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无双

他是冷血嗜杀的帝王,为天下,他不惜将挚爱送上死路。她是他恨之入骨的和亲公主,他却独独对她宠爱有加,为她缔造了一场最美的爱情骗局。他是野心勃勃想要一统天下的中原霸主,初时为她登上皇位,成就的却是自己的野心。她是他奉若珍宝的敌国公主,纵使两情相悦,却注...

第五章 明君霸主谁情深
    第五章 明君霸主谁情深

    拓跋焰烁果真如拓跋飏所料,并没有与显国军队硬碰硬,显国刚一有异动,拓跋军队就再次撤退。莫邪并没有再如上次一样反对。上一场战事的惨烈,让莫邪终于看清了凌无双的选择是对的。与显国硬碰硬,不说战略,只说军事实力上,他们就已经输了一大截。唯有不停的撤退,牵扯显国的精力,才是上策。而越是深入塞外,显国的供给越会不足。这样耗下去,显国会不战而败。所以,皇甫睿渊才会发狠,想要速战速决。

    拓跋军队一路退,显国的军队就一路追。拓跋的民心因此涣散,显国民间雀跃,一心等着拓跋飏向显国称臣。可是,显国的军中将领却不这般认为。谁都明白塞外荒芜之地,即便现在占了,日后也不好守住。只是,皇甫睿渊往日建立的威信在那,一时间根本没人敢说。时不时地便有人向皇甫烨进言,皇甫烨却淡定的回复来进言的人,“皇上才是显国唯一的君王,本王纵使是他的父亲,亦是臣子。”

    这下来进言的人心里更没底了,一时间谣言四起,称皇甫睿渊为了一个女人置军中将士的生死于不顾。一向英明的皇甫睿渊就仿佛听不到这些流言似的,便连皇甫烨也对流言置之不理。

    在这样的形势下,皇甫睿渊又推进了五十里。这一日,中军营帐中,皇甫睿渊双目含着锋芒地盯着桌上的地形图。营帐的帘子忽然被撩起,皇甫烨从外走了进来。

    皇甫睿渊听到声音,见是皇甫烨来了,便走到椅子边坐下。

    皇甫烨跟过去坐下,问:“有决定了?”

    皇甫睿渊点点头,道:“这些日子辛苦父王了。”

    这些日子军中的情况,他不是不知。只是,即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否则,又如何能骗过拓跋飏?

    “为人父,为人臣,理应如此。”皇甫烨看着神色冷峻的儿子,不禁欣慰。皇甫睿渊到底没让他失望,没让皇甫家的列祖列宗失望。

    “父王为何笃信朕?”皇甫睿渊的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子帝王的威严。

    皇甫烨能在不问一句话的情况下,如此信任他,是他没有想到的。大概在那个雨夜,他扬言要踏平拓跋的时候,就没人信任他了。不想,皇甫烨竟是能抗下所有的进言,支持他一路追赶拓跋军队。

    皇甫烨因皇甫睿渊的神色愣了下,这样的皇甫睿渊让他更加认清了一个事实,纵使这是他血脉相亲的儿子,他到底是显国的皇帝,君臣自古有别。

    “皇上是显国的君王,臣的亲子,若是臣不能信皇上,还能信谁?”皇甫烨回得淡然,却一口一个“臣”。面对这样的情形,他的内心却是欣慰。纵使他回归田野,却依然希望显国可以壮大。适逢乱世,就算显国不兴刀兵,却依然避免不了战祸。

    “父王无需如此客套。若非这次父王点醒朕,朕只怕还在犯糊涂。”皇甫睿渊的语气诚恳。

    “嗯。”皇甫烨点点头,不再多做推拒。再多言,就真的是两家人了。

    “只怕接下来的事情还要劳烦父王亲自出马。”皇甫睿渊微一思量,“只怕这事不好办。”

    皇甫烨点点头,回道:“皇上请说。”

    “尽快找一批显国的子民过来,筑墙修城。但不能强制,若谁自愿来此,日后这里的田地,不但平分给这些人,朝廷还会出钱帮他们耕作。”皇甫睿渊简单地将自己的意思说出。

    “这点子真是妙。”皇甫烨不禁赞叹。这辈子能让他折服的人很少,这会儿他竟是对自己的儿子有了折服感。在世人都认为皇甫睿渊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时,他却谋划出了如此大事。

