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无双

他是冷血嗜杀的帝王,为天下,他不惜将挚爱送上死路。她是他恨之入骨的和亲公主,他却独独对她宠爱有加,为她缔造了一场最美的爱情骗局。他是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的中原霸主,初时为她登上皇位,成就的却是自己的野心。她是他奉若珍宝的敌国公主,纵使两情相悦,却注...

第七章 帝血养毒解情蛊
    第七章 帝血养毒解情蛊

    素月当天夜里便去了御书房,她进门后,不敢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翻找。只是,她找了还没有半刻钟,漆黑的御书房忽然被晃得犹如白昼。

    她一惊,跳出御书房,只见御书房的院子里站了十几个大内侍卫。她一眯双眸,眼中一道杀气闪过,却被她生生压下。她刚欲运动真气,飞身离开,却觉得胸口忽然大痛,她竟是无法运动真气。

    大内侍卫统领冷冷一笑,吩咐道:“有人竟敢擅闯御书房,盗取机密,杀无赦。”

    十几个大内侍卫听命,抽刀向素月扎了过来。没有了内力,素月靠着招数硬是挡回了几人。只是,到底是寡不敌众,只见两把刀再次向她扎来。她急急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觉后背忽然一痛。她蓦地瞠大双眼,一把刀已经从她的身后扎进了她的身体里。她没有力气再躲,前边的两把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鲜红的血渐渐地染红刀刃,素月瞪大双眼,盯着眼前的两个大内侍卫,唇畔大口大口地涌出血水……

    按规矩,皇甫睿渊这晚不会来风翎萱这里。是以,她早早地便沐浴更衣,安寝了。

    至于深夜的刺客一事,是第二日传来的。

    铃儿将要伺候风翎萱洗漱的宫人都遣在门外候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进了门。

    “皇后娘娘,素月昨夜被御前侍卫就地正法了。”铃儿压低声音禀报道。

    风翎萱并不惊讶,不急不慢的从床上起身,才问道:“皇上什么反映?”

    铃儿边伸手去扶风翎萱,边回:“现在还不知道。”

    “也是。皇上到底是什么想法,怎么会让别人知道。”风翎萱撇嘴笑了笑,“叫人进来为本宫洗漱。至于刺客一事,那是皇上的事情,与本宫无关。”

    “是。”铃儿领命,很快把侯在外边的宫人召唤了进来。开始有条不紊的为风翎萱洗漱。这边才进行到一半,就有宫人进来报:“皇后娘娘,郁姑娘在外求见。”

    “让她进来。”风翎萱神色平静地回。

    须臾,脸色难看的郁采珍便随着刚刚进来禀告的宫人走了进来。她一夜未睡,守着素月。她有很多话想问风翎萱,却只能等到她翌日起身才能来。

    “郁姐姐今儿来得还真是早。”风翎萱温和地道。

    郁采珍对上她和善的神色,只是勉强的笑笑,说道:“嗯。有些事情想与皇后娘娘商量。等皇后娘娘洗漱完毕再说不迟。”

    风翎萱点点头,说:“那就坐吧。”

    郁采珍的心里再急,这个时候人太多,她也只能忍着走到椅子边坐下。

    又过了一刻钟,风翎萱终于洗漱完毕。

    “都下去吧。”风翎萱遣退宫人。

    郁采珍赶忙起身,看着风翎萱落座后,才又跟着坐下。

    “是为了素月的事情来的?”风翎萱叹了口气,问道。

    这件事情传得整个后宫都已经知晓,她没道理还装糊涂,让人生疑。

    郁采珍打量她一眼,忽然道:“皇后娘娘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风翎萱的心里一惊,面上却是淡定地问:“这话何意?”

    “素月还活着。”郁采珍的视线始终盯着风翎萱,自己这话一出口,便见风翎萱平静的神色一跳。下一瞬,失态的神色便已经被掩去。

    风翎萱问:“不是说当场暴毙了吗?”

