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骨头成灰了,你这身子骨还挺着呢。” 张湘兰紧紧抓住好友的手,声音激动到发抖。 裴以期将行李箱从车上取下来,朝那边看一眼,张湘兰回头看她,“来,过来,和谢奶奶问好。” “谢奶奶好。” 裴以期拉着行李箱过去,微笑着低头。 “哎哟,这是惜儿吧?” 谢慧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脸上露出疑虑,随即又自我圆回去,“真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这走路上我哪里还认得出来啊。” 虽说在一个镇上,但宁、裴两家的事当年瞒得严,有个别知情的也都被檀老爷子那时用各种手段封了嘴。 谢家这边不知情,只知道这一家人都去城里好多年了。 六七年没见过,谢慧只当自己年纪大,不大记得这孩子长什么模样。 裴以期笑着没有讲话,张湘兰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道,“这孩子改名了,现在叫以期。” “哦,好好好,听你外婆说你在檀氏工作呢,可了不得。” 一行人往里走。 乡下的道路规整成行,田地也是一格一格,万家灯火整齐地嵌于其中,在月光下像一个漂亮的巨大棋盘。 谢慧育有三子一女,家里人丁兴盛,现在跟着大儿子在住,要结婚的也是这家的大孙子。 两层楼房比城市里的小别墅要宽敞很多。 谢家收拾了个干净的房间出来给她们住。 裴以期简单洗了个澡,换上睡衣继续看招聘软件。 即使找到新工作一般都需要试用期,工资普遍低,她至少还得需要两份兼职。 张湘兰从外面笑着走进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走,带你看个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裴以期愣住,外婆什么时候还在意好不好玩的。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张湘兰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往外走。 大晚上的,谢家亲戚们全呆在门口坐着聊天,讲家长里短。 水泥路边的菜地里一只大黄狗正在和一只小黑猫打架,两个家伙比着凶残的嗷嗷叫,旁边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那里握拳加油鼓劲,“加油!努力!大黄要用力!黑猫都是恶势力!” 裴以期有些茫然地看向张湘兰。 张湘兰拉了张小竹椅往她后面一放,笑道,“没见过猫和狗打架吧?坐着看,别老闷房里。” “……” 裴以期从来没在张湘兰的脸上看到那么多的笑容,说话都软乎很多,老太太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嗯。” 裴以期微笑着坐下来。 夜晚的风透着凉意,掠过身边时还带着果木的香味,她望向远方,望见一处茂密的果林,再远处,是广阔无垠的夜空,繁星嵌满。 明明周围谈笑声,明明猫狗打得激烈,裴以期却无端得觉着宁静。 她转头,只见张湘兰又回去坐到好友身边,两人有聊不完的话。 乡下,真的挺好。 裴以期想,等做完手术,一切稳定后,她就带外婆回来。 她也要种一片果林。 …… 翌日便是谢奶奶大孙子的婚礼。 一大清晨,天还没怎么亮,裴以期便被吵醒了。 乡下的早晚都特别冷,裴以期加了件黑色的开衫毛衣走出去。 只见整个村子的人都来谢家帮忙,搬桌子搬椅子,准备红席菜品,旁边一大片菜地被瞬间收割,空出场地搭喜台、铺红毯。 见状,裴以期卷起袖子,过去帮两个大姨搬圆桌。 结果刚上手就被制止。 “哎呀,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哪干得来这种粗活,快去玩吧。” “客厅里有游戏机,小孩子都在那里玩,你也去。” 裴以期被生扯下来,闲人一个地看炉上烟火飘起,看大家忙忙碌碌,听鸡啼声四起。 最后,闲着没事干的裴以期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几袋气球和充气机,便坐下来帮忙充气,装饰新房。 气球越吹越多。 裴以期把粉色的气球一个个黏起来,准备贴到墙上布置,忽然眼前一暗,她头上多了顶红色的毛线帽。 昨晚给大黄狗加油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笑得很甜,“姐姐,给你一顶小红帽,你就更漂亮啦。” 裴以期知道她是嫌自己穿黑色裙子又穿黑色毛衣太素淡,便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哒,我和你一起。” 小女孩蹲到她身边,帮忙给她递东西,不一会儿就忍不住好奇问,“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算有吧。” 裴以期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便拿着黏好的气球站起来,道,“来,我们来装饰。” “好。” 小女孩的八卦之心轻易就被带偏。 …… 城市繁华,高楼林立。 高层休息室的灰色窗帘缓缓揭开,檀砚绝走向衣柜,伸手按下玻璃开关,照常伸手去边上的一格挂衣区拿衣服。 骨节分明的手摸到一片空。 自从裴以期任职后,她会在这个地方备上一整套他的衣服,包括领带、手表等配饰。 才多少天,他居然都习惯了。 檀砚绝的目色微沉,随意取下一件衬衫穿上,往办公室走去。 墙边的植物没人换,早餐和咖啡自然也不存在,整个办公室死气沉沉,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怪不得席岁声对她赞赏有加,她真的很会让自己的影子钻得无孔不入。 檀砚绝在办公桌前坐下来。 人事高层应时而来,将一份最新的人事安排摆到他的面前,“檀总,裴秘书走了以后,您看再调哪一位上来?” “随便。” 檀砚绝淡漠地开口,伸手打开人事安排。 事关总裁办的人事调动出现在首页,看到第一行的名字,檀砚绝漆黑的眼掠过一丝异样,“裴以期还没来办手续?” 她想做什么? 后悔自己的选择了么? “对,她回老家结婚去了,需要过两天才能来办。” “……” 檀砚绝猛地抬眼,整张脸森冷阴沉到了极致,“你说什么?” 人事高层直接被吓到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不禁干咽了下,“裴秘书回老家结婚,我想着这手续迟两天办也没事,是需要立刻通知她回来办吗?” “打她电话。”檀砚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