    若是这百里土地能种出庄稼来充盈国库,显国再有灾害时,显国的子民也不需要挨饿了,更不用害怕征战时的粮草短缺。

    “这事听起来妙,只怕百姓很少有人愿意来开荒地。再者,边关战事吃紧,很可能城墙未建好,拓跋的军队已经攻了过来。”皇甫睿渊淡定地分析。

    拓跋飏是个难对付的敌人,他从来都知道。是以,他又怎么会那么容易的轻敌?

    “找百姓来开荒一事就交给臣吧。”皇甫烨自是知道难度,但他有办成的信心。

    “父王无需自称臣,朕能信任的人便只有血脉相连的至亲了。”皇甫睿渊的语气略见缓和,却还是透着疏离。这冷漠不是从心底发出的,却是从骨子里自然散出的。

    皇甫烨微微愣了下,在心里微叹,面上却只能点头。收起思绪,问道:“皇上打算何时回朝?”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甫睿渊已经离开太久,长此下去不是办法。

    “朕明日就会启程,父王也该回去看看娘亲了。”皇甫睿渊的眼神一暗,又不禁想起了凌无双。

    “那这边?”皇甫烨试探着问。

    “就交给无垢吧。”皇甫睿渊未加犹豫地回。显然早就想好了这样的安排。

    皇甫烨微微一惊,却不禁失笑。到底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原来这些让他落下骂名的事,都不过是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戏,骗了天下人的眼睛。便是他,也一心以为是自己点醒了皇甫睿渊。

    失去凌无双,皇甫睿渊固然痛,但这痛却不足以让他做个昏君。

    数日过去,显国的军队始终按兵不动,消息很快传开。

    拓跋焰烁拧眉坐在中军大帐中,神色异常的阴霾。莫邪坐在他的下手边,沉默良久,终于忍无可忍地说:“皇甫睿渊至今按兵不动,这事定然有诈。”

    “本王也知有诈。”拓跋焰烁看向莫邪,“依莫邪将军看,我们该如何?”

    莫邪的神色一沉,“若是攻,只怕皇甫睿渊此番就是想请君入瓮。”

    “若是退,只怕皇甫睿渊不追。”拓跋焰烁接过他的话,神色较之刚刚更为难看了些。退到了这份上,怎么自处都难。

    “不如当初直接与皇甫睿渊拼了。”淳于莫邪怒道。

    “若是当初便和皇甫睿渊拼了,也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拓跋焰烁微叹,“好歹我们现在保住了实力,日后到底是战是和,只要拓跋的实力还在,皇甫睿渊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倒是。”莫邪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

    拓跋焰烁打量着他的神色,知道他这是想起了凌无双。

    “我总觉得凌无双没那么容易死。”拓跋焰烁玩味的笑笑,“凌无双好歹跟霍无垢一场朋友,霍无垢那小子怎么忍心让她暴死荒野呢?那附近又没有悬崖河流,自是不存在找不到尸体一说。除非,凌无双根本没死。”

    淳于莫邪一惊,道:“难道凌无双在皇甫睿渊的手里?他这番安排就是为了引我们中计?”

    “不无可能。倒也称不上中计。若是我们不动,与皇甫睿渊硬拼,一样没有胜算。退这一步,双方都保存了实力,倒也不是坏事,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皇甫睿渊会怎么做。”拓跋焰烁的神色凝重,皇甫睿渊这个敌人太强大,让他不敢轻易地下结论。之前他还可以赌他对凌无双的感情,如今便是这一点,他也不敢赌了。纵使皇甫睿渊是真的爱惨了凌无双,但显然这爱并不能影响他称霸天下的决心。

    他忽然失笑,倒也是,得了天下,什么女人没有?更何况凌无双要的就是保翾国安稳,若是皇甫睿渊能办到,凌无双本就对皇甫睿渊有情,又有何不愿?