    “那是皇上对外的说法。昨晚皇上命人将民女找去时,素月已经是奄奄一息。好在民女施针保住了素月的性命。不过,她至今还没有醒来,是生是死,还要看天命。”

    “原来是这样。”风翎萱不动声色地感叹,“好在她没事,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本宫也会愧疚。”

    “若是素月出事,只怕无双与皇上之间的过节便更深了。”郁采珍似无心地道。

    风翎萱微微勾起唇角,眼底的神色却是有些发冷,“到底是郁姐姐最关心皇上。”

    郁采珍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应有要告罪的意思,反而坚持道:“既然她与皇上曾经情深,即便不能在一起,又何必一定要相恨呢?”

    “恨了也好,这样他们才会放开彼此,不是吗?”风翎萱少有的较起了真。

    “皇后娘娘有皇后娘娘的想法,民女一时谬论,皇后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郁采珍说着起身,“民女还要去寻医治素月的方法。就不叨扰皇后娘娘了。”

    “本宫也不希望素月有事。”风翎萱随着她起身,语气忽然变得温和,“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说。”

    “好,有需要皇后娘娘帮忙的地方,民女一定不会客气。”郁采珍微颔首,见了礼,不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风翎萱的寝宫。

    风翎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地眯起眸子,对刚进门的铃儿吩咐道:“想办法去给本宫查查素月到底在哪里,是不是真的活着。”

    “素月还活着?”铃儿大惊,“皇上会不会查到皇后……”

    铃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风翎萱一声呵斥,“皇上怎么查这件事情都与本宫无关。”

    “是。”铃儿被吓得一哆嗦,“奴婢失言。奴婢知错。”

    “下去吧。办事的时候小心点。”风翎萱冷着脸,吩咐道。

    “是。”铃儿也知事关重大,小心谨慎的领了命。

    铃儿离开后,风翎萱越想越烦,若是素月当真半死不活,反倒会成了牵制凌无双的把柄。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场面。

    马车的车轮极快地滚过显国都城的青砖街道,惊得行人赶忙躲闪。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到这样一架不起眼的普通马车,敢在遍布权贵的地方横冲直撞。有人被惊得险些摔倒,不禁在心里诅咒马车一会儿撞上个大人物,被收拾才好。

    马车里时而传来一阵女人微弱的轻咳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略微抬起蓝色的车帘,凌无双的半张脸在帘子的缝隙中若隐若现。她看着四处躲闪的百姓,一蹙眉,放下帘子,忍着咳嗽,对赶车的人吩咐道:“慢一点,免得伤到了百姓。”

    车外的假素月听到她的吩咐,听命放慢马车。

    凌无双刚缓了口气,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些日子又日夜赶路,行至一半的时候便染了风寒。途中虽有就医,但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自然也就不见好转,反而越加严重了。而假素月一心想带她快点入宫,对她的病情并没有多担心,大概是只要死不了就行。

    凌无双拿过一边的水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勉强好了些。她平复了一下胸口的闷气,又撩开一旁的车帘,看着不算熟悉的街头,不禁感慨。她曾猜到,有一天,她一定会被这样带来这里。因为他是皇甫睿渊,他是那样强势,不得到,又岂会死心?

    也好,若这是命里注定,她便与他当面把一切说清楚。

    马车很快行至宫门前,守宫门的侍卫一见是辆不起眼的马车,当即冲了过来,语气不善地呵斥:“什么人?皇宫重地也敢乱闯?”

    假素月的眼神一冷,从腰间摸出一道金牌。

    守宫的侍卫被金牌惊得一愣,赶忙下跪见礼,随即命令其他侍卫一起打开宫门。这样一辆不起眼的普通马车,便顺利地进入了显国的权力政治中心。

    马车直至帝王的寝宫门前才停了下来,假素月撩开车帘。

    凌无双望向车外,不想入眼的却只有站在寝殿前的郁采珍。转念一想,她不禁苦笑,皇甫睿渊的心里应该是恨她的吧。对他,她从来都是绝情的。而他却几次三番的放过她。她当真情愿他的爱已经逝去,对她剩下的只有恨。

    凌无双看着假素月来扶自己的手,并未拒绝。她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下人,任何过错都不该归咎于她。

    她将手搭在假素月的手上,在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才没有腿软的摔倒。

    郁采珍迎了上来,见她脸色不好,扶过她。

    “听皇上说,公主今日进宫,我便来这里等公主了。”

