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三个月帮忙制纸最后累得病倒,感激木姨一路护送年幼的儿子进京。 他心中有满满的感激,而这些感激在听到余北宣过世的消息之后,又掺杂了许多内疚和不安。那张大红的庚帖像是根烧红的针扎在ròu里,动不得碰不得便是想起来就疼,所以他刻意不去听那些余家的消息。虽然猜想她们的日子或许会过的艰难,但是吉儿是自己最亲亲的儿子啊,这样懂事、优秀、贴心的儿子怎么能嫁给一个傻子? 退还庚帖时他就在心中许下愿誓,愿一己担负违誓的恶咒。 他胆子很小,而为了守护的人他胆子也很大。 “有贵君的新画助阵,十日后的新品纸会上,余家的熟宣肯定会大放异彩。”他真挚的说:“在这里先祝贺余小姐。” “谢谢。” “仓家在洛阳也经营了几家墨斋,不知能否荣幸的代售余家的宣纸?” 余敬惜如今知道了纸药的做法心里很有底气:“自然是可以。” 算算时日,等到纸谱节结束回曲涧正好赶上收稻,自己也想看看用长秆籼稻草加青檀皮制出的纯正北宣有多好。 “明日就是祭祀会了,不知去洛阳可安排好了住处?” “想要去打扰木姨的一位老友。”余敬惜说:“明日的祭祀会祭祀的仓颉老祖是仓家的先人?” 仓吉儿点头:“安阳仓家是仓祖的老宅,主持祭祀的是太学院供奉的仓祠,太学院的院长仓道明是我的族婶。” 太学院隶属于太女太学,是周朝高等的女子学府,朝中大臣的女儿多数就读于其中,历代太女的伴读就从中挑选。 衡江公主早已从宫中的太女太学里毕业,皇亲国戚家的嫡庶亲友也就不便继续占着坑,索性一股脑都塞到了太学院,如今的太学院是名副其实的周朝第一大女子学院。 作者有话要说: ☆、溶雪笺 和原来时空听到的仓颉造字一样,仓祠供奉着《仓圣鸟迹书碑》的仿碑,旁边还有记述仓祖功绩的碑志,如凤凰衔书,龟甲驼字。如黄帝赐姓,意为君上一人,人下一君。如天赐谷子雨慰劳圣功,后来形成“谷雨”节气。 余敬惜肃立观望,仓祖的雕像宽袍散发,面长四目,富态慈和,却有很明显的女性特征,可见这个时空女尊的传统是源远流长的。 祭祀仓祖并非纸谱节的传统,而是八月八天下书院的传统祭典。 “始制文字,以代结绳之政”,这是人类从“堆石记事”、“结绳记事”迈向“符号文字”的重要 一步,这是文化历史传承后代的重要一步,字的出现比纸久远的多。 而纸的发明者是宋明宗,在这皇权当道的年代,当然不能大肆祭典别朝的君王,所以纸谱节的祭祀就定为了仓祖。 平整青石铺成的广场用水清洗过,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湿意,略显沉闷的礼曲混合着石阶上诵读祭文的低沉女中音,有些含糊听不太清楚。 当然听不太清楚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离的远了些,从余敬惜站的位置到祭台之间,整齐的排列着白袍的方阵。士子未仕前服白袍,色泽柔和的长衫白裤,腰间有一浅青束带,这就是太学院学子的标准装束,周朝有名的白衣翠带。 而跟余敬惜站一起的人,五花八门的颜色那可就多了,这让她想起女儿学校开放课的情形,前面都是学生,后面一溜儿的家长。 家长会就是给孩子长脸,所有家长都卯了劲收拾自己,打扮得尽量光鲜得体。 今儿个她一身白底蓝罩纱的长袍还算素净利落。 旁边的绛紫萝衫的女人,家境应该不错头上束冠镶嵌着整齐的三颗东珠色泽明亮。 再过去五十岁上下的老夫人纯黑的直袍边缘用红色镶嵌,腰间加宽的红色束带上绣纹繁华。 右边第三位那冰蓝的上好丝绸上撰绣着竹枝纹,很符合她清贵的气质。 居然还有粉色的,余敬惜一愣,在这里所有可爱系颜色都是男子比较偏爱的,女儿家穿出去会被人耻笑,她再一看不经摇头失笑,那不过是个孩子。 圆包头用粉色头巾兜着,小圆脸圆眼睛圆鼻头,有些圆厚的嘴像是娇嗔的微嘟着,淡粉的中长交颈衫有着绫的特有光泽,两节收口的同色灯笼裤,脚上登着粉缎白底小朝靴,不过十岁上下看起来从上到下都ròu呼呼的很是可爱。 看到余敬惜的瞩目,她先不自在的缩了缩然后回瞪一眼,看来小女孩也觉得自己的这身打扮有些丢脸,尽量低调不想提高关注度。 而余敬惜却能透过这身打扮看到一颗慈父心,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很可爱吧,只有这样的装扮才能凸显女孩的优点。 礼曲的音调被拉长,祭文的诵读告一段落,学子的方阵向两边退散,中间的通道是请“万代文宗之神位”安定升位,所有人都拱手鞠礼一片肃静。 在请神位以后就是学子们书画作品的展出,广场四周围墙上会悬挂起,太学院这一年来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字或画或文,在这些书画作品边还会摆上桌椅并文房四宝,如果你对自己的才艺有信心,可以当场挥毫。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年的今天太学院总会流传出大量的名句佳作,而提供笔墨纸砚的商家,自然也跟随这些闪耀的名字广为流传被大家认知。 太学院去年刚刚完成第三次扩建,在整个洛阳城里,占地和景致都是值得称道的。广场周边被无数曲折幽深的回廊围绕,各种造型的亭子错落其中,绿荫百花古树丛竹,逐水寻溪不用桥。 余敬惜畅游其中心旷神怡,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书快墨韵的淡淡气息,见前方半掩在一丛翠竹后的四角凉亭,坐在里面泡上一壶茶看上半本书真是一大享受。 可是凉亭里没有茶也没有书,石凳上半蹲坐着一个粉衣小萝莉,一脸苦大仇恨的盯着桌上一把散放的杏仁干果。 制好的杏核儿微微张口,她挑了一颗用牙咬出咯嘣咯嘣的响动,半响也没能磕开,悠悠的叹了口气往桌上一丢,然后换一个继续咯嘣咯嘣的咬,终于这个被她吃到了杏仁儿,白胖的果仁儿往嘴里一丢,却依旧皱着眉悠悠的叹气。 看到亭外的余敬惜,她将面前的干果往外一推:“帮我剥。” 余敬惜淡笑走到她对面坐下,开始帮她剥壳儿:“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你看到我的衣服没有笑话我。”小手伸出来戳戳桌上的杏核儿,手背上有四个圆圆的ròu窝窝:“你这个人还不错。” 虽然余敬惜也觉得这粉嫩嫩的模样很适合小萝莉,但是这里是女尊啊,这个样子也算是‘男扮女装’,难怪会被笑话。 “那你怎么还这么穿?” 小圆脸皱成一团更显圆:“比起别人的笑话,我更怕老爹的眼泪。” 接过余敬惜剥出的果仁儿塞进嘴里,小苹果继续悠悠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