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可当真儿宠这猫。”小厮笑了一声,见沈清云又重新洗了手,这才开始自己用膳。 “今日是苏州菜,三少奶奶特意吩咐,说表少爷是苏州人,旁怕您吃不习惯。”小厮走上前,殷勤上前布菜。 “鲈鱼鲜嫩,三少奶奶特意吩咐了,要您多用一些。” 沈清云低着头喝汤,她用膳规矩极好,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 “多谢三夫人。” 小厮站在那儿候着,看着表少爷用完才走。只那一桌子苏州菜,表少爷也瞧不出喜不喜欢,每一样都只动了一点。 唯独那鲈鱼,碰都没碰。 下午时候下了会雨,墨荷园里荷花被雨水打有点蔫巴儿。沈清云坐在美人榻上,正对着窗棂看窗外雨出了会神。 不知何时,靠着美人榻迎枕上睡着了。 许是因为那小厮几句话,沈清云难得又做了那个梦。 那是好久好久年前一个晚上了,那天晚上也下着这样大雨。漆黑夜里一片冰冷,四周还隐隐传来láng嚎声。 小小她那一年才五岁。 四周是连绵不绝山,眼前是漆黑一片黑暗。她陷入在这大山中一整夜,脚崴了,手摔破了。 浑身上下除了痛,只有冷。 那是一种从里到外冷,浑身血液都仿若被冻僵了,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蜷缩在山dòng之中,浑身都在轻微打着摆子。哪怕是当时她很小,她也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这么大山,又下着雨。她从白日里等到黑夜,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 可是她却不想死,她连动力气都没有了,却拼命想将眼帘给睁开。至少,她不想死在这个黑夜里,死在这无人大山中。 第二天太阳升起,她尸体会冻得发青发硬。也连可能,她连个完整尸身都保不住,下一刻就有野shòu出没,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gān净。 也就是那时候,她快要奄奄一息了,只有最后一口气了。他来了,玄色长靴走在雨夜里,他单手拎着火把,照亮了她眼前一片茫茫黑夜。 五岁她才一丁点儿大,被人扣住了后颈脖如同拎猫崽子一样,从那个冰冷山dòng里拎出来。 她费力睁开眼睛,拼命想要去看清楚来人。 火把映着那人脸上,那张脸温润如玉,眉眼深邃。他单手将她抱在怀中,低头瞥了她一眼,喉咙里溢出一声笑: “是只走丢了小猫崽。” 睡梦中人猛然睁开眼睛,沈清云坐在美人榻上,恍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外面漆黑一片。 千金缩在她身侧,正舔着她脸。 沈清云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指尖染着不知何时掉下来泪。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又揉了揉千金头。 “你也想他了。”怀中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声响。 沈清云抱着它,漆黑眼帘中一片深邃。她闭上眼睛,梦中那张脸与白日里瞧见那张脸渐渐重合。 他坐在椅子上,眉眼淡淡,带着疏离。 “我也想他了。”她睁开眼帘,轻声道;“我这就就带你去见他。”千金不知为何不高兴了,抬手抓了她一爪子,从她怀中飞快溜走了。 沈清云看着手背上爪痕,抬手抚了抚,转身又看向窗外。漆黑雨夜里。没有半分月色,只有一片看不见尽头黑夜。 听雨轩 黛青色屋檐下还滴着水,檐下油纸灯笼随着风微微晃dàng。拳头大小光笼在一片黑夜里。 书房内,姜玉堂正在处理公务。永昌侯镇守边疆,常年不归。整个侯府大大小小便jiāo到了姜玉堂手中。 他抬手翻着卷宗,手边书案上摆着一张舆图。赵禄低头进来时候,眼神在那舆图上瞥了一眼,这才道:“世子。” “表少爷在门口候着,说是要见世子。” 姜玉堂拧着眉,抬起头时还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表少爷是谁。 脑子里刚闪过一个人影,下一刻脸立马就黑了。本低着头抬起来,他紧拧着眉心呵斥:“大半夜,她来做什么?” 赵禄一时没想到如何回。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天也不是特别黑啊。这个时辰刚好用晚膳,再说了,两个大男子,怕什么。 他抬起眼帘,问越发小心翼翼:“那世子,您这是见还是不见?” 姜玉堂低着头,将手边写有南疆两个字舆图合上了。这才抬起头淡淡道:“让人进来吧。” 沈清云低着头从门口走了进来,瞧见那熟悉身段,姜玉堂难得晃了会神。 她生白,低着头从月色下走进来时候,叫人一眼就注意在她身上。眉目jīng致好看,单单一张脸比月亮还要夺目。 况且,几次见她都是一身淡青色衣裳,连梦中都是一样。好看是好看,但却是让人分不清梦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