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骁缓慢而认真地把他和姜梓欣分开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陈夏听完,低头喝着碗里的鸡汤,一时半会儿没出声。徐骁不无忐忑地等待她的反应,终于,她放下瓷勺:“你怪她吗?”“不怪。”“为什么。”徐骁也给自己盛了半碗汤:“没必要。”别的不说,卢城厂出事那晚,她能特意赶过去看他,确实在他意料之外。尽管她是跟江凯一起,尽管结果是不欢而散,但她能来,他会记着这点微薄的好。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分手的原因,归根结底,他做不到无条件包容她的任性和感情上的游离,她也没有等他足够优秀的耐心和信心。那么,他们的分开没有遗憾,只是止损,是往僻静的小道走了一段,发现方向错了,身边的人也错了,就回到自己原来的路上去。陈夏见他沉默,又问:“那你后悔吗?”“不后悔。”所有的计较都是在感情存续的基础上,感情淡了,没了,其他的也就没了。他告诉她:“我之所以跟你说我和她的事,不是因为我要向你表忠心,而是你想知道,我就不能瞒着,不能让你觉得我对我们的感情不认真,但如果你要我把我和她的故事一段段,一节节细细说给你听,那我做不到,因为那并不值得回味,也跟我们的以后无关。”陈夏嗯了声,她也不想全盘了解他们不愉快之前发生的愉快,那等于自寻烦恼。这回换徐骁问她:“这会降低你对我的好感度吗?”她摇头:“不会。”反而是她该反思自己的鲁莽,“是我太好奇,也太贪心了。我想从你对待前一段感情的态度来验证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却忘了喜欢不只有是非因果,还有很多随机的,神奇的因素,我不该和别人比较。”“这说明你心里有我。”“是,”她愿意回馈他的坦诚,“我心里有你。”“别说但是。”“没有但是。”她笑,“怎么,你觉得我对你的答案不满意?”她继续:“你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不是吗?你要给我的安全感,我已经收到了,那么我也应该给你,这样才公平。”如果她决定和他走下去,那不管是经济差距还是其他未知的难题,光靠他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他不可能一直来劝她,安慰她,因为他也会累。于是,她说:“徐骁,只要你真心待我,愿意选择我,我会努力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她说得自信而笃定,徐骁只觉心里某个角落瞬间被填满。如果不是在餐厅,如果不是桌子挡着,他真想把她搂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她。但那大概会让他像个傻瓜,所以眼下,他只能郑重点头:“我的选择当然是对的,我就该选择你,也只能选择你。”两个人的晚餐最后被一通电话打断。徐骁接完,陈夏也结了账,她坚持要走走消食,徐骁便依她在附近的商业街转了转。转完上车,陈夏见他脸色比刚才差了些:“怎么了,是工作上的事吗?”“算吧。”他如实告知,其实他这次回来要待半个月。一来卢城技改进入收尾阶段,九月初就能竣工,他可以腾出不少时间;二来供应链公司的领导层已经通过决议,他要尽快熟悉情况,担岗上任;三来石林村的项目已经谈妥,父亲给他解决了前期资金,但他心里其实有别的打算。江凯之前找过他合作,他没有回应,江晟接手后没能搞定村民,又被王诚的态度激怒,原以为他会偃旗息鼓,谁知他听闻盛安要接盘,竟也主动找上他。徐骁当然不想和江家扯上关系,既惹父亲不悦,又膈应自己。他解释完,又说:“刚才是我妈的电话,我爸怕是还等着问我话呢。”“那你今天不回,明天开会开到后半场,布置工作肯定会提到新项目,到时你如何应对?”“装傻。一问三不知呗,反正我不怕丢人。”他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她,“嫌我丢人吗?”陈夏却说:“我听你这语气也不像会全丢。”徐骁笑了笑:“毕竟我只负责提方案,可不可行,得听别人意见。”“那你要提什么方案?”“你想听?”“想。”徐骁便把初步预设跟她说了。陈夏略微惊讶,想了会儿倒觉得合理,只是:“说动诸力水泥应该很难吧。虽然信则有,不信则无,但风水仙姑的话管用得很。他们老板这几年赚得不少,比起钱,家里人平平安安更重要。”“所以我不让他参与开矿。只要他给我找新的炸药公司和他的运输团队。”陈夏马上领悟:“是因为那起爆炸事故。”当然是。“你觉得诸力水泥的信息网更靠谱?”信息网就是关系网,资源网。诸力水泥在梧城说得好听是龙头老大,难听点就是地头蛇,如果不是因为官商关系过硬,隔壁的盛安和晟凯,哪一个吞不了它?徐骁之前听信小道消息,以为老板真想收手停工,也是察觉不对再软磨硬泡,才从王诚嘴里抠出点真话。陈夏听他点了点梧城管批文的那批人,心里百转千回:所谓风声鹤唳,原来是上面被更高的上面查了,被上面罩着的人才不得不收敛。“所以他们不是不想开发石林村,而是要等风头过去。