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他听见卫生间的水声,起身套上裤子,走过去。江随站在洗脸台边洗衣服,她自己的已经搓完,这会儿手里正在搓洗的是周池昨天换下的内裤。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他只穿了件裤子站在门口。“什么时候起的?”江随朝他笑了一下:“有一会了,我睡不着。”虽然经过昨夜,已经跟他更亲密,但被他看到在洗他的内裤,江随仍然不好意思,解释:“我没事做,就想把衣服洗了。”周池走到她身后:“我来吧,你不累吗?昨晚……”他说到这里就抿了抿唇,耳朵有些热。江随也一样不自在。但同时,他们心里都有些开心。对他们两个来说,昨晚即使生涩、混乱,甚至有一丝坎坷,也是特别的让人难以忘怀的。江随小声说了句“没事”,又继续洗。周池搂住了她的腰,弓着背,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闻到沐浴露的味道。他问:“洗过澡了?”“嗯。”“还难受吗?”江随摇头。周池放下心,松开她,站直了身体说:“待会出去吃早饭,完了带你看电影。”江随拒绝:“我今天不出去了。”“怎么了?”江随转过身,脸抬起来,手指着自己的颈侧。一个很显眼的吻痕。“……”周池摸了摸鼻子,低头笑了一下。两人因此窝在酒店看了一天电影。分别后的重逢,只要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电视上播放的是个老电影,还是文艺片。以前窝在周池的小阁楼里,也是这样,经常拉上窗帘昏天黑地地看一场电影。江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抬头问:“还很明显吗?”周池看了一眼,又笑了:“没那么快。”“你还笑。”江随轻轻地打了他一下,“都怪你。”“嗯,怪我。”他眉毛弯起,眼睛看着江随,手掌揉了揉她的腰,“以后注意。”江随不说话,他的手更过分,嘴唇也压过来。他一摸,江随就紧张,怕他又来,她揪着他的T恤领子小声拒绝:“我不行,昨天……”“知道,不动你。”傍晚,周池下楼给江随买了创可贴。她脖子上的痕迹用热毛巾敷过,但看上去效果不明显,一两天肯定好不了,偏偏她皮肤又白,那颜色很容易就被看出来。不可能一直不出门。周池帮她把那红痕贴上,说:“出去吃晚饭吧,你今天都没好好吃。”出了酒店,刚走到街上,周池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江随走在他身边,一只手被他牵着,距离很近,听筒里的声音很大,是个男的,嗓门粗。周池喊他“尘哥”,江随听了几句,大概听明白是什么事。周池没有讲很多,很快挂了电话,问她想吃什么。江随问:“你有事情?”周池否认:“有个聚餐,不用去。”“我听到了,好像还有事情要跟你聊吧。”那些专业名词江随没听清楚,也不懂。她说,“要不你还是去一趟吧,我在这儿吃点就回去,你不用陪着我。”周池看了看她,说:“是正在做的一个项目,都是同校的同学,还有几个师兄师姐。”江随点点头。他问:“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江随有些惊讶,犹豫了下,点了头。聚餐地点在C大东门的一家粤菜馆,门口进进出出都是学生,生意很好。周池刚进门,前台的姑娘就已经认出他。他们那个项目组每次都在这儿聚,店里员工都与他们很熟。前台姑娘指了方向,周池熟门熟路带江随上二楼。包厢里一张大桌已经坐了不少人,剩两个空位。小黑眼尖,门口人刚进来他就看到了,眼睛一亮,喊了一声。一桌人扭过头,有男有女,全是年轻人,看上去最年长的就是给周池打电话的那位“尘哥”,他全名刘昱尘,标准青春偶像剧男主名,但却是个鲁智深的样貌,圆脸,皮肤黑,为人很豪爽。“你小子总算来了!”周池牵着江随走过去,很自然地和在座的人打了招呼,末了介绍一句:“我女朋友江随。”“欢迎欢迎!”大家心中了然,都很热情。江随略微拘谨,笑了笑:“你们好。”“哎,坐这边!”小黑站起身,殷勤地帮他们挪椅子。带家属的不只周池一个,其中有位师姐也带了男朋友过来,不过就是他们学院的,所以只有江随是第一次来,大家显然对她更关注。有个穿白T恤的女孩笑着说:“周池,你女朋友很漂亮啊。”江随不好意思,周池却笑着应声:“是啊。”他一点不谦虚。小黑劝道:“哎,咱能不能矜持点儿。”在场的人都笑。后来饭桌上气氛一直不错,江随看得出,他们一群人已经很熟,而且个个是学霸,几句闲话讲完就开始讨论正事,说来说去都离不了项目。江随坐在周池身边,只吃自己面前的两个菜,周池时不时给她夹一点别的,她就默默吃着,听他和其他人讲话。