    “王爷笑什么?”淳于莫邪不解地盯着他,反问。

    “本王在想,翾国这位公主倒是真没白养。不只是可以跟拓跋议和,更可以牵制皇甫睿渊。”拓跋焰烁的语气带了几分嘲笑。

    “末将可不这么认为,翾帝也绝非简单的人物。”淳于莫邪不赞同地说。

    “你说的对,没准翾帝这会儿就等着坐收渔人之利呢。”拓跋焰烁自然知道凌灏离也不是善类,刚刚那话亦是一半玩笑一半真。纵使凌无双阻止不了几个男人称霸天下的野心,却绝对能起到一定的钳制作用。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淳于莫邪的心里窝着一口气,他真恨不得直接领军杀回去。

    “静观其变,派人通知大王,等大王的指示。”拓跋焰烁回。

    这件事情如今进退两难,若是不通知拓跋飏,只怕又要被他这个侄子猜忌了。

    淳于莫邪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多言,毕竟如今的局面莫测。没人知道眼下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必然要请示拓跋飏。

    拓跋飏很快收到拓跋焰烁传来的消息,他不禁冷笑,这样的时局就算是他,也是万万没有算到的。

    他收到消息,这后宫另一位关心前朝局势的人,自是也收到了消息。

    不同于他的为难,周清漪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却是缓缓地扬起唇角,笑得甚为愉悦。

    墨香不解地问:“主子在笑什么?”

    在她看来,这会儿拓跋军队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周皇子定然也不会愿意再出兵与拓跋合作,那王后的如意算盘岂不是打不响了?

    “大王的情况越难,才会越需要我和哥哥。”周清漪唇畔的笑意更灿烂了些。

    “只怕鲜于那边见大王危难,会顺势倒向显帝那边。”墨香担忧的猜测道。

    周清漪摇摇头,肯定地说:“就算鲜于会有此意,哥哥也很清楚,我这个妹妹才是能真心帮他复国的人。他定会想办法站在拓跋这边。况且哥哥手里的兵马已经囤积在边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那个君还是想把江山交到他人手里的君,哥哥又怎么会甘心听命行事?”

    “主子英明。”墨香赶忙附和道。她不懂政事,但听周清漪的语气肯定,心里也有了底气。

    “走吧。我们也是时候去见见大王了。”周清漪说着,向门外走去。

    她今儿的心情格外好,抬头看着阴霾的天空时,竟好像看出了屡屡的光线,感受到了丝丝的暖意。

    凌无双终于不在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盖住她的光芒。

    经过数日的休养,凌无双的身体终于渐渐地恢复了力气。可以站起来行走几步,却因为躺得日子太久,走得有些不太灵活。

    她所处之地放眼望去,山脉连绵,显然已经离那一日的战场极远。但到底身处何方,她并不知晓。

    她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山脉,以她的体力,怕是想爬过这座山都已经是难事。可是,不管多难,她都要试一试。她身上的情蛊之毒已深,她不能让自己的人生结束在这山洞中。那样就辜负了幻影的舍命相救。而且,她也急着走出深山,想知道战事如何,那日她拼命保下的拓跋将士是否已经安全撤离。她以前便不敢轻视皇甫睿渊,发生追赶那一役后,她更是为那些好不容易撤离的将士捏一把汗。

    她硬撑着虚弱的身体,艰难跋涉地爬上山顶时,腿已经酸疼得发软。她仍旧不想耽搁,用手扶着山壁,试探着向山下而去。她不知道还要翻越多少高山,但她一定不会认输。她咬牙硬撑,纵使性情韧性十足,奈何大伤初愈,身体不争气,脚下却一滑,失足向山下滚去。凌无双努力想要保持冷静,伸手在山壁上乱抓,想要抓牢一处,拉住急速滚落的身体。若是摔倒谷底,她非命丧黄泉不可。她到底是命不该绝,眼看就要摔到底了,她一把抓住一根两指宽的树枝,终于稳住了下滑的身体。

