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布置格外雅致,只右手边靠门衣架上挂着一件女子样式的披风。 “吾儿在闺中便颇为爱动,此刻怕是又和她兄长去山上顽了。” 温赴扫过空dàngdàng的屋内,垂手叉手,惭愧说道。 陆途背着手站在门口,笑脸盈盈打量着屋内造景。 这屋子一眼就能看到头。 帷幄中置一条形桌,上放一套整齐的茶具,四面垂帷,藤竹席子铺满整个雅室。 屋子四角均放上梅枝上下多枝铜灯烛,若是亮起烛火来,想必如星星之势,错落有致,唯有一处冬日梅林六曲屏风挡着左侧的视线,隐约可见后面是一方小小卧榻。 “此间雅室颇有太/祖遗风。”陆途笑说着,踏入屋内。 温赴露出温柔笑意:“是拙荆布置的,她颇爱梅花,让陛下见笑了。” “好得很。”陆途脱下披风,跽坐在素色毯垫上,“你也坐,不必拘礼。” “初冬那会儿,久不下雪,太史局的监正跪在紫宸殿前要以死谢罪,是温卿煮了一盏茶劝住了朕。” 温赴垂首,坐在陆途对面,恭敬说道:“是陛下仁善。” “那茶做法别有不同,入口也是涩,回味甘,朕至今都颇为怀念。” “那是江南的做法,名叫煮茶,并不加多余佐料。” 雅室中的便是这套茶具,温赴挽起袖子。 “只取磁瓶,用来火煎,并不末茶,只用滚水泡开茶叶,再放入瓶中再煮,待数沸蟹眼为节,加入原茶汤,煮之百沸便可饮用,取得便是茶中的鲜美。” “行忠,去取去年埋下的雪水来。” “是。”门口仆人行礼退下,很快就捧回一坛雪水。 “去年冬日埋下的雪水,原本打算酿酒,煮茶也口感极佳。” 陆途笑而不语,目光自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扫过,随后落在不远处的那副屏风画上。 “好jīng致的画,是如归亲自画的吧。” 满山遍野的雪花,起伏错落的红梅,当真是寒梅点琼枝,玉骨愁瘴雾。 “正是。”温赴目光凝在茶具上,笑说着,“画的正是自此处窗口往下看的凤鸣山一景。” 温赴抬眸,指了指背后的屏风位置,微微一笑。 “哦,早知如归人物画一绝,不想还jīng于山水。”陆途脸上笑意加深,饶有兴趣说道,“冬山冬水,女郎chūn游,当真是凡目难辨。” 雪白磁瓶里被火烧得滚烫,宽口颈下的水面缘边如涌珠连泉,在间隙的沉默间发出细细的声响。 陆途满脸笑意地看着温赴,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和善。 “屋子并未打扫,怕是有碍陛下眼。”温赴眉心微微蹙起,委婉说道。 陆途转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慢条斯理地说道,口气却甚是qiáng硬; “你一向爱洁,再不gān净能不gān净到哪,且朕只想看看窗外的景是否和如归画上的一样而已。” 这间屋子是四四方方的造物,并无太多的遮挡,一眼便可尽收眼底,唯有这屏风后是一个小小的隔间。 “怎么好似里面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他意味深长地笑说着。 温赴用银勺搅了搅茶汤,垂眸,轻轻呼出一口气,淡声说道。 “陛下说笑了,行霖,把这扇屏风搬至旁处。” 陆途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下,看着仆人们小心翼翼的搬开这座六扇折屏。 内塌上果然随意扔着几件女子衣物。 “娘娘自小便喜欢这里,每次来了就在这里待一会儿,应是刚才换了骑she服没来得及让丫鬟收拾,就跑了。” 温赴脸上带着无地自容地尴尬,小声解释着。 “爱妃性子一向不羁,乃是真性情。”温赴收回视线,安抚着。 那名叫行霖的仆人推开菱格雕花窗棂,又拉下一层薄薄的纱,这才低眉顺眼退下。 自陆途方向看去,恰恰对窗外美景一览无遗,正和画中一模一样,巧的人,上山行道处,也有人来。 “好生妙绝。”陆途收回视线,颇为真情实感地夸着。 “雕虫小技,幸得陛下夸赞。” 温赴取出第一盏沸水置于一处,茶色深huáng,清芬扑鼻,轻轻一嗅,释燥平矜,怡情悦性,于寻常煎茶格外不同。 “这扇门的背后可是通往汤泉的地方。”陆途又问。 温赴点头:“陛下若是不嫌弃,微臣这就让仆人收拾好汤泉。” “本就慕名而来,正有此意。” 行霖上前,悄无声息地推开右面的推门,露出长长的木质走廊,两侧温泉热烟升腾而起,水雾朦胧,宛若仙境。 “好生jīng巧的设计。”陆途抚手叹道。 温赴含笑不语。 行霖拾阶而下,突然眸光一动,朝着下方看去,只见湖面下水波微动,丝丝血迹在水面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