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纵银铠骑队奔近，他们快似闪电，将韩羽和晓月二人团团围在中心，而那些羽箭设在他们的盾牌上，“铮铮”数声，皆是坠落在地。 霜湛见竟有人违抗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勒马上前，喝道：“谁？” 那银甲骑兵中，一人纵马而出，只见他头发四散，脸上戴着极为狰狞的青铜獠牙面具，而当他将面具摘下时，那一瞬露出比女子更为清秀的面孔，更让人心生异样之感。霜皓望着霜湛，只是微微一笑，“四哥。” 霜湛见是霜皓，不由错愕，满脸怒气硬生生拗成一抹虚情假意的笑来，说道：“五弟不正是与阿谀打激战么？今日如何得空来参加四哥的婚礼了？” 霜皓手持银枪，策马到韩羽和晓月身边，说道：“若晓月真心是要嫁给四哥，我自然高高兴兴来参加四哥的婚礼；可如今晓月分明是心有所属，四哥这般强取豪夺，五弟可是看不下去了。” 霜湛一脸似笑非笑，“五弟你便为了管这桩闲事而延误战机，怕是罪责不小啊！” 霜皓淡淡地说道：“四哥难道不知阿谀打已向我朝呈了降书，霜皓这次回来正是要将这降书呈给皇上的。” “是吗？”霜湛打量着霜皓、晓月和韩羽三人，眼珠子滴溜溜转着，面上犹自带着笑意，而心下早已恨意滔天。 霜皓回头说道：“你们先走吧，这里有我抗着。” 晓月心下感激，说道：“五王爷……多谢。只是，只是……王爷如何得知……” 霜皓只是澹然一笑，“或许这便是心有灵犀。我觉得我的晓月有难，便轻骑一支前来相救了。” 此时一身戎装的徐鱼儿纵马到霜湛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霜湛心里登时有了数，望着霜皓说道：“五弟，你撇了辎重部队，先率了轻骑一支前来，怕如今不过百人。而我身边的奴从将士，可调动的怕过了千人，你认为今日一战，你真有胜算赢得我么？” 霜皓笑得风轻云淡，“我所率虽然不过百人，可是他们都是和我腥风血雨一路走来的兄弟，若是真的交战，怕是可以以一敌百。四哥，这里到底是京城，若天子脚下这般一场厮杀，皇兄追究起来，你我都不好交代，不若你就此放手，成全这一对苦命鸳鸯，也当给五弟一份情面如何？” 霜湛见他如此轻视自己，不由恼得面红耳赤，恨声道：“五弟你虽是声名在外，但你当我便不敢与我一战么？” 眼见得双方剑拔弩张，就要浴血一战。 韩羽却策马而出，朗声说道：“今日之事皆是韩某引起。韩某不愿看着因为此事而让这里血流成河。”他从背囊里拔出一把匕首，蓦然扎在肩上，鲜血如同翻花般涌出，将他一身黑衣浸染得血红，他便望着霜湛说道，“这一刀当尽了我们兄弟情分。你可还要我扎着几刀，方能放我和晓月离去？” 霜湛笑得轻狂，“韩羽，你当入了我暗枭队伍。一旦背叛，你还能安然离去么？”他低声唤道，“靖双。” 何靖双纵马而出，手中拿着一个瓷瓶，轻轻旋开瓶盖，那瓶子里就飘出袅袅细烟，而她对着那细烟喃喃念着什么，忽而韩羽如同万蚁噬咬，周身剧痛，饶是他这般坚毅的人都承受不住，翻身从马上坠了下来，手脚踌躇，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韩羽！”晓月吓了一跳，几乎是从马上摔了下来，抱着了韩羽，见他痛得整张面孔都似移位，眼睛充血，不由又惊又怒，瞪着霜湛道：“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霜湛脸上带着懒懒笑意说道：“兰儿，我曾答应你，若他不来，我便会放过他，甚至连这‘千尸百毒散’的解药都会给了他。入我门者，若不是服下我的药丸，受我控制，我焉能让他知晓我这么多的秘密？而靖双——你大概不知道，她是南疆人，最是擅长此道。此刻韩羽既然决意要反我，那么我便召唤了他身体内潜藏的毒虫，现下他的五脏六腑怕是被虫蚁噬咬，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怕也不及于此！” 晓月听得冷汗涔涔，不由扭头看了霜皓一眼。而霜皓也未想会有此变故，有些无措地望向晓月。 霜湛张开手，手上一颗筛子般的药丸滴溜溜打着转，他说道：“这颗便是解毒的药丸。兰儿，你自然知道怎么才能换到它。” 晓月抱着韩羽，感觉到他在自己怀里的痛苦扭动，不由咬了咬嘴唇，怒道：“霜湛，你这卑鄙小人！” 霜湛只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霜皓听着二人对话，而自己却已准备伺机而动，将这药丸抢过来，可是他的动作却也没逃过霜湛的视线，霜湛猛地双手握紧，笑道：五弟，你知你武艺高强，可是你猜，是你纵马一跃的速度快，还是我将这药丸捏碎的速度快？” 