    凌无双浅淡的笑笑,郁采珍从来都是唤她公主。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显国的皇宫重逢。”凌无双想这世间的缘分真是难以言说。上一次她与郁采珍见面,还是在拓跋的王宫。

    郁采珍微颔首,神色也是万分感慨。

    两人一起进了寝宫,凌无双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滑过寝宫里的宫人,并未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问道:“素月呢?我想见见素月。”

    郁采珍为难地看着凌无双,“我也不知道素月在哪里。”

    她并非有心骗凌无双,她来之前,皇甫睿渊就已经警告她不许乱说。她并非怕他什么,只是不想激化矛盾。

    “呵呵!”凌无双苦笑,这是为了防止她逃走,用素月的命相威胁吗?

    “公主的脸色不好,好好养病,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拿出忘情水为公主解毒的。”素月岔开话题,宽慰道。

    凌无双未语,她从来不担心皇甫睿渊会对她见死不救。可是,她却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牵扯不清。

    郁采珍拉着她坐下,将手扣在她的脉搏上,眉心不禁轻蹙。

    “公主的身子很差,要好好调养才行。”郁采珍看着又瘦了一大圈的凌无双,担忧地道。

    “嗯。”凌无双微颔首。能活着,谁愿意去寻死?纵使很多事情都不能如她所愿,但谁又能永远活得称心如意?

    “公主赶路也辛苦了,先歇着吧。我晚些时候再来。”郁采珍不想叨扰她休息,说着起身离开。

    出门时,郁采珍眼中的担忧更重了几分。凌无双的毒已经到了不解不行的地步,她要尽快通知小师叔才行。

    凌无双入宫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向来把整个显国后宫掌握在手心里的风翎萱。

    风翎萱的双眼喷火,这会儿看到什么都是一腔怒意,但她还是攥紧双拳,咬牙忍下了。她想到了皇甫睿渊早晚会将凌无双带回来,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且竟是如此大张旗鼓。他好似生怕这后宫的女人不知道一般。

    他爱凌无双,爱得这般毫无忌惮,爱得要用这样的姿态告诉整个后宫的女人,这个可以住进皇帝寝宫的女人,和这宫里的任何女人地位都不一样。那她算什么?她才是显国后宫里地位最不一样的女人。

    今夜,本该是皇甫睿渊来她宫里的日子。想必如今凌无双回来了,他应当是不会来了。

    晚膳时,风翎萱看着一桌子的佳肴没有半点胃口,便吩咐道:“撤了吧。本宫没胃口。”

    “皇后娘娘,身子要紧,还是少吃点吧。”铃儿担忧地劝道。

    “撤掉!”风翎萱咬牙吐出两个字,透着狠劲。

    铃儿被吓得一哆嗦,还不待领命,便听门口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

    “皇后今儿似乎心情不佳啊!”

    屋里的一对主仆被惊得一愣,赶忙起身见礼。铃儿随后识相的退了出去。风翎萱这才委屈地开口,“臣妾还以为皇上今晚不会来了。”

    “朕何时让皇后失望过?”皇甫睿渊轻笑,语气竟是有些不善。

    风翎萱这下心里没了底,面上却还是不露慌乱之色,低眉顺目地回:“皇上不曾。”

    “用膳吧。正好朕也饿了。”皇甫睿渊说着走到桌边坐下。

    风翎萱见状,跟着走过去坐下。

    一顿晚膳,风翎萱吃得小心翼翼,本想从皇甫睿渊的话里,或是语气上再猜猜。谁知道皇甫睿渊却不再说话。安静地吃完饭,便走到书桌后,开始批阅奏折。

    风翎萱想问凌无双的事情,思量再三,还是没有开口多问。凌无双已经入宫,不管她如何,都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就算知道的再多,也只是自己伤心而已。伤心也就罢了,若是再给她扣上个不安好心的罪名,她就得不偿失了。

    皇甫睿渊批阅奏折到很晚,才更衣安寝。

    就寝后,他却没有半点要碰风翎萱的意思。她这下才明白,他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心却根本不在这。她不禁恼怒,蓦地从床上坐起。

    “皇上若是不想来,又何必为难自己?”她冷笑,却已经红了眼圈。

    这些年来,陪着他,为他打理后宫的人是她。为何凌无双一回来,她便成了摆设?这太伤她了。

    皇甫睿渊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忽然抬手扣住她的下巴,借着微弱的烛光,狠狠地盯着她。

    “皇后这是在生气吗?”