    凌无双心有余悸的吁出一口气,已经顾不上身上被撞的伤,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还不待她多喘一口气,树枝因为承受不住她的体重,根部被拉断,凌无双再次向山下掉去。这次虽不算太高,不足以致命,也摔得凌无双全身散了架子。她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眼睛倒是向四周看去观察环境。这一处山谷封闭,没有任何的出口,只能靠翻越高山去到别的地方。猛地,凌无双一惊,就在她的侧后方开着一大片紫色的花。花朵呈现长长的刷子形。这隐蔽的的秃山群居然有这样一处奇观。凌无双吃力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花海旁,蹲下身仔细辨认了一下叶片和花朵,不禁更为吃惊。这是铜草花,她在书上看到过。铜草花大片开放的地方必有铜矿。铜矿向来宝贵,若是拓跋能得此矿,对拓跋经济的发展必然大有帮助。如果自身富有了,是不是就不需要再靠打仗去抢别人的了?纵使她明白,男人们的野心很难终止,但她仍旧寄予希望,希望和平盛世,几国经济互通的局面快些来临。

    周清漪在无忧楼门前停下脚步,视线骄傲地一扫周遭的景色,最终视线落在门前那朵白色的花朵上。她轻蔑地笑笑,一挑眼角,仿佛在向何人宣布着胜利。

    末了,她对墨香吩咐道:“墨香,你在门口等本宫。”

    墨香惊讶地看着周清漪,压低声音,问:“主子,您要进去?”

    周清漪的眼色一寒,她很反感墨香刚刚的话。她为什么不能进去?她才是拓跋的王后,这些年来,她小心谨慎,一心为拓跋,为何只有她凌无双才能享受特权。

    墨香被吓得禁了声,从凌无双入宫开始,周清漪日复一日的改变,她都看在眼中,原本不觉怎样,这会儿竟是觉得如此心惊。

    周清漪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一片花木上,那一片绿色中唯一的一朵花,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墨香,本宫看这朵花不错,你去摘了,插在本宫宫里的花瓶中。”周清漪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无忧楼内的人听到。她为的也是要他听到。她倒是想看看,凌无双到底有多重要。

    “……是。”墨香迟疑着领命,向花圃走去。

    花圃前,墨香刚要伸手去摘,无忧楼紧闭的楼门忽然嘭的一声被人推开。

    墨香一惊,便要收回手。

    周清漪看着从门里走出的拓跋飏,唇角还未扯起,便见拓跋飏一抬手臂,对着墨香的方向就飞出了一颗玉珠子,不偏不倚地打在墨香的膝盖上。

    墨香极为凄惨的一声尖叫,已经跌跪在花圃前。

    周清漪惊得转头看去,脸色顿时一片青白,难看得没有半点血色。她以为没有了凌无双,他们已经是一条战线,他也只能与她一条战线。不曾想他之前对她百般讨好,如今却为了一朵花下了她的面子。她知道这片花圃是凌无双悉心栽培而成。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一朵花还要比与她皇兄合作重要?

    她收回视线,看向一脸严峻之色的拓跋飏,唇畔微微颤抖着。

    拓跋飏与她对视着,缓缓开口,说:“王后宫中珍宝无数,何必跟一朵花较劲,损了自己的身份。”

    “臣妾见这花美得不似凡间之物,便想沾沾仙气。不想臣妾与大王之间到底是不能所有东西都共同分享。”周清漪缓缓欠身,“臣妾知罪了。”

    “王后与孤王同心,孤王自是记在心里。”拓跋飏向前一步,伸手将周清漪扶起,“不知王后今日来找孤王,所谓何事?”

    周清漪站起身,心里这口气还卡着,事也只能这么了了。这个男人是她的天,是周国的希望。纵使他现在用得到她,她却不能失了他。这个台阶,她必须下。

    “臣妾已经收到哥哥的回信,他近日将会出兵,从另一侧偷袭显国的军队。”她唇角那抹原本僵住的弧度缓缓弯起,笑得极为灿烂,仿若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

    还跪在花圃边的墨香疼得冷汗淋漓,看着不远处那状似恩爱的一对人,却不敢出声。而两人似乎也忽略了墨香的存在。

    “好。”拓跋飏揽住周清漪的腰身,“也到了午膳时辰了,王后和孤王一起用膳可好?”