江随发现,周池讨论正事时有些不一样,虽然讲话还是不紧不慢,语气也是平常那个样子,但很奇怪,他每一句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很可靠,即使那些编程知识江随根本听不懂,也能感觉到他在这个项目里是核心人物。江随还听出来那个白T恤女孩叫阮婧,和周池同班,好像很喜欢和周池对着来,周池说一句,她就来个“可是……”,讲话语速又快,妙语连珠,话里时而夹个段子,逗得大家都笑开。听说语速快的人思维也快,江随觉得她应该很聪明,至少跟周池差不多聪明,因为她接得上周池的话。后来又听那位刘师兄打趣地夸周池,说他拿了什么一等奖,是董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江随才知道,原来他已经这么厉害。可他没有说过。这个聚餐到后来,江随渐渐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坐在这里挺尴尬。聚餐九点多结束,有两个大四师兄住在校外,他们先走,阮婧要去买水果,也在校门口和他们分别,剩下的一群人一起进了C大东门,各自回宿舍。周池带江随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走到小卖部门口,给她买了一支冰激凌。江随边吃边走。校园里都是年轻的身影,偶尔也有几对和他们一样,手牵着手在小道上走着。“周池,你是不是挺忙的?”江随忽然问。“还好。”周池转头看她。江随咬了一口冰激凌,脚步渐渐停下,说:“今天这个项目是怎么回事?”周池有些惊讶,以为她不会对这个感兴趣,他简单解释道:“是两个师兄的项目,院里一个教授把我推荐过去的。”“是那个董教授吗?”江随问。“嗯。”江随朝他笑笑:“我听你刘师兄说了,这个教授很喜欢你是吧,你还拿了奖呢,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周池略微低头,轻轻地把她拉近:“这点成绩屁都不算,告诉你干什么。”他心里的目标远不止这样,真正想捧到她面前的也不是这些。江随不是很懂。怎么会屁都不算?这都是他一点一滴的进步。旁边路灯的光昏昏淡淡,她没有说话,把手中化了一点的冰激凌递到他嘴边。周池吃了一口。走出校门口,江随的冰激凌吃完了,她把手里的包装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跑回来牵住周池的手。快到酒店门口时,碰到了买水果回来的阮婧。“欸,你们在这儿啊?”阮婧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看了一眼周池,笑嘻嘻的,“出来住?“是啊。”周池淡淡问,“班长连这个都管?”他语气不甚客气,散漫冷淡。阮婧好像早习惯了,朝江随笑道:“他脾气真臭,是不是?”她这话说得很自然,俨然和周池是很熟的朋友。不自在的反倒是江随。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摇了摇头。阮婧看了她一眼,笑容更耀眼:“你真是善良,好啦,我走了!”她挥挥手,提着一袋橙子潇洒地走远。江随说:“原来她是你们班长。”周池“嗯”了声,拉着她走上台阶,进了酒店的旋转门。江随又问:“你们一起做事,是不是很熟了?”她语气还是随意的,声音却低了一些。周池说:“不算熟,一般。”江随“哦”了声,说:“我看她好像挺热情的。”正说着,电梯来了。两人走进去,周池摁了楼层,看了看她,忽然笑了下:“怎么老说她?吃醋?”江随摇摇头。周池靠近她,低头说:“你现在知道你跟别人亲密一点,我什么感受了?”江随一顿,抬起眼。看到她的表情,周池也一愣,笑容收了些:“怎么了?”“我没有跟别人亲密。”江随小声说。周池说:“我没那个意思。”他这回真的只是顺嘴接了一句想逗逗她,因为头一次被她这样“盘问”,心里其实有点乐,没想到江随却会误会。周池抿了抿唇,把她脑袋搂过来:“想到哪儿去了?”江随没有说话。电梯门开了。周池带着她回房间,进门把人抱紧,带了点道歉的意思:“我开个玩笑,怎么心思这么重了?”江随也发觉自己在这件事上变得有些敏感,之前聊天,他偶尔问陈易扬有没有找她,或者把留言板上的男生留言截给她看,她就已经有一点。其实挺害怕他那个样子,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似的。今晚江随心里本来就有些失落,被他这样一说,忽然就反应过度。关于阮婧的事,她没有再问,温顺地抱住他。周池感觉到她情绪不对:“怎么了,江随?”