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这么说话了?” 薛离衣看着她,有些莫名的委屈。 “我怕了你了,你打回来吧。”关瑾瑜拉过她那只gān净的手,按在了自己额头上。 “不打。”她缩回手,别过头,又说:“是我的错。” “我的错,”关瑾瑜把她掰回来,脸贴着她的脸,温柔的蹭了蹭。 薛离衣笑了,映着火光的白皙脸颊、漆黑的眼睛,像很久很久以前,她被自己收留,手里扣着那本《宋史》。 ——笑得那样温暖又寂静。 “瑾瑜。”她轻声唤道。 “嗯?” 薛离衣没有看她,目光落向深远的夜色,“我爱你。” “我知道。” “我爱你。” “我知道。” 薛离衣转身靠在她怀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关瑾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回答她,到后面薛离衣的语速越来越快,机械性的重复,也不给关瑾瑜回答的时间,似乎在发泄什么。 她说累了沉默下来,阖上眼休息。 “我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怎么回来他们就不在了呢?”她问。 关瑾瑜揉着她的长发,亲吻她的额头:“你听山风,是他们留下来的声音。他们在对我说‘我们把小衣jiāo给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她,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啊。’” “叽叽喳喳的七个小老头,又吵又闹的,”关瑾瑜也闭上眼睛,嘴角勾起笑容:“听到没有?” “听到了。” “他们也许无法再陪伴你,但总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如果有风,那也许他们在对你说话,如果有雨,那也许是他们在气你顽皮。” 薛离衣扑哧笑出来,抹了一把眼泪:“胡说,我才不顽皮,都是他们自己贪玩。” “好好好,那如果有雨,就是他们自己顽皮。” “那如果有太阳呢?” “如果有太阳啊,有太阳的话,就说明他们在天上过得很好,不用你操心。” 薛离衣又沉默了,晚风chuī着她的长发,缱绻地绕在关瑾瑜的指尖。 “瑾瑜。”半晌,她扯着关瑾瑜的袖子,柔柔唤道。 关瑾瑜逗她:“嗯?你爱我?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介意你多说几遍。” “讨厌。”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下来,”薛离衣直接拉住了她的衬衣领口,“我想亲亲你。” “你让我低头我就低头,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关瑾瑜故意昂起脖子,自上而下睨着她。 “关瑾……” 略含恼怒的声音被人笑着以吻封住,在如墨的夜色里,没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谢谢你。” 关瑾瑜把人往上托了托,让她整个身子都陷进自己怀里:“看在你刚刚说了那么多遍爱我的份上,这次我就不和你追究了。” “房子灰尘积得太厚,今晚怕是收拾不出来了,恐怕要让你露宿荒野了,很抱歉。” 关瑾瑜哼哼道:“看在你那么爱我的份上,这次我也饶过你。” “但是洗澡还是可以的,两里之外有个小瀑布,虽然现在是夏天,水还是有点凉,条件简陋,你别见怪。” 关瑾瑜:“你故意的是不是?” 薛离衣逃也似的从她怀里钻出来,把背包里两人的换洗衣服翻出来,笑颜如花:“我带你去小瀑布。” 关瑾瑜:“我走不动。” 薛离衣:“原也没打算让你走,走过去太慢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收拾屋子,背还是抱,你自己选。” 关瑾瑜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嫣然一笑:“抱。” *** 薛离衣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最初呀呀学语的年纪,手里扶着个小矮凳子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地上有石子,磕了绊了摔在地上,一帮老头乌泱泱的一拥而上,把屋前清理得gāngān净净,连颗石渣都没有。 然后排排站着,列成横队,每一个都自以为慈眉善目实则笑得不怀好意:“乖小衣,到师父(叔)这来。” 牙还没张全的奶娃娃撇了撇嘴,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一帮老头面面相觑,开始七嘴八舌的互相指责,灵修猫着腰从人堆里钻出来把孩子抱了起来,奶娃娃揪着他的白眉毛立马就不哭了。 “灵修你娘的把孩子给老子放下!” “就不放就不放,有本事打我啊!”灵修撒丫子就跑。 结果被抓住了,给六位师兄胖揍了一顿。 关瑾瑜一夜没睡,眨也不眨的看着薛离衣,忽然就看她乐出声来,后来又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心里长叹了口气。 翌日起身,薛离衣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关瑾瑜低头亲了她一下,夸道:“真漂亮。” 薛离衣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脸上却不再有yīn霾。 三间屋子被打扫gān净,面貌焕然一新,两人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挑水砍柴,去河里摸鱼,去林间捕猎,夜里相偎而眠,一时竟乐不思蜀起来。 走的那天,薛离衣把门都落了锁,只把那个柳木苏雕的小箱子带走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笼罩在红橙色朝霞下的山林,千年如一日的沉睡着,分外的安静与宁和。 关瑾瑜抬头看着天空,说:“今天是晴天。” 是晴天,所以他们一定在天上过得很好,是这样吧? 第54章 怪谁 谭建瓴最近有点心虚。 他那个小徒弟薛离衣跟变了性子似的,以前两三句不对她的脾气就开始吼,现在自己怎么刁难她都和颜悦色,脾气好得直让他发怵,比如—— “十一,你一会去找一下赵主任,帮我拿点东西回来。” “好的,师父。” “十一,那什么,最近有好多会议要开,我年纪大了,你帮我去吧,材料在我抽屉里,办公室钥匙给你,你随时过来。” “好的,师父。” “十一,你……” “是,师父。” 谭建瓴:“你是不是又犯病了,该吃药了?” 薛离衣把jīng心准备的饭盒轻轻放在他桌上,无所谓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大了,怕再气你会直接气得你chuī灯拔蜡,到时就罪过大了。” 谭建瓴缩在办公桌后面,滴溜着一双小眼睛,短胖的身材愈发憨态可掬。 “你还是多气气我吧,你这样我迟早被你吓死。” 薛离衣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瞪着他。 谭建瓴麻溜地手一拨,将饭盒滑进抽屉里,嘿嘿直笑。 足见这世上的抖m倒还真不少。 再一抬头,看见薛离衣脸上一闪而过那种类似宠溺的笑容,又吓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妈呀,薛十一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虽然说自己宝刀未老、老当益壮,依旧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威风不减当年,可是他是有家室的人,左婉知要知道这事还不活拆了他!就算不拆了他,那也得是顿顿清蒸白菜,嘴里都得淡出鸟来。 当关瑾瑜接到谭建瓴电话的时候,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自那时从青城山回来,薛离衣就表现得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关瑾瑜很清楚,再想得开怕是也要伤心一阵,自己也有工作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照应到她。出差的时候她还想过把甄倩拉过来陪她住几天,被薛离衣谢绝,甚至还开玩笑说“怎么能让chuáng上留下别的女人的味道”。 薛离衣除了在家,也就是在研究所了,谭建瓴这老头又是个没事就不碰电话的老古董,在外地突兀的接到他电话,关瑾瑜的心情忐忑可想而知。 “她姐姐,不好了不好了。”这是火烧眉毛的谭老头。 关瑾瑜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一点。” “唉,一言难尽啊。” 关瑾瑜当场就快疯了,“那就长话短说!” 谭建瓴试探的问:“她姐姐,十一有没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