霜皓见自己动作被他识破，当下只能勒马而立。 而霜湛望向晓月，仍是笑意盈盈，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却如同一个逃不开的梦魇，“晓月，这毒虫分千种万种，能治韩羽的就只这么一颗。若你不做决断，那么这一颗药丸也要没了！” 晓月见他用力扼了下去，只惊得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去，再也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我愿意嫁给你！” 霜湛的眉头轻轻一松，微笑道：“你说什么？” 晓月放下韩羽，站起身，那火红的嫁衣，便衬得她如同浴火的凤凰一般，她望着霜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将这药丸给韩羽！我便嫁给你！” 霜湛笑了一笑，声音似有宠溺意味，“你若早这般说，韩羽就不会有这份罪受了！”他将药丸交给何靖双，朗声说道，“只是你在五弟身边，我又怎么能相信你这份承诺呢？这样吧，我便让靖双带着药丸过去，你过来，也算做了交换。” 晓月丝毫不犹豫地说道：“好！”便往霜湛阵列走去。 而霜皓却带着不忍之意，拉住了晓月的衣袖，说道：“晓月……你……” 而晓月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五王爷，多谢你今日赶来救我。只可惜，有时候我命到底是由不得我的。”她扭过头，慢慢往霜湛方向走去。 而霜湛面上的笑容更似绽开翻浆一般绽开。 霜皓紧紧咬着牙关，看着晓月的瘦小身躯拖着长长的凤霞长裙，一步步走向霜湛，每一步虽然艰难，却一步也没有摇晃。他想起她陪着自己在边关守着狼烟，想着她和自己一子一子地下棋，想着她甘冒奇险为自己盗得药粉，想起那短暂却轰烈的相处，他是认为她有更好的归属才放手，可是如今看着她为韩羽而嫁得霜湛，却又怎么忍得？他猛然翻身下马，将晓月拽到自己身后来，说道：“晓月，有我一天，我便不会让你这般身不由己！” 霜湛本是肆意笑着，看着霜皓猛然奔出，不由脸上微微变成酱紫之色，冷冷地说道：“五弟，这是我的晓月之事，你不需要插手！” 而霜皓却只是将晓月护犊一般护在身后，说道：“我愿放手成全，便只想着晓月有比我更好的良配。若她只能委屈求全嫁与你做你的五夫人，我便不放手！” “你？！”霜湛浓眉上挑，一张面孔上呈出惊怒交加的神色。 韩羽的嘶喊声已不若人声，便如野兽一般，只听得人毛骨悚然。 晓月几不敢再扭头望向韩羽，听得霜皓维护，也只含泪感激地笑了笑，却推开霜皓的手说道：“五王爷你的好意晓月心领了，只是我心意已决……既然我已穿上这身嫁衣，便让我继续这场未完的婚礼吧。” 霜皓哪里忍心，可是看着她眼中的决绝之意，只能闭上眼，那痛楚几是刻骨铭心，他说：“晓月，你为韩羽舍了自个儿。可我若是韩羽，醒过来之后想必会生不如死，还不若这一刻就毒发身亡！” 晓月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笑意温柔，眼底却晃着层层涟漪扩散开来的忧伤，“韩羽……韩羽他这一生太苦了，我不忍看着他这般年轻就这般去了……他该拥有更好的……五王爷，你便让我去吧。” 霜皓几若剜心之痛，便是当时她拒婚，他望着她眸子里的执拗和憧憬，便觉得必是有更好的人替自己爱她怜她的，他虽是惋惜却不至心痛如斯，可是他现下明知道她是往火窟里而去，哪里会甘心放手？他从来是只流血不流泪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眼泪却也顺着白净的面孔滑下，他说道：“早知如此，晓月，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娶了你。至少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这般逼迫着你！” 晓月徐徐一笑，而这一笑如静夜开出的昙花来，这般绝美，却也仅仅在那一瞬绽开便也凋谢；韩羽那拼命压抑却仍是低低的嚎叫响在耳边，当下她再不犹豫，走到霜湛面前，伸出了手，说道：“我人已来了，解药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