“周池,我想亲一下你。”“……”周池扣着她的肩,将她拉开一点,佝着头,脸靠近她。江随搂住他的脖子,踮脚亲吻他。江随是隔天中午离开的。机票是由周池替她订好的,他算好时间,怕下飞机太晚,她一个人从机场回去不安全,所以特意选了比较早的班机。那天早上,两人又试了一次。屋内没开灯,就在昏昏暗暗中,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江随依然紧张,鬓边细碎的头发湿湿地贴在皮肤上。她没有睁眼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但手一直被他攥着,两人的掌心相扣。这一次周池折腾了挺久,江随也渐渐有了点奇怪的感觉,她说不清,一直到结束后都有些迷茫。周池搂着她,给她擦脸上的汗,低声问她疼不疼、难受不难受之类的。江随都摇头,也不讲话,就安静地趴在他怀里,手指揪着他的衣服玩。周池垂头亲她鼻尖:“这么乖?”江随脑袋抬起一些,朝他笑了下,周池于是又去亲她。上午原本还有课,但周池没去,他带江随吃完午饭,将她送到机场。进了安检口,江随回头看了一眼,周池还站在那里,即使是最普通的短袖长裤,在人群里也非常显眼。他朝她笑着,手臂抬起来挥了挥。异地就是如此,每一次的重逢必然伴随一次离别。回校后就是期末,江随忙了起来,赶作业、复习、考试……一样一样连着来,整个宿舍开启了深夜发奋的模式。江随每天复习完都会收到周池的信息,他和她一样,这阵子也睡得特别晚。等所有课都考完也没有放假,因为还有个军训摆在眼前。首都很多高校的新生军训不是放在入学,而是大一暑假,Z大也是,军训基地在八达岭那边,为期半个月,条件比较艰苦,二十多个人住一大间,伙食很糟糕,生活也不方便。山里昼夜温差大,白天热死,晚上又冻得慌,湿气重,被褥总是潮的,江随那阵子过得不好,水肿严重,每天起来一看,小腿都粗得不像自己的。不过也有开心的事,比如去山上徒步,还有射击活动,江随生平第一次摸到枪,在教官的帮助下射出两发子弹,虽然肩膀很疼,但还是很新奇的体验。江随保留了那两枚弹壳,打算送一个给周池。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大家都很兴奋地收东西。江随忙完,出去给周池打电话。他这个暑假已经进公司实习,每天都到八点多钟下班,有时还加班做事。夜里山风很大,江随蹲在树下,她穿一件T恤,下半身还是军训的迷彩裤,周池在电话里问她:“东西收好了?”江随“嗯”了声,手指闲闲地揪着土里的一棵草:“都弄好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电话里很嘈杂,有汽车的声音,他应该还在外面走着。“还没吃,刚下班。”周池说。“那你赶紧去吃东西,我先挂了。”江随有点心疼地催促。“不急。”周池笑着说道,“饿不死,等会回去煮面,还要走几分钟,再讲一会儿。”因为实习公司在市区,他就近找了房子,短租两个月。“明早就回校?”周池问。“嗯,上午应该就到了,还可以歇半天。”周池想了想,问:“真不打算过来这边实习?可以跟我住一起。”“不行啊,不是说过了嘛,”江随说,“已经答应师姐,她把我报过去了,再反悔肯定不好,而且,这个公司挺好的。”这事他们之前已经讨论过,江随是事情定好了才告诉他的,周池当时就想让她过去。或许是有些失落,他语气低沉了些:“当时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广告公司哪儿都有,我看过了,我这一片也有不少。”江随顿了顿,手指有些僵。默了两秒,她低头把草拔了出来,开口说:“你找实习也没有跟我商量啊。”她突然顶这么一句,把周池弄得怔了一下。江随抿着唇,不知怎的,想起他上班到现在已经很累,还没吃上饭,心里又软了:“算了周池,我们不说这个了,我这个实习应该结束得比你早,到时候我来看你,好吗?”周池只好应声:“好。”这个暑假,江随没有回家,她的第一份实习工作内容很琐碎,基本以跑腿打杂为主,不过那好歹是个4A级的公司,她又在创意部,所以即使是做这样的暑期实习生,也依然能接触到不少行业内的牛人,见识到很多很棒的点子,江随性格又比较踏实,在一个半月的实习期内她并没有厌烦,倒是发现自己对文案策划方面兴趣更浓厚,偶尔也能蹦出一些奇思妙想。实习快结束时,江放来了一趟,但他行程匆忙,父女俩只吃了一顿饭。江放过来主要是有件事要和江随说,他之前在美国访学过的一所大学要聘他做访问教授,讲授中国哲学。这样一来,至少要去一年。他不太放心江随,所以还未做决定。江随一听,很为他高兴:“我没关系,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时候,反正我都在学校里。”