    “臣妾求之不得。”周清漪淡淡一笑,温柔地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已经向院外走去。

    周清漪的视线微侧,看向无忧楼的大门,却是咬咬牙,吞下了口中的话,心里的想法。这无忧楼,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进去。而墨香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恍惚看到两个人的身影离开,再也坚持不住那股疼意,直接晕死过去。

    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她的眼中透着无尽的悲伤和痛苦。她从小便跟在周清漪的身边,来了拓跋后,更是相依为命,她以为她们早已经视彼此为亲人。可是,今日她才明白,她到底还是个奴才,一个主子随时可以牺牲的奴才。

    皇甫睿翀和郁采珍日夜赶路,终于抵达了边疆。只是,两人未曾想到接见两人的竟是霍无垢。

    霍无垢将两大一小请入自己的营帐,让两人坐下后,才问道:“你们俩怎么会跑来了战场?”

    “我来找无双。”皇甫睿翀回话时,视线始终定定地看着霍无垢。既然那一日是霍无垢领军去追的,就定然最清楚幻影是怎么救走凌无双的。

    霍无垢知道他和幻影的关系,自是没必要隐瞒,反问道:“你见过幻影了?”

    “没有。我收到了她的书信,她让我来找无双。”皇甫睿翀回。

    “那日凌无双为救拓跋的军队,以火马伤我军中数百将士。我本想生擒她,交由皇上处理,不想她拼死反抗。就在她重伤之际,幻影忽然出现,救走了她。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追出,夜里又比较黑,别的将士并不知情,都以为凌无双是真的战死了。为了不让您和皇上之间的兄弟之情受到影响,王爷让我隐瞒了幻影姑娘出现过的事情。”霍无垢将那日的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担忧地看着皇甫睿翀。

    皇甫睿翀看出他的为难,直接道:“霍兄有话不妨直言。”

    “幻影姑娘的武功好似大不如前。”霍无垢道。

    “难道她受伤了?”皇甫睿翀一惊,他自是知道若是平日,以霍无垢的功力是动不了幻影的。

    “应该是受过什么重创。”霍无垢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拼死救走了无双姑娘。”

    “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才行。”皇甫睿翀急得不行。霍无垢能这般说,就证明幻影的情形一定很差。

    “你们临行前,有一人我想交给你们。相信她也想跟你们同行。”霍无垢又道。

    “谁?”皇甫睿翀不解地问。

    “素月。”霍无垢沉重地吐出两个字。

    “她怎么会在显国军中?”皇甫睿翀惊问。

    “那夜我见她重伤,就把她带了回来。本来是想交给皇上的,后来王爷不允,担心无双公主还活着的消息走漏,便让我将她看好,等伤好了,再放她离开。”

    “皇叔真是用心良苦。”皇甫睿翀不禁感叹。

    若非素月是凌无双的贴身婢女,皇甫烨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如此为的便是皇甫睿渊。

    情爱的事情,皇甫烨这个过来人比谁看得都清楚。

    霍无垢轻叹,道:“皇上也是一代明君。”

    那夜,他是真的以为皇甫睿渊为了凌无双要杀他,如今他才明白,皇甫睿渊的高深莫测没有几个人能看清。

    皇甫睿翀赞同地点点头,看向郁采珍,“郁姑娘,你是与我继续同行,还是折返去找皇兄?”

    “我准备折返去找小师叔,若是再不拿到忘情水,只怕无双的毒再无人能解。”郁采珍担忧地看了看床上熟睡的痕儿,“只是边疆环境恶劣,痕儿该如何是好?”

    “我可以去最近的城池找两个奶妈过来,让她们照看着痕儿。”霍无垢接言。

    “这样也好,免得痕儿再在路上吃苦。”郁采珍赞同地说道。

    “那就麻烦霍兄了。等奶妈一来,我便带着素月去找无双。”

    几人一番商定后,郁采珍在军营中住了一晚后离开,向显国都城而去。皇甫睿翀便在侍卫的带领下,去了素月所住的营帐。

    侍卫掀开营帐的帐帘,皇甫睿翀进门时,素月正坐在床边,擦拭着宝剑,眼中放着狠光。皇甫睿翀不禁皱了皱眉,纵使他也怜她是凌无双的贴身婢女,但显国不欠她什么,救她一命,又允她自由,她自然不该这般神情。

    素月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时,眼中的狠光已经收起。

    “没想到王爷也来了边疆。”素月的声音冰冷寒凉。

    皇甫睿翀不愿与她多做计较,回道:“本王是来找你主子的。”

