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kanshu.com良久才道“官家知我们的事了吗?” 阿房‘嗯’了一声,“他知道.” 她真是容易,轻轻一句好像就抹杀掉了他的希翼. 阿房对他淡淡微笑,“放心,官家不会在乎的.” 居然是这样的答案,阿乾觉得心里隐隐有点愧疚,但转念一想, 或许是阿房也知道宋从平真正的意思所以才成全他罢了. 可宋从平却惊骇地跳了起来,“既然他知道我们的事,我们就更该在一起.” “那天我看到你和周姑娘在一起.” 宋从平的脸色一下苍白.“原来他们那天说得的剌客是你.” 阿房的脸色暗了一暗,“我袖子里是藏了把刀,那天其实我是想要死在你们的面前,但不知为何却成全了另外一个女人诬我的罪证!” “我不会放过她的.”宋从平的声音居然变得尖锐. 阿房默然良久,然后冷笑了出来:“不重要了,因为那天我遇到了官家.”说罢她把脸转向了旁边,丢下一句:“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更有你娘.纵然你敢抗命,但也得好好想想你娘日后在宋府该如何自处下去.” 这话听得阿乾怔怔地出了好一会神,不久,才听到阿房在他耳边道:“官家!这园子没什么好赏的,走吧!” 阿乾执起她冷冰冰地手道:“我还可以等你……”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无法出口. 再多一刻给他们相聚, 他没那么大度,做不到. 或许他们拥有的从前是他没法介入的. 可现在,他愿意尽全力给阿房最好的. 他们出去的时候,宋从平没有送他们. “你家园子是个好地方.”阿乾淡淡地对宋父说. 恭送他们到门口的宋父笑道:“承蒙官家不弃,那是臣的荣幸.” 绝对不可能有下次了. 阿乾不由微微笑了出来. 宋郎将升迁到宋中郎将后,把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周相公,阿房原谅了宋家,可他没有原谅. 回去的路上柳絮开始乱飞,处处繁花都顶着白白的一层在风里簌簌抖动,显得比冬天还要凄凉得多. 只有几枝落在水面上的花束偶尔明亮流去. “我父亲决定还是要纳妾.” 阿房轻声道:“阿娘说这里男人都是一样的.” “可能有些人是身不由己的呢?” “阿娘说她那里就不会.”她淡淡地说. 阿乾静默地听着那马蹄声起声落. “我已经是宋从平的人了.”阿房低声委婉地道,“但是他另娶了周姑娘,所以我娘说这里不会有人娶我的.” 不是处子吗? 阿乾的心头居然一片平静. 从下雨的那天就知道他们已经一起,在她不经意的梦呓中. 阿乾把她的背转了过去,在那里慢慢写了两个字:赵乾! “这个男人从十一岁起,就很想娶你.” 阿房把身体轻轻缩了回去停了停,终于缓缓道“阿娘要我跟她走,永远的离开.” 阿乾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他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胸口凶猛的流动,他眼睁睁地看着天空疯狂地倾泻起了大雨. 刚才在宋府予宋从平的,就是一曲终后的人散,这就是宋从平与她的缘分. 可予他的呢!是一场梦,一场由喜到悲的荒唐梦. 原来梦醒后,也是一样的曲终人散,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吧! 他就那么好骗吗? 是的! 所有她给的,他都心甘情愿去相信. 阿乾疯了一样地吼出来:“你走不了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怎么走. 阿房悲悯地看他,“你忘了,我可以的.” 好象有什么东西他遗忘了……对……珠子! 可是太晚了,阿房消失的让他措手不及. 仿佛是命运注定,避无可避. 阿乾坐在黑暗的马车里,慢慢地泪水流了满面. 为何是这样草草收场,他又怎能就这样放弃! 他慢慢伸手去捂上自己的脸颊,六年前早春萎缩的桃花仿佛无声地落在他的脚下,那种少年的哀伤隔了太久远,却如穿越一样,在手指尖流淌,无一不痛,无一不伤. 阿房给了他一场梦,却又毫不留情就把它辗碎,扔下他像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上天既然安排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那么下一次他一定会再找到她. 