江放说:“也没那么快,起码到年后再过去。”停顿了下,又想起来,“对了,等你到大二,学校里应该会有交换生的名额,阿随你注意一下,要是有往美国那边的,可以看看有没有兴趣,要是你想过去,那倒刚好。”“我还没关注过这个,”江随显露出感兴趣的意思,但她想了一下,忽然又摇头,“不想去。”江放似乎猜到了什么,笑了笑,问:“你最近跟周池怎么样了?”江随微微一顿,有些窘迫,想到江放以前问她,和男生一起知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时候她说知道。而现在呢,她和周池在一起,什么都做了。江随小声说:“挺好的,他也在实习呢,很努力。”江放又笑:“阿随还是很喜欢他?”江随点点头,喝了口汤,过了会儿,抬头问:“爸爸,你觉得距离会对感情有影响吗?”“可能会有些影响。”江放说,“不过,有时是好的影响,有时是坏的,看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江随回去后,又想起这个问题,然后她就订了机票。结果,实习结束得比预计的还要早两天,江随直接改签,提前去找周池,想给他一个惊喜。出发前一天,她和李敏一道去理发店做了头发,发尾稍微烫了点儿卷,散下来或扎成马尾都好看。做完头发又去逛街,江随买了两身新衣服,一套连衣裙,还有一套是自己搭的T恤配牛仔短裤。实习这段时间,江随向李敏学习了化妆,平常不怎么折腾,只是备了一套化妆品,这次又添置两支新口红,李敏帮她选的颜色。“这个超好看,你男朋友肯定很喜欢。”李敏这么说,江随很相信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江随傍晚下飞机,打车去周池住的地方。她两周前才给他寄过快递,地址还在。今天是周日,按照往常规律,他应该有半天假,中午就下班。江随看着车窗外,车来人往,高楼林立。这座城市的繁华丝毫不逊色于首都。周池住的地方是专门的一栋单身公寓,用来出租给附近的上班族。江随确认了一下手机里存的地址,走进电梯。到十楼,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一刻。他应该在家。江随敲了敲门。屋里小黑正仰在沙发上看电视,餐桌边几个男生在玩牌,阮婧从厨房端菜出来,对着他们吼:“你们一个个耳朵聋了,没听见有人敲门啊?”“你去开呗。”小黑说,“尘哥动作够快啊,这么快就来了。”阮婧朝他扔去一个橘子:“懒死你了。”她转身过去开门,看清门外的人,手顿了下,眉毛抬了抬。门外的江随也是一怔。“尘哥啊,正说你呢……”小黑刚走过来,眼睛一下亮了,“我靠!”他嘴巴特快,扭头冲厨房喊,“周池,你看谁来了!”话音落下,厨房走出个人。他刚洗完青菜,一手的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愣了。她化了淡妆,眉目秀气,唇色淡红,穿一件及膝的棉质裙,低跟单鞋,小腿修长漂亮。在飞机上,江随想过几种情景,想象周池开门时会是什么反应,是不是会被她吓一跳,但没想到是这样。这一瞬间,江随觉得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像个不小心闯过来的局外人。还是阮婧先开口:“快进来啊,站着干什么?”她边说边笑,“我们大家刚好都在这玩呢,饭快做好了,你来得真是巧了。”周池已经走过来,他一身居家打扮,趿拉着拖鞋,身上这套灰T、运动裤还是江随之前买了寄给他的。江随有些僵硬地站着,直到被他牵住手。“怎么过来的?”他眼里有讶异也有惊喜,江随忽然又觉得有点安慰。至少,他脸上的高兴是真实的。“我坐飞机来的。实习结束了,就提前来了。”“怎么没说一声,我去接你啊。”周池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背包。江随说:“我怕你忙。”“先进来,饿了吧,刚好吃晚饭。”周池唇角弯着,牵起她往里走。旁边的阮婧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敛目。客厅的几个男生都过来打招呼,上回聚餐见过,江随对他们还有些印象,她也友好地朝他们笑了笑。桌上菜已经摆好,小黑撤了扑克牌,又听见有人敲门。“这回肯定是尘哥!”他跑去开门,不仅接到了刘昱尘,还有另外两个师兄,他们带来一箱啤酒,打算好好喝一顿。一群人在桌边坐下,边吃菜,边聊天,热热闹闹。阮婧把啤酒拿上桌,没找着开瓶器,她视线往厨房看去。还剩一菜一汤没弄好。那人在炒青菜,背影高高瘦瘦,他旁边的女孩在一旁洗蒜,弯着腰,裙子后摆微微往上,一双长腿。