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与二楼的情况又是不同。

    没有高大竖立的密集书架，亦不像一楼那般四面靠墙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柜。

    相形之下，陈设十分简单，就是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类似于二十一世纪会议室里的大型长条桌。

    桌前有许多椅子，但，长条桌上却没有放置茶壶茶杯等物，而是摆着一排又一排琉璃瓶，密密匝匝铺满桌面。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上千个。

    这些琉璃瓶个个透明，却五颜六色，将里面盛放着的丹药衬托出五彩缤纷的璀璨光芒。仿佛将水晶宫里所有稀世罕见的珍珠全都聚集于此，不但令整个三楼都笼罩在一层梦幻般的彩色光圈中，还莫名令人产生出强烈的购买欲望。

    玉玲珑不比这个时代的人，她生长于现代，自然知道丹药这种东西都是道士从矿物质里提炼出来的。就算里面加入了人参、雪莲等珍稀药草，依然富含金属铅。偶尔服食一两粒，或许可以产生养颜美容起死回生的功效，但经常吃，肯定会铅中毒。

    所以她来鬼市前，压根没打算购买丹药，只将目标锁定住晶石。

    可是此时，即便早有觉悟和认识，即便丹药不在她的采购计划内，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些绚丽夺目的桌面。

    暗道掌柜太狡猾，玉玲珑面上却不露分毫。

    掌柜虽在前面带路，但一上三楼，便摆出喜迎贵客的谦恭姿态，一双眼睛更是片刻不离玉玲珑的脸。

    见玉玲珑面对满桌正常人看见都会流口水的丹药毫无反应，他眸中闪过一抹赞赏，“龙公子，三楼比较宽敞。您可坐在这里细细琢磨飞燕戟的奥妙，请！”

    嘴里说着“请”，掌柜却丢给阿平个眼色。

    阿平立刻会意，竟跑到桌前，搬起一把椅子又跑回来。

    玉玲珑和掌柜此时正站在楼梯口，距离长条桌至少一丈远。阿平将椅子放在此处，等同于让玉玲珑坐在楼梯口。

    就算再无知的商家，也没有如此待客的道理。

    但玉玲珑只是眯了眯眼，没有表达任何不满，便笑吟吟地坐下了。

    掌柜与阿平下意识又对视一眼，俩人都未说话，却动作一致地绷起脸，同时往侧旁退开三步。

    情形立时变得可笑起来。

    明明玉玲珑是被掌柜请上来的，即便她不想购买丹药，商家也该笑脸相迎好生款待才对。

    可是眼下，仿佛玉玲珑是个从天而降的贼，掌柜和阿平为了防止她偷窃，只能左右各退出一丈开外，警惕又严肃地防备她。

    玉玲珑唇角微微弯起，心中已是了然，目光却专注地落在手里的飞燕戟上。

    但见她凝视了几秒飞燕戟，突然将其平举过头顶，食指伸展，用力在戟头上的两颗红钻石上重重一摁。

    随着她的手指缩回，“卡啦”一声，枪尖暴长，竟在瞬间变成了足有一尺长的利刺。

    而在利刺长长的同时，两侧月牙形利刃也旋转着从戟头上飞出，各自在玉玲珑周围丈余内划过一百八十度半圆，最后会合成整圆，又回到了戟头上。

    它们甫一固定住，戟头又是一声“卡啦”，竟重新缩回了原有尺寸。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掌柜和阿平几乎未看清楚，玉玲珑已操作完毕。

    然而，令他们更加惊奇的是，飞燕戟还原后，玉玲珑的手臂却没有收回。

    她依然平举着飞燕戟，食指二次舒展。这回，却是准确在两颗红钻之间的花纹上轻轻一点。

    “嗖嗖嗖”三声，飞燕戟戟尾连续飞出三柄双刃小匕首。

    那匕首个头虽不大，速度却极快，且去势凶猛，如同三支凌厉的飞镖，眨眼间便牢牢钉在了玉玲珑身后楼梯转弯处的墙壁上。

    玉玲珑并不看瞠目结舌的掌柜和阿平，却回头看了眼只露出最后一把小匕首尾端的墙壁，笑了。

    “我的使用方法可得当啊？掌柜？”

