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南把那部老人机递给他:“这个可以吗?我一会儿给你充点话费。”朝朝接过手机:“你电话多少?”陈司南:“那里面有,我储存过,通讯录里那个‘我的新号’就是。”朝朝“嗯”了一声,将手机收了起来。看他脸色缓和不少,陈司南暗自松了口气。他还挺好哄的。“好了,朝朝,我有点累了,我去洗澡了。你晚饭没吃,饿的话冰箱里还有面包。”陈司南打了个哈欠说。朝朝点点头,他已经洗完澡了。陈司南都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是她新买的栀子花香。她明天要正式上班了,再不睡,明天起不来。陈司南没再多言,转身去衣柜那拿了睡衣出来,朝卫生间走去。路过餐桌,她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那盒消炎药,又老妈子上线,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朝朝,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好点,消炎药晚上吃了吗?”饭都没吃,药估计也没吃吧。“吃了。”陈司南看着他哂笑:“吃了就好,要乖乖的啊,朝朝。”又来!朝朝一脸恼怒地瞪她:“陈司南,你能不能不要用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是小孩子!”陈司南不以为然:“朝朝,我比你大那么多,你不叫我一声姐姐也就算了,左一句陈司南,右一句陈司南的,你倒是叫得挺欢的啊!没礼貌!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去洗澡了。”说完,不等朝朝回她,陈司南抱着睡衣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等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陈司南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又打了个哈欠,隔着帘子对朝朝说了声“晚安”,就把床头的灯关了。她很快就睡着了。朝朝躺在沙发上,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手里把玩着她给的那部老人机。通讯录里有不少电话,她都分了组,家人、朋友、同学、老师……他粗略地看了一通,然后把所有号码都给删了,只留了她的号码。“我的新号”被他改成了“陈司南”,望着手机屏幕上字体硕大的名字,少年的嘴角终于再度上扬。“五一”一过,顾明雷工地上的事就又多了起来。上个月他们苏城的项目临近收尾了,还没结束,顾明雷又在外地谈了个新项目,整个工程投资预算在十个亿以上,要是做得好,能赚不少钱。顾明雷是开发商之一,他的占股是所有开发商中最少的,主要是投的钱最少。倒不是顾明雷不想投,是他手上暂时没那么多钱。朝朝人还没找到,那份遗产转让书还没签字,顾明雷就算想拿那笔遗产,也拿不到。顾明雷最近头疼得慌,丁大头的人在淞市找了十来天,把淞市的那些医院、派出所蹲了个遍,都不见朝朝的身影。这孩子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顾明雷知道,他儿子铁定是藏起来了。知子莫若父,朝朝这时候越没动静,顾明雷心底就越发毛。一旦朝朝回来,那顾家定是要被他弄翻天的。顾明雷是见识过他儿子身上那股邪气的,别看朝朝不动声色的时候干干净净,像个乖巧的孩子,可他发起火来,那干的事可绝了。顾明雷到现在都还记得朝朝上幼儿园的时候,突然把一个同学的脑袋给砸了。那同学家长来医院吵,他花了不少钱才把这事给解决了,可朝朝呢,连句道歉都没有。一个才六七岁大的孩子,把人打进医院,不哭不闹,脸上不见任何表情,也没有丝毫辩解,镇定得都不像个孩子。之后他问过老师和同学,朝朝为什么突然打人,可谁也不知道。他没办法,只得去问朝朝本人。朝朝一开始不吭声,最后被他问烦了,就说了一个字“吵”。不知他是嫌那男孩子吵,所以砸他,还是嫌他这个当父亲的吵。反正顾明雷还想再问,他就懒得再开口了。眼看,十多年过去,朝朝都成了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了,可他的性格却越发让人难以琢磨。这么多年,顾明雷从未见过朝朝脸上有多少悲喜,他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朝朝总是安安静静的,冷冷地看你,看众人,谁也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你说,朝朝喜欢钱吗?