至于新领导,他们想肃清旧关系,又想尽快创造效益,就只能吸引外面的投资。”难怪之前如非说晟凯的批文下得快,原来是一路开了绿灯,但如此一来,诸力水泥也不情愿被人抢食。因此,江凯最后找了家当地新设立的炸药公司,很有可能是诸力背地里跟熟悉的合作伙伴打过了招呼。而江凯原本可以动用自家的资源,坏就坏在心急,又跟他哥斗气,最后忙中出错,顺了对手的意。陈夏理完这些弯弯绕绕,同样觉得和诸力合作更合适:“能找到盟友是最好的。既可以解决资金难题,又能借力打力,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问题的关键是利益怎么分配,你和他们接触过了吗?”徐骁答:“电话联系过,还没正式见面。”“因为你要等集团意见。”“嗯。”陈夏忽然意识到:“那当初徐董否定你的提案,会不会也是预料到……”她没继续说,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让她觉得自己幼稚,她当初找的那些原因都只局限于自身的看法,徐董却早已想到了更深层次:先机很重要,但多的是后发先至,盛安用钱的地方多,不能急,要稳中求胜,就要等对手失误。她不由感慨:“徐董太厉害了。”“是吧。”运筹帷幄,判断力准得吓人。“那你是怎么想通的?”“机缘巧合。”徐骁心知,父亲再为难他,也不会意气用事,而恰当的打击也是保护。所以他只要把前后串一串,找到蹊跷的地方,往相反的方向推,就会找到新的答案。相比之下,他比江凯幸运多了。他们同样幼稚、急躁,想要证明自己,但他还有人泼泼冷水拉拉缰绳,江凯却没人兜底。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绿灯转红,他刹车,听见陈夏问:“你是觉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胜之不武吗?”他一愣,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按理你该得意洋洋,该像出了恶气般畅快。但你没有。她没把话说出口,只眨眨眼睛,试图逗他:“因为我心里有你啊。”徐骁心尖一软,刚要接茬,又听她柔声,“不过,事情还没做成,离胜利还远着呢,你不能先给自己套上枷锁,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退意。”他发现她总能安抚他的不确定:“那你觉得诸力水泥会和我达成意向吗?”“会的。”“为什么。”“他现在还要韬光养晦,你把大头扛了,既不让他招风,又让他参与盈利,面子里子都到位了,而他现在也应该知道了上面招商创收的决心,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他再从中作梗,难免得不偿失。”“那——我爸他们会同意吗?”“也会的,因为你是有备而来。”他挑眉:“你怎么知道?”“如果你心里没底,不会跟我吃饭闲扯。”徐骁想,这是她今晚唯一猜错的地方。就算没底,他也会找她,因为她比工作更重要,比一切更宝贵。不知怎么,看着他眉眼舒展,陈夏的心情也快活了些。而等到回了雅枫,徐骁停好车,握住她去开车门的手。他近距离地看着她,问她:“你怎么这么好?”“哪里好?”“从来不问我要东西,总是给予,总是善解人意,总是真真切切地替我着想。”这让他的心扎扎实实地埋进泥土,再慢慢开出花来,“我现在有种被你宠着的感觉。”“是吗?”她被他逗笑,“你喜欢这种感觉吗?”“喜欢。”“那你要一直喜欢我,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对你好。”“就这么说定了。”徐骁心里那块被填满的角落开始鼓胀,轻飘飘的,暖洋洋的。他伸手,抚摸她的脸,“你也要知道,不管你对我多好,我都会接住,会对得起你全部的好,我也会一直努力,一直一直喜欢你。”“嗯。”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徐骁心念微动,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深深吻住。她本能抬手,他舌尖探入,唇舌纠缠间,传出点点细微的腻响。陈夏脸上发热,羞得脸红,她想阻止,却只能拽他的衣领。几分钟后,下车,上楼,阵地转换,陈夏甫一关门,他的吻便重新袭来。像数次的肖想那样,徐骁紧紧握她的腰肢,用力勾、含,尝她的味道。陈夏只能嘤咛,却不知她的声音比她的身子还要软,直到她被抱起,又被他压在沙发上,她才恢复几丝清明:“徐骁……”她想说不行,他却已经伸手解她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他指尖温热,烫得她微微颤抖,她想躲,躲不过,而当他喘息渐重,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陈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我什么?”“你个大色狼。”大色狼没反驳,低头去吻她的眼睛,手却环过她的前胸,摸到了内衣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