    他是真的用了力气,捏得她的下巴生疼。她含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臣妾就不可以生气吗?”她不曾有过的委屈起来,“臣妾也是个女人,一个爱皇上的女人。”

    皇甫睿渊用带着厚茧的指腹狠狠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咬牙道:“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朕不知道你都做过什么?”

    风翎萱的身子不禁一颤,却是硬撑着反问:“臣妾做过什么了?皇上怎么可以这般冤枉臣妾?”

    “哼!”皇甫睿渊一声冷哼,甩开她,复又躺了下去。

    有了刚刚的教训,风翎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底气,只好忍下哽咽躺下,却是一夜未眠。她第一次觉得她和皇甫睿渊之间的距离远得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拉不到他,哪怕只是他的衣摆。

    在郁采珍的药物调理下,凌无双的伤寒渐渐好转。她入宫已经三日,却始终没有见到皇甫睿渊。至于宫中的妃子,也无一人来打扰过她。

    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对凌无双好奇?只是皇后和淑妃都不动,其他人自是不能轻举妄动。向凌无双示好,势必会得罪了皇后。若是向凌无双使绊子,那得罪的便是皇帝。如今这个局势不明的时候,大家自然都会选择先观望。

    这宫里唯一的常客,便是郁采珍了。凌无双追问了几次素月的下落,郁采珍都不肯说,凌无双也不好再难为她,便不再多问。她知道,皇甫睿渊如此避而不见,等的便是她主动去求他。她却不想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无关乎颜面,只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牵扯。纵使她被困在这宫里出不去,但她可以控制住自己远离他。

    郁采珍见凌无双的伤寒渐渐好转,便又去见了皇甫睿渊。

    皇甫睿渊看着进门的郁采珍,问:“她可以入药了?”

    “嗯。”郁采珍点点头。

    凌无双入宫那日,她曾来见过皇甫睿渊。说她有伤寒在身,不适合喝下忘情水。他便让她去医治凌无双,等到可以入药时再说。

    皇甫睿渊放下手里的奏折,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把匕首,一个瓷瓶。他将瓷瓶的木塞取下,抽出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便割了下去。

    郁采珍一惊,刚要阻止,却在下一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她这下终于明白忘情水藏在哪里了。他早已经把忘情水融入了自己的血液中,任人怎么寻找,又岂会找到?他是多怕失去凌无双,才甘愿冒险将毒液融入自己的血液?

    很快瓷瓶里滴满了皇甫睿渊的血,他将瓷瓶的盖子扣好,又拿过一旁的手帕细致地擦干净瓶口染上的血,才递向郁采珍。

    郁采珍接过瓷瓶,心里酸涩,问:“小师叔是如何做到的?可否让珍儿为小师叔号下脉?”

    她想知道,他是有了万全的办法才敢如此,还是中毒已深。

    皇甫睿渊用手帕缠住伤口,不答她的问题,直接吩咐道:“去帮她入药吧。”

    郁采珍知道再问也没有用,只好点点头,刚要转身,便听皇甫睿渊又道:“这事别告诉她。”

    郁采珍的鼻子一酸,泪水已经在眼中打转,忍不住问:“若是她喝下忘情水,记得的人是小师叔,忘记的是拓跋飏,小师叔会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吗?”

    皇甫睿渊愣了下,缓缓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苦涩:“若是这般,朕也该高兴。至少除掉了朕的对手。可以与她重新开始。”

    “珍儿明白了。”郁采珍重重地点头,慌乱地转身时,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这样为了凌无双无怨无悔的皇甫睿渊,她没办法不心疼。她曾一度以为皇甫睿渊在踏上帝王之位后,心冷硬得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他。这会儿她才真正明白,他并没有变,他不过是在用伪装来包裹爱得伤痕累累的心。

    郁采珍过去时,凌无双正在看书。她是那样恬静,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如此淡定。但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眉心轻皱。

    郁采珍走过去,轻声问道:“公主有心事?”