    “王爷知道我家主子在哪里?”素月激动得站起身,急问。

    “是。”皇甫睿翀点点头。

    “太好了。”素月的唇角渐渐扬起笑意。

    皇甫睿翀的眉心又紧了紧,不知怎地,他竟是觉得素月这笑意有些冷。

    “你准备一下,过两日我们就启程。”皇甫睿翀交代道。

    “好。”素月应。

    皇甫睿翀又打量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出了营帐。

    又过了三日,霍无垢派人去找的奶妈终于被带进了军营,皇甫睿翀才与素月正式出发。因为幻影说的只是个大致的位置,所以两人只能尽力去寻找。之前平坦的大路还比较好走,两人一路快马加鞭。等赶到那一片山脉地带,只能弃马步行。两人一连在山间寻找了一个月之久。这一日,刚刚停了的雨又下了起来。山间路滑,他们要爬过的山坡已经有泥石滚落,这会儿若是执意爬山,纵使他们有功夫在身,恐怕也会发生危险。皇甫睿翀便建议道:“素月,我们找个山洞避避雨吧。”

    “不行。”素月冷冷的一口否决。

    皇甫睿翀一愣,便见素月的眼神一黯,豆大的水珠从她的睫毛上滴落。素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随即解释道:“这么大的雨,我担心公主。”

    皇甫睿翀闻言,这才缓和了神色。知素月与凌无双一向感情深厚,这种天气担心凌无双也是人之常情。

    他也担心凌无双,可是这雨恐怕要越下越大,他们再继续登山,定然很危险。

    “这样恶劣的天气,无双也一定会想办法避雨,我们还是先避避,等雨小点再继续找。”皇甫睿翀说着一指北方,“我记得那边有个山洞。”

    素月见他已经决定了,不是很心甘情愿地点点头,“好。”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山洞的方向走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两人终于看到了皇甫睿翀所说的山洞。隐隐地,可见山洞里闪烁着火光。

    素月和皇甫睿翀互看一眼,听皇甫睿翀道:“过去看看吧。想必也是被困在山中的人。”

    “嗯。”素月点点头。

    虽这般说,两人还是放轻了脚步,以防不测。

    两人先躲到山洞的两侧,探出头,向山洞里看去,却见山洞中空无一人,只有微弱的火堆在燃烧着。

    皇甫睿翀又仔细辨了辨,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在洞里回响。他又看了看极小的一堆火,想必生火的人应该在洞里继续寻找干柴。

    “我们进去看看。”皇甫睿翀压低声音,对素月说了句,走进山洞。而洞里的脚步声,这会儿也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甚至可以看到一小团微弱的火光。想必,那人点了火把。

    皇甫睿翀和素月站在洞口,都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随着火光越来越明显,人影乍现。两人仔细辨认,只能看出一抹纤细的身影,却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对方似乎也已经看到了洞口的两道人影,蓦地停住脚步,问道:“什么人?”

    皇甫睿翀闻声一惊,看向身旁的素月,却见她并无半点反应。他心中虽然生疑,却没有功夫多想,而是急切地对着洞里的人问道:“无双,是你吗?”

    他的声音落下,洞里当即传来一道喜悦的声音,“睿翀,是你吗?”

    “是我。”皇甫睿翀说着快步向洞里走去。素月的眼睛一闪,随即起身跟上他的脚步。而洞里的凌无双也快步向他这边奔来。

    两人皆没有想到,在这样一处避雨的山洞竟是会不期而遇。

    在十几步之遥的时候,他们终于看清了彼此的样貌。凌无双看着皇甫睿翀身边的素月一愣,随即喜得红了眼圈。

    “素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凌无双说着将火把交给皇甫睿翀,来到素月身旁,蓦地抱住她。

    她很少与素月亲近至此,但这一刻能再见素月,那种与亲人再见的喜悦,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素月的身体却有些僵硬,说道:“公主,你没事就好。”

    凌无双感觉到了素月的疏离,缓缓松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这张绝对没有错的脸孔,她笑笑,说:“是本宫太激动了。”

    她想,大概是她这样忽然抱住素月,让她不适了。毕竟素月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多愁善感,很多事情都只会放在心里。

    凌无双不再多想,又看向皇甫睿翀,“睿翀,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霍将军救了素月,他得知我要来找你,便让我带上素月。”皇甫睿翀简单地回答了凌无双的疑惑后,又急忙问:“无双,是不是幻影救了你?幻影呢?”