他不喜欢的。从小到大,顾明雷对他素来慷慨,只要朝朝要钱,他每次都是能多给就多给,毕竟这些本就是朝朝的钱。朝朝真正开口要钱的日子并不多,一学期就一两次。起初顾明雷不知道朝朝要钱做什么,他也没放在心上过。后来连续几年朝朝都是开学才要钱,他觉得好奇,就去查了下,才知道朝朝一直在资助他们学校一个叫李冬冬的男孩子。可奇怪得很,朝朝对李冬冬很好,但他俩并不是朋友。朝朝没有朋友,他不跟任何人玩。顾明雷觉得,朝朝资助李冬冬就像他儿子养了个宠物一样,只是在习惯性地花钱。顾家钱多,不在乎那小几千块钱,所以对于朝朝资助李冬冬的事,顾明雷素来装作不知道,都由着朝朝。在顾明雷看来,只要朝朝高兴,不惹事,花再多钱他也是愿意的。可矛盾的是,朝朝并没有多大花钱的欲望,但他又不愿意把遗产让出来。顾明雷不解,他虽不喜欢朝朝,但朝朝总归是他儿子,只要朝朝把钱给他,他还是会对朝朝很好的。朝朝想要什么,他依旧是能给就给,为什么朝朝偏偏不肯如他所愿呢?顾明雷突然有些心寒,先前他还因为让丁大头绑了朝朝心存愧疚,可最近几天,他的愧疚感已经被消磨光了,因为他觉得朝朝根本就不爱他这个父亲。顾明雷心情沉重,狠狠地抽了口手中的烟。顾金虎从外头走了过来,敲了敲顾明雷办公室的门。顾明雷抬眼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顾金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把门给关上了。“明雷,你找我什么事?”顾金虎腆着笑脸问。顾明雷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让他坐:“西辞的事怎么样了?”提到顾西辞,顾金虎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样,那小姑娘才十九岁!都怪你婶把西辞给宠坏了,惹出事了,就知道找家里。后来我让你婶给了五十万,让那小姑娘的父母把她给带回家了,不然她会一直缠着西辞。”顾明雷又问:“那孩子呢?”顾金虎眼里闪过几丝狠厉,从口袋里掏了包烟,抽了一根出来,点燃,放进嘴里,吐了口烟雾:“孩子那姑娘想生就生,生了我们顾家也有办法养。但你婶也跟姑娘父母说了,她要生了这孩子,日后指不定要被人戳戳点点,反正我们西辞是不会娶她的。那姑娘父母是聪明人,收了钱就不说话了。”顾明雷点点头:“那应该就是不生了。”顾金虎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谁晓得,等过阵子才知道。”顾明雷:“陈司南那边呢?西辞不是说她知道了要退婚吗?”顾金虎不以为意地又呵了一声:“知道又怎样?他们家收了我们的钱,这婚她想结就结,不想结也得结。这事,就算西辞不对,但她要是先退了婚,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你说是吧,明雷,你叔我一贯要面子,能丢这个脸吗?”顾明雷再度点头:“放心,叔,你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有顾明雷这句话,顾金虎心中宽慰不少,他又吸了口烟:“眼下找朝朝的事最要紧,西辞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这会儿找我,是大头那边有消息了?”顾明雷摇头,把烟头放在烟灰缸内用力地碾了两下:“就是没有消息我才找你。叔啊,有件事得麻烦你替我办一下。”顾金虎诧愕:“什么事?”顾明雷深深地呼了口气:“你回焦城一趟,去市一中找一个叫李冬冬的男孩子,他跟朝朝走得还算近。你让人盯下他,看看朝朝这阵子有没有联系过他。”顾金虎:“你怀疑朝朝已经回焦城了?”顾明雷也不敢确定:“淞市那么大,我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总得有几手准备。我让丁大头带人继续在淞市找,律师那边我也让人盯着了,不管怎么着,承接遗嘱那天,朝朝肯定会去找律师的。他现在身上没钱,在外躲一个多月也得吃饭,之前朝朝给了李冬冬不少钱,应该会去找李冬冬帮忙,所以你去帮我盯下。”顾金虎了然地点点头,连忙起身道:“那我下午就回去,有消息立刻通知你。”顾明雷:“叔啊,动静别闹太大,别让其他人知道了。”顾金虎知晓,安抚他:“放心吧,明雷,叔心里都有数,这事连你婶都不知道,家里人都以为朝朝在国外。”顾明雷松了口气:“那就好,越少人知道越好。”两人没再多聊,顾金虎掸了掸身上落的烟灰,推开门离开了顾明雷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