，两份收入，风雨不怕。

    此时，许阶背着手，虎视眈眈的盯着韩东。

    忽然，他拍了一下桌子。

    砰的一声，把众人吓的够呛，一个个都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局势。

    就连韩东的老领导聂军也只有坐在沙发上，暗自祝福韩东挺住了。

    拍完桌子，许阶用手指着韩东，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

    “你就是那个韩东？”

    韩东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不急不慢的说：“是的，我就是韩东。”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办什么事了？”厂长的语气严厉，犹如夜晚中狼的低吼声，很是咄咄逼人。

    宋海波听的很高兴，厂长和自己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哼哼！韩东，今天你够喝一壶的了。

    宋海波翘着二郎腿，抽出一包红塔山，点了一枝，很有兴趣的看着韩东的表情。

    “我这几天干了很多事情呢！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件？”韩东依然不急不慢，用正常的语速说道。

    坐在沙发角落的聂军心里不禁露出赞许，本来他是打算站出来要缓和一下局势的，韩东他一直很赏识，厂长这么训斥韩东，他的脸上也挂不住，觉得脸红，这件事，肯定是有人要暗中整人的把戏，他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却没法说出口。

    眼见着韩东的表现，聂军心里稍微的放了心。

    本来盛气凌人的厂长，被韩东这句话给问的有些蒙圈了。

    他本来是想靠气势压他一下，让他在这种高压下，有些唯唯诺诺，不知所以。

    但是，韩东出乎他的意料。

    他并没有表现的和大多数人一样，在权势面前的低头认错。

    而是打起了太极，不急不慢，徐徐而进。

    厂长自然是聪明人，三板斧，第一板斧就没把韩东弄明白。

    他就很自然的转攻为守。

    也打起了太极，他冷笑了一下，说：“好吧，就让我提示提示你。”

    “请厂长指教。”韩东淡定无比的站在他那宽大的办公桌前。

    厂长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厂子里的手机是不是你借走的，是不是你鼓动梅雪把厂子的吉普车开走的。”

    韩东说：“不是。”

    厂子冷笑说：“你的意思是，这是梅雪主动干的，把你鼓动走的？”

    韩东一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承认了，就是给梅雪头上栽赃了吗？

    对了，怎么不见梅雪，如果要问这件事，那梅雪一定比他清楚。

    手机和吉普车，自然都是梅雪带出来的，和他无关系。

    他当时的想法是一个人骑摩托车去，最后，是梅雪说她能开车去，他自然就觉得开车最好，能回来的时候吧胡彪和李猛也带回来。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回答厂子这个直接的问题，而是迂回的问了一句：“厂子，我们是去找工友的，不是去兜风的，至于谁借出厂子里的东西，这重要吗？”

    厂子听了他的话，很生气。

    挥了挥手，不想听的样子，然后用不耐烦的口吻说：“你懂个屁，你为了救人，现在把厂子里的人都丢出去了。”

    韩东不太明白，这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

    本来他是办好事的，为厂子分忧解难的。

    没想到回来竟然是这个待遇，自然觉得一阵心凉。

    原来，在大单位混，真是少当出头鸟为好啊。

    他心里忽然想起一个师兄的教导，在大单位，一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而不是到处惹是生非，让人讨厌。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螺丝钉，你做多了，自然抢了别人的风头。

    韩东觉得自己可能是得罪谁了！

    厂长许阶从办公桌拿起保温杯，然后说：“宋海波，你来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儿。其他人都听着，一会儿我们集体讨论处理决定。”

    看这个架势，今天是要给韩东下结论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