总有一天,阿房会在他的身边,永远陪着他,再也无法像风一样来去自如,不能逃离. 半夏生 帐影在风的吹拂之下,摇曳破碎,化成了无数阴霾,睡梦里阿房的笑靥只剩了残缺的漠然. 阿乾忍了忍,却终于忍不住下了床,走到外殿. 从御案上大堆的奏折下胡乱的抓起一份有自己御批的本子,想把它抽出来,可是力用得太过,所有的奏折本子轰然倒地. 阿乾在地上捡起后打开又重看了一回. 是关于张家的禀报. 几天来,他的家里先是原配妻子失踪,接连女儿在第二天只出现过一次后也没有了踪影. 本来他的妻子没那么快消失的,可是张庆德的外室在外诞生了儿子,几乎在接到消息的同时,他的妻子就消失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她刚回来的女儿也不知道. 也许这张庆德伤透了他妻子的心,因为他的妻子连自己的女儿都抛弃了. 宫人跪在地上捡奏折,拿着折子的阿乾此时心头想起:阿房肯定没有走成,因为她的母亲抛弃了她. 这个念头不停地在他脑海响起,时时刻刻,挥之不去. 可是她去了哪里了呢? 眼前的黑暗中突然升起了明月. --------城外的小巷里. 那样狡猾的女子肯定会回到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定是这样的. 阿乾跑出了殿,在尚辇局里随便找到一匹马就翻身上去,纵缰奔出了皇宫.身后留下了一大群不可置信的宫女内侍. 月挂在最高的正方,他就一个人狂奔在道上. 母后肯定想象不到这样的事情会在她儿子的身上发生. 但那时他的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有. 可下马打开门后,眼前院子里面白色的是玉兰,绿色的是初长的杂草,青涩而斜里缭乱,云层浅黑深暗,一边在明月,一边掩埋进了夜色. 一切都是安安静静! 原来拼尽全力,换得还是一片荒凉瑟瑟. 延辉殿里 满殿跪在地上的宫人浑身发抖. 先是官家眼见已经睡下,却半夜醒后狂奔了出去. 所以太后出现了. 谢天谢地,不久官家也回来了. 但自他们眼前走过的官家头发虽不见凌乱,衣服也干净得很,可就是脸色异常的青白,连眼珠子好像都停止了转动. “官家你可回来了!”哭丧着脸的小郭子低语,但见官家眼中无他,心中不由暗自哀号. 官家半夜跑出去就出去了,可回来后偏偏还是这幅德性,太后不生气才怪呢! “官家!”站在太后身边的素媚姑姑微微欠身. “皇儿半夜三更的去哪里消遣了?”太后不疾不徐地问着. 素媚姑姑暗中扯了一下他的袍袖,示意他赶快向太后请罪. 阿乾挥袖不理,没有什么意识地应道“我只是出去转转!” 太后眼色遽冷道“怎么,找不到张庆德的女儿吗?” 她得不到回答. 因为阿乾从嘴里喷出一束鲜血,落了一地腥红. “官家!”原本安静的殿室,刹那嘈杂了,跪在地上的众人皆是面露惊恐,只有素媚姑姑大声说请御医. 被宫人搀扶着阿乾,拼命甩开了他们,又跑出了殿. 可他怔怔地站殿外站了许久,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天色亮起的时候,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太后站在床边看着他毫无表情,寒意突然涌上胸口,眼泪流了满襟. 她慢慢用手去抚阿乾的脸:“这些年,你在怪母后吧,明明是两母子,却被臣子们暗暗分成了两边,母后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 阿乾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其实母后的荣耀都是来自于你,我的儿子,因为你,我才被封了皇后,才有了这么些年的垂帘天下,可是我也在怨啊,儿子!从小你就被张贵妃抚养跟我不亲……好不容易她死了,可我却一心听政,没有好好跟你相处过.” 阿乾动也不动. 她又惆怅着道“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迷上阿房,弄至今天的田地.”她又仔细打量阿乾的神情,但似乎找不到什么. 良久她哑声道:“阿乾,母后老了,早就到了该走的时候.