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颤声开口:“你……” 他竖起食指, 轻轻一嘘。 余思归吓得?不轻:“盛……” “嘘,”盛淅重复, 嗓音挺温和的, 道:“不是让你别说话了吗?” “……” 下一秒转学生稍微凑近了点, 善意地提醒自己的同桌: “小心把老?师引过?来?。” 思归连呼吸声都被吓得?压抑住了, 她心里有无数问题想?问——而“你为什么在这”一定是最首当其?冲的一条,那一瞬间惊喜和惊吓的边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女孩子听?见洗漱间外查房老?师走来?走去,那是巡视各个宿舍有没有手机亮光的脚步声, 然后她抬起头, 看见自己的优等生同桌。 同桌眺望着夜色浓郁的窗外,观察老?师踪迹——而后漫不经心道: “你就没点戒心。” 归归吓得?眼角都泛起一点湿意:“我……” ——我什么?余思归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争辩些啥,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被另一个人重重地捏住了。 “没点戒心,连堵你都这么容易……” 盛少爷哧地一笑, 对思归说: “归老?师,跟我走一趟?” 什么跟你走一趟?余思归惊惧之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一开口就颤颤巍巍的:“盛淅,你知道现在是什么……”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这里是哪,你这样做合适吗? 盛淅仿佛知道同桌在问什么, 温和答道:“是熄灯睡觉的时候。” 然后他带着一点非常危险的滋味,压低了声音, 很斯文?地对龟龟重复:“出来?,跟我聊聊。” 归归老?师终于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被打压,露出一丝根深蒂固的倔强:“可我不愿……” “余思归,”同桌打断了她,表情纹丝不动,温和地说: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跟你打商量?” - ……我不愿意,你谁啊你! 你知道孤男寡女熄灯之后在外头逗留该当何罪吗!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教导主任要打人要请家长的!教导主任要揍我的话你去替我挨打吗! ……又不会替我挨揍,凭什么拉我一起下水…… 但是龟龟当时被姓盛的吓得?不轻,死活没敢说出那个“不”字来?…… - 不会替归老?师挨揍的盛少爷心情意外的不错。 他路上没怎么说话,拽着归老?师绕了点小路,两人回来?时查房老?师已经结束了第一波巡视,庭院里半个人都不剩,基地万籁俱寂。 宿舍区寂静如?深夜的山,唯有田埂里传来?春夜虫鸣。 第一中学不可能不严查住宿,一旦被抓到俩人肯定同时完蛋——深更半夜的同班男女同学拉拉扯扯夜不归宿,再没有更不像话的事,现场从市区空降个教导主任来?爆揍龟龟都不算过?分的。 然而学农基地住宿安排非常狗屎,从那祖传的‘男女混住’就可见一斑。而且因为住宿条件太烂,厕所与洗漱的地方还在外头,是独立于宿舍小平房而存在的设施,老?师不可能禁止学生起夜蹲坑坑,因此大?多?数管理措施形同虚设。 正当归归老?师正套公式计算自己和死亡的距离的时候,盛淅忽然带着她,走向了宿舍小平房的后头。 宿舍小平房后面是个小花圃,月季叶在夜里摇曳,春风习习。 余思归看着墙上的水刷石愣神儿,坚决不开口向他搭话,两人间的沉默仿佛要持续到天荒地老?一般,盛大?少爷却突然打破了沉默: “……脾气挺大?。” 他说。 余思归听?了一凛,问:“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那一瞬间盛大?少爷哧地一笑。 他只一件白天穿的黑T恤,露出修长胳膊,在夜色里抬头望向思归,揶揄道:“所以是真生气了?” 归归:“……” 被套路了。 余思归那一瞬间简直希望自己是个死的,心里那点酸涩的别扭无所遁形,心想?没错我就是脾气大?得?鸭批还斤斤计较你给?我发消息的频率……没错我就是连频率都计较!而且你今晚还没给?……还没给?我发……! 归归思及至此,羞耻程度登峰造极,几?乎想?把自己卷成?一只卷饼,躲进?卷饼纸里……然而下一秒,盛淅就轻轻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他很轻地、而且认真地道。 夜风拂过?月季枝叶,田间地垅响起啁啁虫鸣,如?信纸泼下的墨水。 思归一呆,那一刹那红晕再无所遁形,如?盛夏的爬山虎般爬上了她的耳朵。 “……不该凶你,”少爷轻轻地、带着一点哄人的意味,对女孩子说:“当时该给?你把行李箱拿出来?,更不该说你挡了人道儿。” 然后他很温和地再次道歉:“对不起哦。” ……等等不是这个原因!归归瞳孔地震! 我生气是因为你微信居然不回我……下一秒龟龟忽然意识到姓盛的没完全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确实要好太多?,大?惊之下鬼老?师终于拉回一线理智,决定保住这个美?丽的误会。 毕竟冲上去直白对同桌开轰盛淅你是不是不喜欢给?我发微信我没有收到你的晚安今天我就要被气死啦——这已经不是脑筋不正常的问题了! 十有八九会被盛淅当成?神经病…… 归老?师是只聪明、敏锐的人类,顿了三秒,当场见好就收,非常倔强且高姿态地表态:“那行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盛淅:“……” “你到底为什么脾气能这么大??”盛淅纳了闷儿,“谁给?你的胆儿啊?” 余思归怔怔地道:“不可以吗?” 盛少爷静了三秒,接着平静、甚至于说宽容地对归归说:“你随意。” 归归立即十分感动,心想?盛淅果然是懂我的,不愧是我从小到大?最宠爱的一任同桌!——然后被同桌揪住了龟龟脑袋顶的那根桀骜不驯的毛。 “……” 余思归被袭击得?猝不及防,震撼地问:“你是……是在报复我吗?” “怎么会呢?”同桌神情温和。 然后他使劲捏着毛一揪…… 那下非常凶恶,差点把归老?师毛拽下来?——然后在归归含着疼出的泪、准备亲手手刃了他之前,盛淅无辜地发表了个评价:“它实在是太翘了。” 太翘就能揪我?!归老?师震撼到要鲨人…… 然而下一秒,盛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促狭一笑,半是捉弄半是揶揄地说: “归老?师,反正都这么晚了,想?不想?再去玩一会儿?” - …… 余思归至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好”。 那明明是很危险的,被老?师抓住了就会被浸猪笼,但似乎一旦碰上了盛淅,归归本就不多?的原则也会摇摇欲坠。 学农基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翻墙出去玩是万万不可能的。倘若翻墙出去了,只能面对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大?马路。所以所谓的‘玩一会儿’只是在学农基地找了个僻静的的田埂坐着,聊了会儿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