    “受制于人,又岂会没有心事?”凌无双无奈地笑笑,放下手里的书。

    郁采珍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认真地凝视着她,问道:“公主对小师叔当真没有半点眷恋了?”

    “即便有所眷恋,我们就当真能在一起吗?”凌无双不答反问。

    郁采珍被她的话问住,没人会愿意祝福这一对人。即便是她,也觉得他们不该在一起。

    “既然明知不能,又何苦眷恋。”凌无双的语气淡淡,声音却有些涩然。很多时候放下比执着一念更难。

    “你们可以不顾及世人的眼光。”郁采珍有些急了,她怕凌无双喝下忘情水就会忘记皇甫睿渊,她心疼皇甫睿渊。

    “我从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凌无双站起身,走到窗边,神色黯淡,“但我害怕背上一身血债,几世都洗不干净。”

    郁采珍的位置虽然看不见凌无双的神色,但她的伤是那样深切。即便她的身上洒满了阳光,她却明白她的孤单和伤痛。这世上真正了解她的人一定很少吧?是以,她才会如此孤单。可是,她不能怨,不能恨,只能好好地活下去,为她的国家和她爱的百姓活下去。

    “公主是大爱之人,这世上没有几人能及。”郁采珍由衷的赞叹。她本可以不顾及世人,与爱的男人在一起。这个男人不会舍得她受一点伤,会用一生来守护她,让她幸福快乐的过活。可是,她为显国,却选了一条荆棘之路。千帆历尽,如今虽可以回头,可是这回头便意味着生灵涂炭。拓跋飏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侮辱?拓跋上下,本就恨中原的女人,若是凌无双也走上了背叛的路,只怕拓跋就是倾尽所有,也要洗去这耻辱。

    凌无双便是看懂了这一切,她才会说她害怕身上的血债几世都洗不干净。

    每走一步,她想到了所有人,却唯独遗忘了自己。

    郁采珍忍不住又红了眼圈,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她一路看他们走来,再加之今日种种,她真想问问老天,为何要对两人如此残忍?她第一次觉得在凌无双和皇甫睿渊的面前,自己的爱是这样的渺小。至少若是她愿意,还可以一生守着他。可是凌无双却连一个任性,执着的机会都没有。

    凌无双听到她的抽啼声,转头看去,急急地走回她的身边,将手帕递给她,“怎么就哭了?”

    “公主与小师叔太苦了。”郁采珍哽咽着回。

    “这世上有谁不苦呢?”凌无双也红了眼圈。

    郁采珍接过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小师叔已经交出了忘情水。”

    凌无双愣了下,沉重地道:“郁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公主有事尽管说,若是珍儿能做到,定会帮公主。”郁采珍承诺道。

    “我不想忘记皇甫睿渊。”凌无双望着她,求道。

    郁采珍为难地看着她,“可是,忘情水的药力并非我能控制。”

    “我知道。”凌无双点头,看着郁采珍的神色不禁有几分愧疚。她知道这事不该求郁采珍,但她如今身在显国皇宫,孤立无援,她只能求她。

    郁采珍一时间不解,她知道为何还要求她?

    “只有我还记得他,他才会相信,我从未爱过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子一般,割在她的心头。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残忍。可是,也只有残忍,才能让他放下,才能让他恨她。如若不然,等她喝下忘情水,忘记了他,对他只有国恨时,他该怎么办?

    郁采珍被惊得半晌没说出话,两行泪水从惊得呆滞的双眼中淌出。她的唇瓣颤抖良久,才慌乱的拒绝:“不行!这样对小师叔太残忍了。你们彼此相爱,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若是你不曾爱过他,让他情何以堪?”

    “纵使曾经情深,一旦饮下忘情水,我与他之间剩下的只有国恨。你当真希望我一生留在他的身边,只为杀他吗?”凌无双握住郁采珍的手,眼圈里的水雾凝结成水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采珍,我只能求你帮我。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知道,你同我一样不希望他受伤。”

    “你就不怕小师叔以为你从未爱过他之后,一怒之下杀了你吗?”郁采珍已是泣不成声。

    “他不会杀我。”凌无双肯定地说:“他会放我离开的。”

    不管他们之间经历多少事,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爱她的心。既然深爱,又怎么忍心取她的性命?