阮婧视线没动,看见他弄完菜,放下锅铲,把身边的女孩搂到怀里亲。阮婧转过脸,回到桌边坐下,踢了身边的小黑一脚:“哎,去厨房找找开瓶器。”小黑傻乎乎的,什么也没想,真就去了,结果就看到了不该看的。“我靠……”小黑赶紧摆手,“继续继续,我啥也没看见。”开瓶器也不要了,扭头退出去。江随很尴尬,周池没动,仍然把她抵在洗手池边上。江随推他:“汤要热了。”“热就热了。”“大家等着吃呢。”“不急这一会儿。”他垂着头,眼睛还看着她,“什么时候学会化妆了?”“实习的时候。”“很漂亮。”江随不自在地捋捋头发,抬头看着他嘴唇上沾到的一点口红,指了指,“你擦一下这。”周池笑了,食指抹了一下,指腹有点红色。江随想了想,问:“我今天过来是不是有点打扰你了?”“你说呢?”江随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他。周池揉揉她的脑袋:“跟我还说打扰不打扰?很傻。”江随也觉得自己像傻了似的,明明心里有点失落难受,却还陪他在这里做菜,他不过是笑一笑,讲了几句好听的,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在这个人面前总是被动,从最开始就是。后来吃饭的时候,江随一直忍不住去注意阮婧和周池,不过什么都看不出来,周池几乎没跟阮婧讲话。其间,阮婧给大家夹菜,捞了排骨要给周池,他也没接,说懒得吃,让给小黑了。直到九点多,送走一桌客人,江随才有机会好好看一下周池的小公寓。地方不大,但是个小跃层,空间利用得不错,卧室和卫生间在楼上,楼下是小客厅和厨房,厨房原本是开放式,屋主自己改造过,弄了隔断,变成单独的一小间,和客厅互不干扰。这样的空间,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不过在周池看来,加上江随才是最好的。自从六月那次相聚,异地变得更难熬,不只是心理上的想念,对周池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生理上也不好受,忙的时候会好些,但有时候晚上和她通过电话,会更难忍。好不容易见面,他不可能不碰。江随穿的是睡裙,领子低,他压着她,手摸进去扯掉了她的内衣。这天夜里,周池反复克制,还是折腾了两回。江随被他弄得汗涔涔,到后面没有一点力气,浑身都软绵绵,周池仍把她抱得很紧。江随脸贴着枕头,缓了好半天。“不舒服?”周池倦懒地躺着,在她耳边沙哑地说了两句荤话。江随羞赧,推了他一把,脑袋挪到另一半枕头上,结果又被周池抱回去。“不高兴了?”他温声哄着,“阿随,我很想你,你想我吗?”江随没回答,反问道:“你想我什么啊?”“什么都想。”他贴着她额头低声说。“是吗?”江随抱着他,“周池,我跟你说一句话。”“你说。”江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们跟从前不太一样。”周池问:“怎么不一样?”江随蹙眉:“我说不清楚,就觉得……”她欲言又止。“觉得什么?”沉默几秒,江随脸颊贴紧他的胸膛:“觉得你没有我,好像也过得挺好。”周池愣了一下,垂目看她。江随还是低着头,声音很轻:“你学习上越来越好,也有很多好朋友,什么都挺好,我其实挺为你高兴,但是……”但是除了高兴,也有很多其他的感受。江随无法准确描述,但心里的不舒服确实存在,她斟酌着说道:“你说你想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只是想跟我做刚刚那样的事……”她说完这句,感觉到周池僵了一下。屋里忽然陷入寂静。江随一直没有抬头,过了好一会儿,周池捧起她的脸,借着床头灯,江随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你说清楚一点。”他声音低沉。江随不知怎么去解释自己的感受。周池脸更冷了,低缓地问:“你觉得,我只是想跟你上床?”江随顿了顿,要开口,周池没再给她机会,他胸口微微起伏,有些憋不住:“你是这么看我的?”他气得笑出一声:“我想上床,用得着等你千里迢迢过来?”江随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渐渐红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周池也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皱着眉,不知是更气她还是更气自己。屋里气氛忽然就跌至冰点,刚刚的温存好像消失了。