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泰被抓的消息震惊了黄河两岸,也震惊了吕厚仲。 他端着青瓷茶杯在后花园转了很长时间。 这座后花园很大。 天气晴朗,阳光普照。 树木萧瑟黄叶飘零藤萝缠绕,阳光下别有一番风韵。 回到堂屋时,茶水还是热的。 他叫来了管家赵光成。 “光成呀,你去一趟骑兵团。” 张光成怀着忐忑不宁的心情紧紧注视着满脸忧郁的老东家。 他有点心虚。 怯怯地叫了一声“老爷”。 那天晚上,蒙面土匪仓促逃跑后,他就赶紧离开了景梅。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夜。 直到次日一早,发现风平浪静,才略略放下心。 方才,听见老爷叫他,又不觉紧张了起来。 “老爷有何吩咐?” 吕厚仲叹了一口气。 “你去通知启耀一声,让他今天晚上务必回家来。” “嗯。” 赵光成急忙转身走了。 吕厚仲又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他没有想到,吕启耀会以“通共”的罪名抓走王明泰。 说句心里话。 听见这一消息的那一瞬间,他惊呆了。 大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记车马大店的大掌柜竟然私下里通共? 就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王明泰是怎么一个人,他吕厚仲还不清楚? 可是,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那张宣传单就是从王记车马大店里搜查出来的。 他反复进行了一番很严密的分析。 最后,吕厚仲得出了这样一个非常肯定的结论。 有人想置王明泰于死地。 他心里不禁为王明泰叫了一声冤枉。 冬日的阳光照进堂屋里很暖和。 最初的慌乱已经消散了。 这个时候,吕厚仲心头涌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他默默地喝着茶水。 思绪很纷乱。 往日清香袭人心肺的大红袍没有一丝味道。 甚至,还有点苦涩。 是谁在王明泰背后狠狠地捅了这要命的一刀呢? 这是他思考的重点。 今天这个很温暖的冬日的下午。 屋子里很安静。 吕厚仲默默地思索了起来。 可是,直到吕启耀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思索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吕启耀一只脚刚进屋门,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爹,你找我有啥急事情?” 接到管家赵光成的通知后,他就骑着马急匆匆赶来了。 吕厚仲的脸色很平静。 “启耀,你坐下。” 吕启耀笑嘻嘻地坐在了父亲对面的椅子上。 “爹,你有啥话就说吧。” “我问你,王明泰真的通共?” 吕启耀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是这件事情。 不过,他不想说出实情。 “从他家里搜出了那张宣传单,就足够证明王明泰通共。” 吕厚仲冷声反问了一句。 “你也相信这些?” 吕启耀摊开双手,很无奈地说:“我不相信又能如何?” 他掏出了那张油印的宣传单,递给了父亲。 “爹,这个不会是假的吧?” 吕厚仲接过宣传单,一字不漏地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很快,就阅读完了。 他被深深地震撼了,情不自禁地长出了一口气。 文笔犀利,见识豪迈超群。 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时代宣言书,也是一副救国救民的良药。 如果最高当局能够这样行事,中国就有救了。 可是,唉——! 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失望的感叹。 这时,吕启耀说话了。 “爹你知道,这是韩团长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吕厚仲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韩联山的命令。 “启耀,我再问你一句。” “爹你问。” “你知不知道,韩团长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吕启耀笑了起来。 他已经听懂了父亲的意思。 押着王明泰走进军营的那一刻,吕启耀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非常强烈,令他很激动。 正好与父亲要搭就王明泰的想法截然相反。 吕启耀审讯了王明泰好几次,想让他低头服罪。 可是,到头来,一无所获。 王明泰忍受着各种酷刑折磨,咬紧牙关也不承认自己通共。 还一个劲儿地大喊自己冤枉。 这让吕启耀很是恼火之余,担心自己达不到预期的目的。 于是,向上司提出了建议。 枪毙王明泰,杀鸡骇猴,震慑那些通共分子。 不料,却被韩联山断然拒绝了。 此时,面对父亲的这句问话,他的回答很巧妙。 “通共的罪名很重,也许,韩团长会杀一儆百。” 吕厚仲又一次沉默了。 他心里很清楚目前的形势。 最高当局正集中兵力全力围追堵截从江西流窜到大西北的朱毛红军。 眼看胜利在望,怎能会接受他们的救国主张呢? 这个时候,通共的罪名足以让王明泰掉很多次脑袋。 少许,不甘心地又追问了一句。 “韩团长决定要杀他?” “好像还没有。” “哦” 吕厚仲吐出了一口长气,当即决定做一次最后的努力。 哪怕失败了也无所谓。 思考了整整一夜之后,次日一大早,他骑着白龙驹去了西靖县城。 踏着第一缕阳光,走进县府大门的时候,正好是上班时间。 大院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吕厚仲径直走进了县长办公室。 “李县长。” 李文斌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微笑着点了点头。 “吕老爷。” 又亲手泡了一杯茶,放在吕厚仲面前的茶几上。 两人略为寒暄了几句。 吕厚仲就很直接地说出了来意。 “请李县长搭救王明泰。” 李文斌很惊讶地“哦”了一声。 骑兵团以“通共”的名义抓走王明泰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 只是没有吕厚仲说的这么详细。 过了一小会儿,他问:“吕老爷你为啥要搭救王明泰?” “不为啥。” 李文斌一怔,用不解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对方。 吕厚仲苦笑了一声。 “王明泰遭受到了别人的陷害,很冤枉。” 李文斌笑了起来。 王明泰当然是冤枉的。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吕厚仲又说:“王明泰不应该做别人的替死鬼。” 李文斌明白了。 “吕老爷古道热肠,是个大好人。” “李县长,你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不能眼睁睁看着王明泰被骑兵团冤杀。” 李文斌心中蓦然一动。 “吕老爷你说咋搭救他?” 吕厚仲全盘托出了他昨天晚上思考了整整一夜的计划。 最后,又说了一句。 “事情成不成功,全看李县长你了。” 李文斌又笑了起来。 “吕老爷,我尽力而为吧。” 这句话说的很婉转,但吕厚仲听出了潜在的意思。 “李县长,你无论如何也要救王明泰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