    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放到郁采珍的手中,“这里边有我和皇甫睿渊之间经历的过往种种,等我喝下忘情水后,你再交给我。”

    郁采珍颤抖着手,握住凌无双交给她的信。

    凌无双含笑,道:“把忘情水给我吧。”

    郁采珍迟疑着,泪水从脸上滚落。良久,她才从衣袖中拿出瓷瓶,那里边装着皇甫睿渊的血。她刚一将瓷瓶递出,又紧紧地握回手心。

    “再见一见小师叔吧。”郁采珍忽然跪了下去,“公主与他说说话,最后给他一点温暖。”

    她不敢想象,等到凌无双饮下忘情水后,皇甫睿渊整个世界崩塌的情景。

    “郁姑娘,你快起来。”凌无双急忙去扶她。

    “公主,你答应珍儿,珍儿求你了。”郁采珍不肯起身,哭着求道。

    “对不起,郁姑娘。”凌无双松开手,不再扶她,语气坚决,“我不会见他。”

    既然已经决定要绝情到底,又何必去撩拨他?

    “公主……”郁采珍想要再求,凌无双已经转过身去。她知道再求也无用,却还是忍不住哽咽。她明白凌无双的决绝,明白她对皇甫睿渊的心思。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见一面,就要这样收场,太残忍了。

    凌无双听着身后的哭声,终于不忍的转身,弯身将郁采珍扶起。

    “他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我便放心了。”凌无双努力弯起唇角,既然一切已成定数,除了努力笑着面对,他们已经再无他法。命运如此残忍,若是自己都不肯给自己一个微笑,这世界将被泪水淹没。

    “在小师叔的心里,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公主。”郁采珍的心在泣血,为这对相爱不能相守的人。

    “你在他的心里一样是不可替代的。”凌无双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

    “嗯。”郁采珍应声,抹去脸上的泪水,缓缓摊开手心,“这是忘情水。”

    凌无双看着她手里的忘情水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拿过她手中的瓷瓶,紧紧地攥在手中,说:“采珍,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郁采珍微颔首,不放心地又打量她一眼,才退了出去。

    目送郁采珍离开,殿门关起的声音碾过心头,她缓缓转了身,在床上坐下,指尖轻轻地抚过明黄的丝被,唇畔含着笑,泪珠却一颗一颗滚落在丝被上。

    “黄大哥,忘了我,我不值得你爱……”她狠狠地闭上眼,已是泣不成声。

    别离后,她再也没允许自己像今天这般哭过。可是,这会儿她痛得只能像个孩子似的无助哭泣。

    “忘了我……忘了我……”她咬紧颤抖的唇瓣,不敢让自己痛哭出声。她害怕他知道她的脆弱,探知她爱他的秘密。

    她缓缓睁开眼,摊开手心。她望着手心里的瓷瓶良久,才拉开瓶塞,不敢犹豫,当即送到唇边,一饮而下。

    血腥味迅速在口中弥散,她惊讶地看着瓶口已经被染红的瓷瓶,惊讶不已。

    “为何是血?”凌无双轻轻地呢喃,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

    “采珍,采珍……”

    门外的郁采珍听到声音,冲了进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公主,你忍忍,很快便没事了。”

    “为何是血?是他的血,是不是?”凌无双抓住郁采珍的双臂,激动地问。她的心好疼好疼,忘情水剥去的何止是她脑中的记忆,亦是她的心头肉。

    “是。”郁采珍别过脸,不敢看她眼中的痛。

    “他呢?他是不是出事了?”凌无双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模糊得已经看不清郁采珍的容颜。

