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砚绝盯着她将水一饮而尽,把药都咽了下去。 杯沿添一丝血色。 他现在真是一身的伤。 裴以期拿起一旁的药水瓶,再度给他上药。 檀砚绝疲惫地往后靠了靠,仰着头看她,一张英俊的面容苍白疲惫,灯光掠过他突出的喉结及至下颌线形成优越的起伏。 裴以期在心里计算着安眠药的起效时间,忽略他的目光,专注为他上药。 “男女之间,所谓的感情支撑就是最薄弱的一堵纸墙,风吹即倒。” 檀砚绝看着她的眉眼低沉开口,“你从宁家离开这么多年,还没明白没什么能比抓在手里的实际利益更真实么?” 明白,她当然明白,但不代表她就愿意让他包养。 裴以期一边替他上药一边心在不焉地道,“檀总你说的对,但我这个人有情饮水饱。” 又拿纪明桉激他。 檀砚绝的呼吸沉了沉,他极力压制着心态上的扭曲,继续诱惑她,“期神的名号你就没想过有一天拿回来?” “……” 裴以期上药的手一僵,低眸看他。 “等我全面接手檀家,我送你重回巅峰。” 她的天地本该也不是在一个办公室里当秘书。 檀砚绝的眸子深似无底的悬崖,透着虚假的美景,迷惑她走进去。 可惜,从七年前他甩她那刻开始,她就不吃画的饼了,尤其是这种她本就不愿意吃的饼。 她敛了目光,擦完伤把药水瓶放到一旁,淡淡地道,“檀总能不能让我好好想想?” 这安眠药怎么还没控制他。 看她态度平和,檀砚绝以为自己说中了她最想要的欲望,薄唇微勾,“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和姓纪的住一块。” “……” 裴以期沉默地看向他。 “我会给你另外安排个房子,离公司近一些。” 檀砚绝道。 他安排别人的生活安排得理所当然,想要怎样就怎样,猎物的感受从来不在野兽的思考范围内。 裴以期没肯定地接下这话,只道,“后面有病床,檀总要不要躺着休息会?” 赶紧睡吧。 睡着就不折腾人了。 檀砚绝的精力这两天确实有些透支,他回头看向病床,见还算干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起身,他头跟着犯晕,眼前开始天悬地转,高大的身形晃了晃。 裴以期连忙上前扶住他,托住他的手臂,檀砚绝站在那里闭了闭眼,好一会儿舒服下来才缓缓睁开眼。 视线明亮的一瞬,她就站在他身边,双眸清明,唇上沾着他的血,打上属于他的印记。 属于他的…… 檀砚绝的目光深了深,抬起手想去抚摸她的唇,待见到自己满手的血后又垂下来,“先去洗个手。” “我扶你去。” 裴以期道。 “嗯。” 檀砚绝索性将手臂横到她的肩膀上,相依紧贴的体温让他胸口处有着从所未有的畅快。 看来,他早就不该压抑自己了。 处理掉身上明显的血迹后,檀砚绝在病床上躺下来。 裴以期伸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正要往后退,檀砚绝就睨一眼床头边上的陪护椅,“坐。” “……” 裴以期无奈只能坐下来。 檀砚绝侧身,面向她而躺,“手。” 裴以期看向他,微微蹙眉,“不是说让我考虑考虑?” “……” 檀砚绝深深地盯着她,目色迫人。 在他的注视中,裴以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些事情。 她认识他的时候是13岁。 那时候她深陷网络舆论压力,而他父亲过世不久,可他还是不遗余力地安慰她、开导她,像道温暖的阳光照进她孤僻、内向的生活。 她将他视为最好的朋友,约他来听自己的小型音乐会,他一直到快结束的时候才赶到。 等她拉完最后一首大提琴曲,面色潮红的少年昏倒在座位上,他发了高烧。 她害怕得哭着不停唤他名字,要他理一下自己。 少年烧到神志不清,眼睛都睁不开,在她的一声声呼喊中,他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握了握她的,仿佛在说他没事。 从那以后,每次他有什么头疼脑热需要休息,她就一定要他握着她的手。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他是OK的。 现在想起来,裴以期没什么年少时的感动,反倒有些想问问那次高烧也是他故意为之吗? 因为在后来在她的追问中,他说自己太想父亲才生的病,檀家人际复杂,他最亲的男性长辈只剩下爷爷了,但檀老爷子很忙,孙子孙女又多,他轻易见不到……他在家里过得很孤独。 她便缠着宁父一定要给他们爷孙建立情感。 “记起来了?” 檀砚绝观察着她的反应,语气有些不悦。 他没想到,她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裴以期看着他眼底明显的疲倦弯弯嘴角,算了,肯定的答案没必要再问,忍一忍他就睡着了。 她把手伸过去。 檀砚绝握上她的手,有些用力地收拢,像在报复她的忘记。 下一秒,他看到她手上陈年旧伤的细小白痕。 他的目光变沉,歇了心思,扣住她的手按在纯白床单上,双手交叠,纱布下的一根青筋沿着冷白的皮肤一直延展到小臂,贲张有力。 他缓缓闭上眼,道,“我让席岁声给你除疤。” “多谢檀总。” 裴以期看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麻木地应着他。 “嗯。” 檀砚绝这才满意,握着她的手靠近自己唇前。 裴以期都能感受到他呼吸掠过手指的温热。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手慢慢卸下劲来。 他睡着了。 “以期啊——” 医生叔拎着纱布袋子一脚踩进来。 裴以期立刻收回手,竖起食指抵在唇前。 医生叔连忙收声,有些诧异,这人伤这么重,说睡就睡了? “我老板太累了,方便借您这个地方睡一晚吗?” 裴以期站起身来,小声问道。 “当然当然,这有什么。”医生叔连连点头,也跟着压低声音,“那我先给他把纱布换一下,别弄感染了。” “好,麻烦您。” 裴以期说着弯腰扶住檀砚绝的肩膀,让他仰躺在床上。 没有醒,睡得很熟。 这样很好。 她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手探进被内摸向他的裤袋,顺走手机。 医生叔上前替檀砚绝处理伤口。 裴以期往后站了站,将檀砚绝的手机调至静音放到不远处的医生办公桌上。 应该没什么能吵醒檀砚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