    被玉玲珑点名，掌柜才回过神。

    “啪啪啪”拍着手掌走上前，他面上皆是惊喜：“龙公子？您以前，可是见过这杆飞燕戟？”

    “我乃第一次来鬼市，如何会见过你们聚宝斋的镇铺之宝？”

    “那您？”

    “掌柜是奇怪我为何这么快便参详出飞燕戟的奥妙吗？”

    斜睨掌柜，玉玲珑笑得有些得意：“其实很简单。

    飞燕戟飞燕戟，顾名思义，乃是一杆轻灵小巧如赵宫飞燕般的戟。

    问题是，这名字虽贴切，却阴柔感十足。怎么听，都是由女子打造，又由女子命名，比较适合女子使用的兵器。

    故，当年那位求购的绝世高人其实并未说错，飞燕戟确实更适合他娘子。

    正因此，掌柜那时候才会耐下性子开导解释，而不是直接将人撵出去，对吗？”

    目光回到飞燕戟上，玉玲珑锁定住戟头上的红钻：“既是女子打造的，自然要漂亮些才好。

    所以，锻造者在戟头上镶嵌了两颗稀世罕见的红钻。

    但它到底不是观赏的把件，而是杀人于无形的兵器。那么这两颗红钻，便深有含义。

    起初我想到的，乃是一粒一粒先后摁压两颗红钻，消息机关才会开启。

    可我转念一想，能设计出如此精妙兵器的锻造者，势必心思缜密细腻，她怎么可能将消息机关设置得这般蠢笨？

    故而，我方才在楼下时，便仔细辨别了戟身上的花纹。”

    “呵呵！”玉玲珑眯起眼睛：“二龙戏珠啊？戟身上，以及戟头上的花纹图饰，皆是二龙戏珠，既是二龙，当然指双。

    那么第一层消息机关，自是同时摁压两粒红钻……”

    “那你为何开启第二层消息机关时，会想到摁压红钻之间？”阿平实在忍不住，脱口问。

    “因为，二龙戏珠，龙在前，珠在后。

    更因为，我摁压之处，正是红钻之间二龙戏珠的那粒珠。”

    “唉！”玉玲珑轻轻一叹：“其实，亦是您二位的言行举止，给了我提示。

    之前我只当这是锻造者小女儿家的小聪明。

    可是，掌柜您却让阿平将椅子搬来楼梯口，距离那一桌子丹药甚远。

    偏你二人还警惕地往后退出一丈有余。

    这说明，机关开启后，飞燕戟杀伤力十足，极有可能损毁这三楼的摆设和桌上的丹药，误伤你们。

    我说的，对也不对？”

    掌柜听得目瞪口呆，玉玲珑问完良久，他依然用不可思议的目光静静凝视玉玲珑，眸光，竟瞧不出是悲是喜，是惊是怒。

    半响，他才冲玉玲珑鞠身一拜，热泪盈眶道：“果真是有缘人，龙公子，您……”

    “不忙！”玉玲珑打断掌柜的感慨陈词：“我的话还未说完呢！”

    眸中闪过一抹精芒，她垂眸道：“我这人呢，性子直，说话做事不喜掖着藏着。掌柜既然说我是有缘人，那我便开门见山了。

    这飞燕戟虽设计巧妙，却并非毫无缺点。

    缺点一，通常情况下，使用这种兵器之人，不会将其高举过头顶，会轻轻抬手便射。

    但，那样戟尾很有可能是对着自己的。

    万一被围攻时情况紧急，一下子摁错位置了，只怕射杀的不是身后的敌人，而是自己。

    缺点二，还是起势。

    被人围攻，想要一招拿下前后左右所有的袭击者，必须分两次启动消息机关。

    但高手过招，输赢与生死都在转瞬之间。恐怕真正使用起来，没那么多时间去摁第二下。

    至于缺点三嘛……”

    单手托住下巴，玉玲珑不怀好意地呲出一口细白整齐的小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