    凌无双被他问得神色一滞,歉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她在救醒我之后就离开了。”

    皇甫睿翀期待的神色瞬间变得落寞。其实没找到凌无双之前,他就很清楚,幻影既然肯送信给他,就必然已经离开,不会让他找到。既然不想让他找到,又怎么会让凌无双知道她的行踪呢?纵使早知结果,他还是来了,希望奇迹可以眷顾他。

    凌无双想起幻影,不禁心尖发疼,追问道:“睿翀,幻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的头发都白了?”

    皇甫睿翀被她的问话惊到,唇瓣动了几下,都没能发出声音。

    凌无双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答案,问:“你不知道?”

    皇甫睿翀摇了摇头,喃喃道:“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找到她。”凌无双担忧地说道。

    “对。我现在就去找她。”他说着便要向洞口冲去。

    凌无双见状,急忙拉住他。

    “睿翀,现在外边的雨势过大,容易发生泥石流,还是等小点再出去吧。幻影有功夫在身,应该不会有事。你要保重你自己,才能照顾她一生。”

    “对,我不能有事。”皇甫睿翀喃喃地说。若是他出事了,他怎么去找幻影?怎么一家团聚?

    他一边呢喃,一边向火堆走去。凌无双和素月从后跟上。三人来到火堆旁坐下,却一时间无语。

    凌无双不禁感叹,岁月真是残忍,竟是改变了这么多人和事。他们曾经都是年少轻狂,如今却是满怀伤痛,无法言诉。

    皇甫睿翀的视线始终看着洞外。他在心里祈求着这场雨快点停下来。哪怕小一点。老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停了。皇甫睿翀迫不及待的向洞外冲去。速度快得须臾间已经不见了身影。

    凌无双跟着起身,对身边的素月说:“素月,我们也去……”

    她的话还未说完,素月的眼神却是一冷,抬手便在她的身上急点几下,她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她惊讶地看着素月,用眼神询问她,为何点了自己的穴道。

    素月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一般,面无表情地扛起她,向洞外走去。出了山洞,她脚下的轻功运动,竟选择与皇甫睿翀相反的方向离开……

    皇甫睿翀在山里发了疯似的寻找着幻影,纵使山中道路难走、泥泞,他几番摔倒,却还是立刻爬起,继续寻找。他的一身白袍这会儿已经沾满了泥水,有些地方已经摔破,渗出了血迹来。他却恍若不知疼,仍旧发疯一样的寻找。而幻影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他越是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他便越是慌乱。

    直到入了夜,山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才恢复了些理智,却已经不知道自己一通乱走,身在何处。他想着凌无双有素月照顾着,不会有事,便就近找了个山洞生火,打算明天继续找。而另一处山洞中,素月将肩上的凌无双放下,靠在洞壁上。

    “公主稍等,属下去捡些柴火。”素月冷硬的交代一句,打开火折子。

    凌无双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听着陌生的语气,已经明了一切。这个人是假的素月。至于对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知道真的素月在哪里……

    得知素月还活着那一瞬间的欣喜还没有散去,这会儿已经尽数化为担忧。只是,尽管她心急如焚,却是不能动不能说。

    直到假素月把捡来的干柴点燃后,才抬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假素月随即跪了下去,恭敬地道:“公主恕罪,属下得罪了。”

    “你到底是谁?”凌无双大半天没有说话的嗓子微微有些沙哑。

    “属下的主子是显帝。”假素月回道。

    “果真是他……”凌无双不禁失声苦笑。从假素月点了她的穴道,扛走她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是皇甫睿渊。

    除了他,谁还有能耐弄一个假素月放在军营中,骗过皇甫睿翀。

    她到底还是逃不过,皇甫睿渊还是没有放过她。

    假素月根本不在乎凌无双的反应,径自道:“明日还要走一天的山路,山下就会有马车接应我们。”

    “知道了。”凌无双疲惫的应声,不想对这事再说一句。她很清楚,纵使她说破了嘴,眼前的人也不会放她离开,“素月呢?”