况且跟自己儿子争什么呢,这天下本来就是你的.” 她慢慢俯下头吻上阿乾的额头“我的儿子,快点好起来,因为没有了你,母后就真的一无所有.” 朝臣听闻此事,似乎大多数人都是出乎意料的诧异. 太后道:“我意己决!” 居然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太后再问:“周相公你说说看,我的这个决议如何?” 周相公出来,恭欠身道:“太后为政多年自然辛劳,我朝上下不应再以劳之,惜幼帝尚未成亲,古人有曰:先成家后立业.”他果然引申到自己女儿身上去了. 太后目光微微一怔,低头思量后复问:“他人议见如何?” 此时吏部尚书出列道:“太后一时仓促撤帘,非万岁幸事,烦请太后还是等万岁年长些再行处理.” 阿乾不说话. 朝中敢让太后还政的人早被她打压了下去,就算太后现在主动提出,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还有人敢反驳. 一直守在家中的元王今破天荒的上朝,他抬头看了太后一眼,慢悠悠地出列道:“太后掌政后以先帝天威号令严明,为守幼帝江山功劳天大,今幸帝岁己长,这烦琐朝事,皇上为人子者应尽早担当,这才是太后之福,江山之幸啊!” 太后闻言微微点头,和颜道:“好!王叔说出我的心思了,关于还政之事,卿家们可以细议了.”说完就从帘后站起来就退到殿后去了. 群臣未料到太后还当真了,一时满朝寂静无声. 都是一群酸丁子,眼浅且不识时务. 母以子贵,若当今万岁有个三长两短,群臣必定会在宗室中挑一子弟入继,那时候太后还是意义上的太后吗? 但若此时激流勇退,一来显示自己的大度,二来全了儿子的心意,日后母子也好相处,三来皇帝当政后并不提起立后之事,周宰相必定心有怨言,利于她退政后还可暗中调控朝事. 况且她虽不再直接参与政事,但她在朝中影响还是会制肘着嘉康帝,因为事情真的太过仓促,以致于权力没有平稳的过渡,日后嘉康帝重重阻碍的行事之下,还得倚重于太后的威信. 可是嘉康帝在十天后就下了一道旨意:吏部尚书贪大求全,御下不严,下派官员多有贪墨者,革职处理. 另朝中的中郎将者更名为旅贲郎,日后此职仅为武臣赠典、武臣责降散官及安置武职闲散人员,或除拜宗室、外戚等用. 以上官位变动者,多为大后心腹或她新近提升的人. 旨意一下,朝中风向顿时一变. 未几,他又复起秦学士,除此之外的接连十天,嘉康帝提拔武将达数十人者,御史们上疏论奏,他不为所动. 母后说得极是,如果他一朝驾崩,她必须就得改立其它宗室中人. 阿乾本来犹豫了一下,知道不应该在刚亲政的时候就和太后撕破脸,但他应该趁朝中众人都不明局势的时候就要抓住这个机会,错过了,也就再抓不住. 况且母后也还在担心他的身体,所以他才放手一博. 虽然母后还能干涉他,但对朝事的影响力却小了很多,能影响怕只是后宫闱地. 当然,他还有点感谢母后倚重文官裁决朝事,俗语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叔王属下多为武将,在母后当朝时虽赋闲居多,但对于军中的影响力比文臣还大得多. 太后就是相当明白这一点,所以对元王一直颇有忌惮. 幸而赵家一代,子丁多为荒凉, 元王膝下也一直无子,所以阿乾才敢用他的门人. 正因如此,元王对阿乾的杀伐决断非常满意,但令他更满意的是,阿乾又提拨了他的长女女婿为枢密使,掌京城兵马. 从此以后,元王更是死心塌地辅佐于他. -------------------------------------------------------- 仲夏阴浓昼午长,蝉声噪得人疲倦欲睡. 水榭楼台下百里荷池奔眼底,蜿蜒一湖盛绿,两行杨柳,一亭玉香. 太后与阿乾在亭中下棋,他瞥到站在亭子外面的周双宜,心里快意. 母后为显对周相公一家的恩宠,特意升了他的姻家宋郎将,惜现在成了虚衔,所谓的黄梁梦,正是如此. 太后把棋子捏在手里慢慢地思量着,她的棋子下得好,阿乾又有心相让,很快她便赢了. 阿乾微笑道:“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点头:“皇儿该急的不急,不该急却急了起来.难怪落败!” “我哪些该急的没急呢.”阿乾知道她的心思,笑问. 太后低声说:“周相公找我抱怨了多次,我虽觉得委屈了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