“是,你是不用等我,很多人喜欢你,我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过来。”江随从他怀里退开,撑着身体坐到床边,拿过衣裳往身上穿。她背对着周池,裸露的身体上有不少明显的痕迹,泛着淡淡的红,都是刚刚亲密时弄出来的。周池心口一疼,一股气泄了大半,起身从背后搂住她。“对不起。”他张口跟她道歉,手背一烫,抬手往上摸她脸,更心疼,“阿随,我不好。”他帮她擦眼泪,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我说话重了,对不起,你别哭……”可江随的眼泪好像掉得停不下来。在周池眼里,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哭起来默默的,让他很难受。那天晚上是他们在一起后江随第一次哭成那样,或许已经压抑了太久。周池一直抱着她,也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他们才睡过去。第二天上午,周池请了半天假。江随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人,她以为他上班去了。在床上坐了片刻,江随起身洗漱,下楼后却听到厨房有动静,她走过去,看到周池在做早饭。江随没有进去,远远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转身。两人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互相对视了一下。周池放下手里的盘子,走出来:“你醒了?”江随点点头:“你怎么没上班?”“请了半天假。”周池又走近一步,看着她微肿的眼睛,“睡得还好吗?”江随又点头:“还好。”谁都没提昨晚的事。周池沉默了一会儿,说:“煮了鸡蛋面,你还有没有别的想吃?”“不用了,就吃面吧。”“好。”周池进厨房盛来两碗面,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周池每次抬头,江随都是低着头。快要吃完的时候,周池说:“我们等会儿去看电影。”江随问:“你下午不是要上班?”“没事,时间够了。”周池停顿了下,深黑的眼睛看着她,“你好不容易过来,我陪陪你。”江随没有说话,把面吃完。低头坐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周池,我想今天就回去了。”这句话打破此刻表面的平静。周池碗里的面还剩两口,但他没有再吃,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他抿了抿唇:“不是还有几天假吗?”江随没有看他,视线落在桌角:“你要上班,也挺忙的,我不想耽误你……”“是这个原因吗?”周池冷声打断了她。江随沉默了。“阿随,”周池克制着情绪,“昨晚是我不好,我气大了,让你伤心,是我的错,但你是不是也过分了?我对你什么感情你不知道?”他嘴角扯了扯,自嘲,“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成了那种男的?”江随有点茫然地垂着脑袋。没错。她也很过分。两人就这样僵坐了一会儿。周池心里烦躁,隐忍地问:“真要走?”江随点头。周池看着她:“你不想跟我待一起了?”江随没有回答,坐了一会儿,说:“我先去收东西吧。”她起身上楼。周池在楼下抽完一根烟,慢慢冷静下来,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江随提着背包,已经换回自己的鞋。周池还是坚持送她。路上,两人坐在出租车后座,谁也没有说话。江随靠着车窗,想起昨天来的时候。那时,她坐在车里对着小镜子补口红。到机场,分别前,周池没忍住,有些强硬地抱住江随,压下了一切情绪,说:“我知道你心里还生气,不想理我。阿随,我可以等着,不管怎样,十一我来找你。”距离十一,也不过二十天时间。到那时,他实习结束,手上的项目也将收尾,有足够的时间好好陪她。飞机晚点,江随出机场已经不早。外面灰蒙蒙,天气闷热,好像很快就要有一场大暴雨。果然,刚坐上车,雨就下了,车窗上雨水连续不断,什么都看不清。车停在Z大东门,江随抱着背包从车里出来,快步跑进学校。等她跑到最近的一栋教学楼,身上已经全湿透。眼前雨幕无边,江随抹掉脸上的雨水,站在玻璃门边看了一会儿,从背包里摸出手机开了机,有一条未读短信。ZC:到了吧,路上顺利吗?江随回了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