    “素月姑娘已经随皇上回了都城,公主很快便可以见到她了。”假素月慢条斯理地回。

    凌无双这才松了一口气,素月还活着,真好。

    至此,她已经无话想说,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开口。既然逃不开,便只能认命。

    显国皇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照塞外不算宫殿的屋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皇甫睿渊登基后,太皇太后曾建议翻新皇宫,却被皇甫睿渊拒绝了。之后风翎萱入宫,也只是翻新了皇后所住的中宫,以示对这位和亲公主的尊重。即便如此,显国几代皇帝翻建的宫殿仍旧巍峨华丽。只是,宫殿再华美,却不比那个男人的心。若是没了他的爱,宫墙内这一生注定凄苦。

    风翎萱从来不与凌无双比,不是不敢,只是她觉得她已经母仪天下,成了他的王后,他的发妻,她没必要和一个已经嫁去了拓跋的女人比较。纵使有一日皇甫睿渊攻占塞外,再次夺回凌无双,也不过是这后宫里又多了个女人而已。

    帝王的后宫,注定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只是,话虽如此说。风翎萱在得知皇甫睿渊为了凌无双一连在无人之地行进百里时,她还是羡慕了,嫉妒了。同时她也因为凌无双的死松了一口气。毕竟没人会希望后宫有一个能独享她丈夫爱的女人。

    她站在御花园中,看着满园的花团锦簇。想着皇甫睿渊的归期,在心里盘算着届时她是该安慰他,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管选择哪一种方法,她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在他痛失挚爱的时候,住进他的心里。若是失去这个机会,她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皇后娘娘在想什么?”

    忽然,一道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打断她的冥思。

    风翎萱收起思绪,寻声看去,便见绮罗已经缓缓欠身,“见过皇后娘娘。”

    “你怎么从浣衣局出来了?”风翎萱不悦地问,看着绮罗的眼睛里透着鄙视的厌恶。

    绮罗仿佛看不出风翎萱讨厌自己,直起身笑眯眯地说:“还要感谢皇后娘娘救了太皇太后。”

    风翎萱恨得一咬牙,前两日宫人来报,太皇太后不肯吃东西,身体就快撑不住了。皇甫睿渊不在,她只能做主解了太皇太后的禁足。未想到太皇太后和绮罗的感情还真是好,这么快就把绮罗给放出来了。

    绮罗对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风翎萱仍是没有办法待见这个女人。她自认,她对后宫的女人都很宽容。唯独这个绮罗,她怎么看都不喜欢。大概是因为绮罗的出身,让她觉得污了显国皇室。再者,这个女人太过深藏不露,竟是连太皇太后都哄得极为喜欢她。

    风翎萱很清楚,在这后宫里,绮罗将是她最强劲的对手。所以,她对绮罗,从来都带着提防心。

    绮罗一挥手,挥退自己身边的宫女,才道:“听说皇上快回来了。”

    风翎萱见她话中有话,也抬手挥走自己的宫女。

    “估摸着明日就会进城。”风翎萱顿了顿,提醒道:“但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准去接,他要秘密进城,不想惊扰了百姓。”

    绮罗自是听出了风翎萱这话是在警告她,只是淡淡一笑,便道:“不知皇上这次回来是否会带了凌无双回来。”

    风翎萱一惊,失口问道:“凌无双不是战死了吗?”

    “我可不信霍无垢真的敢杀了凌无双。”绮罗勾起唇角,轻笑道:“若是凌无双入宫,只怕这后宫所有的女人都会失去皇上。”

    风翎萱刚刚已经失口一次,自是不会再不冷静第二次。她大方地笑了笑,语气却是严厉地道:“就算如此,皇上决定的事情,也没人能改变。”

    “既然皇后如此大方,臣妾也无话可说。”绮罗说着款款一拜,“臣妾告退了。”

    风翎萱看着她起身,转身翩翩离去,心里却燃起了一股子的无名火。猜测着绮罗这番话的目的。她为何会突然如此说?难道绮罗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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