    “我不知道。”郁采珍拼命地摇头,亦是泪流满面。

    “他若有事,那我何苦做这些事?”凌无双握着郁采珍胳膊的双手无力的滑下,身子发软的向后倒去。

    她的脸贴在丝被上,鼻间闻着他的气息,可是关于他的记忆却一点点的从她的脑中剥离……

    到了最后,她才发现纵使那时年少轻狂,爱却已经深入骨髓。可是,长久以来,她自持冷静,情愿为那么多人牺牲,却不愿再承认对他的爱。

    “黄大哥,若是有来生,我们都不要再生在帝王家。”她的眼帘垂落,只能勉强睁开一条小缝。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可是,每一颗泪珠里却都闪动着希冀。有多久,她不曾再向残酷的命运求过什么了?若是有来生,若是不能让他们平凡地在一起,便不要再让他们相遇。纵使她再坚强,这一次,她也向命运低头了……

    “我去找小师叔。”郁采珍说着便要起身。

    “不要去……求你不要去……”凌无双想要伸手去拉她,却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

    郁采珍听到她的哀求声,只觉得撕心裂肺。将将抬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好。我不去。”

    凌无双这才安心,她扯动了几下唇角,才勉强撑起一抹笑。她要笑着忘记他,带着对来世的期望和祝福,放下这一世的悲剧,放过彼此。

    “黄大哥……”她闭上眼前,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念出了这三个字。

    明明决定了要忘记,最后却还是没办法不留恋。

    曾经的美好,一幕一幕从脑中闪过,又被生生地挖去。剥离的疼,传遍她的全身,好比凌迟酷刑。

    郁采珍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在凌无双泪水迷蒙的双眼中看到的那抹不舍和眷恋。直到最后,她才放下了天下苍生,简单的认可了他们的爱。

    可是,一切是否已经太迟?

    若是皇甫睿渊没有称帝,他们今天的结局是否会不同?她是否早已经随着他隐居,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若是,定局已在眼前。他们还来不及好好相爱,便已经遍体鳞伤的告别。

    郁采珍扶着凌无双躺好,又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才站起身,向外走去。

    服下忘情水,要昏迷三日才会醒来。这寝宫内外,明里暗里都有人守着,她不用担心她的安危。是时候去向皇甫睿渊复命了。

    郁采珍出了寝宫,遥望阴霾的天空,心情越发压抑地痛着。那股子痛沉沉地压在心头,想发泄亦无法发泄。

    凌无双和皇甫睿渊之间的爱太过沉重,便是她这个局外人亦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忽然觉得,若是她爱的人真的是拓跋飏也好,至少她可以忘记拓跋飏,皇甫睿渊还有机会与她重新开始。

    转身轻轻关上门,郁采珍向院外走去。没走出多远,便见风翎萱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

    她的脚步微顿,才缓步上前见礼:“见过皇后娘娘。”

    “郁姐姐不必多礼。”风翎萱伸手扶起她,问道:“皇上把忘情水给凌无双了?”

    自从那夜皇甫睿渊的警告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她不怕皇甫睿渊对她发怒,不怕他责备她,只怕他冷漠的对待她所做的一切。于她而言,没什么比最在乎的人对自己漠视来得残忍。

    郁采珍的身子僵了下,哀伤地说:“无双公主已经喝下忘情水,再也不会记起小师叔了。”

    风翎萱的眸色一滞,心里百般滋味,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过了良久,就在郁采珍以为她不会说话了,想要告辞的时候,却听她忽然说:“郁姐姐,我们要想办法送走凌无双。”

    郁采珍失望地看着风翎萱,摇了摇头,“请恕民女爱莫能助。”

    在今天之前,她从不觉得风翎萱有什么错。她身为帝王的女人,她有太多的言不由衷。她爱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有太多的心酸要独自品尝。是以,她理解她所有的恨和怨。可是,她觉得这会儿的她太残忍。

    “本宫知道,郁姐姐觉得本宫太过狠毒。”风翎萱淡淡一笑,了然于心,却并未愤怒,“可是,难道郁姐姐希望皇上有一天死在凌无双的手中吗?”

    郁采珍被质问得无话可说,风翎萱又是自嘲地笑笑,“郁姐姐可以不在乎,本宫不能。皇上是本宫的丈夫,本宫爱的男人,纵使他不爱本宫,本宫也要他好好地活着。”

    郁采珍别过脸,刚刚止住的泪水,这会儿因风翎萱的话再次泛滥。说到底,风翎萱亦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与凌无双一样,爱得无怨无悔。只是,凌无双选择了放手,她却选择了抓住不放。两者之间,又能说谁对谁错呢?

    “纵使郁姐姐不肯帮本宫,本宫也一定要让凌无双从这后宫里消失。”风翎萱说到最后,眼中一抹狠光乍现,已经生了杀意。

    若是凌无双还记得皇甫睿渊,还爱着皇甫睿渊,她也许还能容得下她。若是她的心里只有国恨,只想杀皇甫睿渊,她风翎萱就算是背负上再大的罪过,也绝容不下她凌无双。

    郁采珍被她眼中的杀意惊得一愣,刚要开口,风翎萱已经转身离去。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为一场三败俱伤的爱感伤。

    皇甫睿渊站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上,静静地望着寝宫的方向已有一个时辰。

    伺候在旁的宫人全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们能感觉出这位年轻的帝王周身透着不安。这是他们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气息。终于,郁采珍的身影走进了皇甫睿渊的视线中。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希冀的火花,脚下动了动,却又迟疑着停在原地未动。

    看着已经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的郁采珍,他动了几下唇瓣,才哑声问道:“她有没有对朕说什么?”

    郁采珍微一迟疑,摇了摇头。

    皇甫睿渊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伤痛,不甘心的又问:“她最后提起的人是谁?”

    郁采珍的眼眶湿润,不忍再看皇甫睿渊,别过头,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扣进皮肉里的疼才能提醒她不要忘记对凌无双的承诺。

    “拓跋飏。”她低声回。

    皇甫睿渊高大的身子不稳地晃了晃,不敢置信地看着郁采珍。

    “朕不信……朕不信……”他从轻声呢喃到声嘶力竭的大吼,痛苦的声音惊飞一树的飞鸟。

    皇甫睿渊转身的那一瞬间,郁采珍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小师叔……”她忍不住开口叫他。

    “你去看着她。”皇甫睿渊顿住脚步,眼角明明已经泪光闪烁,出口的声音却佯装淡定自若:“她的身子向来比较寒凉,这几日若是下雨,想着关好门窗。这个时候若是风寒入体,只怕会一辈子闹头疼。”

    “珍儿知道了。”郁采珍哽咽着,“小师叔……”

    “朕没事。”皇甫睿渊对着身后摆摆手,“你去吧。”

    郁采珍看着他再次抬步,急得向前追出去一步,唇已经微微张开,压在她心里的真相,却还是生生被她压下,只能在心里歉疚地说:“小师叔,原谅珍儿……”

    她多想将实情告知,哪怕做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可是,为了他,她不能。

    三天后,凌无双再醒来就会忘记皇甫睿渊,忘记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但她会记得她是翾国的公主,拓跋的皇妃。她本就性子刚烈,若是认定皇甫睿渊强行占有她,她必定会杀皇甫睿渊而后快。

    这也是凌无双最担心的事情,如若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这样伤人的方式。可是,伤人,又何尝不伤己呢?凌无双在做这样的决定时,该是怎样的痛?

    皇甫睿渊迈进御书房,身后的内侍将门关起。他才敢缓缓地落下眼帘。滚烫的泪水顺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滚落。

    “呵呵!”他冷冷地笑,泪光闪动的眼中尽是浓重的自我嘲讽。原来,她不爱他,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他怎么都没想到多年执念,换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管她怎么对他,怎么放开他的手,他都告诉自己,她是情非得已,其实她心里是爱得也很伤,也很痛。一杯忘情水却试出了这样的结果。

    “呃……”皇甫睿渊难受的从嗓子里滚出一个音,一股咸腥随之涌起,在口中迅速蔓延开。殷红的血水溢出他的唇角,顺着他的下巴蜿蜒而下。

    “凌无双,你要朕以后该如何?”他喃喃地问,不过是自问。她给他的答案从来都是简单而残酷的。不过是他一直不愿意接受。他霸道的,一次一次的掠她来他的身边,不过是因为他们相爱,他觉得他们不应该分开。可是,以后他该怎么做?他该用怎样的理由再囚她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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