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走近了一看,发现字母是汉语拼音。 角落里还注明了拼音的内容肯当jī”。 褚桓在牌子下驻足良久,断定此乃麦当劳、肯德基和重庆jī公煲玩3P玩出来的娃。 不过肯当jī”这志向……是不是也有点太远大了? 他滚下山崖的时候,通讯设备就掉的掉、坏的坏,直到此时,褚桓才终于花了五毛钱,借饭店的电话打给了老王,痛痛快快地听了老王一顿臭骂,权当是来自前世丈人的爱的洗礼,而后拒绝了老王派人来接他的建议。 住几天我就自己回去,这边环境挺好的,我就当旅游了。” 老王没有就此和他纠缠,只是沉默了一会,问:你刚才说你当时是怎么掉下去的?” 褚桓面不改色:失足。” 老王:……不扯淡能死吗?” 真是失足,不过现在已经改造好了。”褚桓轻轻地笑了一声,那社么,回去别忘了替我这个失足青年问小璐好,说好了,将来孩子生出来可得管我叫舅舅。” 老王的女儿小名就是小璐,两年前嫁了个摄影师,现在就快生小孩了。 褚桓回想起来,发现自己整个青chūn期净顾着为了她掐架了,掐得乌眼jī一样,却居然没有一次主动约她出来看场电影,吃个冰激凌什么的,连情书这么脍炙人口的东西都没有写过,简直是为了掐而掐,为了打架而打架。 舍本逐末得有点自作多情,显得可笑得……近乎可爱。 走了,再见。”他对老王说。 肯当jī”卖发面饼和炸jī,在褚桓天真地问有没有薯条——就是炸土豆”的时候,老板娘转身去厨房给他端了一碗跟大土豆块一起蒸熟的二米饭,伸手抓了一把粗盐粒,往上一洒,豪迈地说:吃去吧。” 褚桓:……” 不过虽然山寨,食物质量却出乎意料得还可以,发面饼白胖得苏软,炸jīhuáng澄澄的,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 小芳先开始对褚桓是十足的不耐烦,甚至有些敌意,头天一起喝酒的时候,这种敌意已经消弭了一半,炸jī端上来的时候,褚桓看得出来,这位凶猛的毛猴是打算要跟自己化敌为友了。 他本人却没什么胃口,褚桓摸遍了全身,翻出了仅剩地小半包烟,跟老板娘借了个火,临窗抽了一根,坐回去的时候,南山却突然抬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褚桓一愣,只见南山用食指关节轻轻地在他肺部的位置敲了敲,严肃地看着他,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接着,南山缩回手,给褚桓递过来一个jī腿。 褚桓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他发现南山吃东西的时候,全神贯注得就好像在处理一件非常神圣的大事,一个渣都不làng费。 吃饭——对于褚桓而言,只是维持生命的基本行为,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丧失了食欲,好吃与不好吃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咬不动的gān瘪杂粮饼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在他眼里都一样,三口解决,全部是味同嚼蜡。 但是此时他看着南山,忽然产生了某种吃饭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的错觉,他试探地低头咬了一口,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普通的jī肉而已。 于是褚桓忍不住又看了南山一眼,再一次被那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闪了一下。 有那么好吃?”褚桓心想,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把飘散得四处都是的jīng神集中回了手里这个被咬了一口的jī腿上。 这样,褚桓看一眼南山,吃一口东西,慢慢的,他麻木而不灵活的味蕾逐渐苏醒,居然真的尝出了滋味。 三个人很快把两大盘摞起来冒尖的炸jī一扫而空,褚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吃撑了。 他结完账,回头看了一眼南山那平静中透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居然也产生了一点被同化的愉快。 不过……等等,音乐能愉悦身心也就算了,看着人家下饭又算怎么回事? 秀色可餐吗? 褚桓颇为尴尬地转了转指间的戒指,让逗你玩”仨字磨砺着他手指根的皮肤,面色淡定、内心充满谴责地想:不好,我这样怪猥琐的。” 第10章 现世 县城就是个放屁能砸脚后跟的地方,小得一眼能从开头望见结尾。 他们从肯当jī”里出来,不可避免地再次经过了褚桓来时的汽车站,此时正是中午,客流量达到了当地的高峰,好几个戴着小红帽的导游正拿着大喇叭呼唤各自的游客跟上。 游客们像一群怎么也赶不到一起的羊群,一下车就自由散开,有疲惫地跟着走的,有四处找厕所的,还有对着县城崎岖的道路拍照的。 唔,不知道这穷乡僻壤有什么好拍的,这可能是个游客特有的仪式。 南山和小芳被这么多人震撼了,自觉地避让道路。 什么叫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浅尝辄止地让这俩来自大山的孩子看个冰山一角,估计就够他们长一年份的见识了。 南山怕人碰到褚桓,自觉地站在前面挡住他,同时好奇地指着游客问:做什么的?” 褚桓看见人多就烦,但是面对南山,他没把心里的烦带出来,只是懒洋洋地说:旅游。” 南山和小芳一同望向他,两双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好奇和不明所以。 褚桓:……就是从远处跑来玩的,爬山——就那种山,爬上去玩。” 还是不明白——大山人民可能想象不出,爬个山而已,gān嘛要这种阵仗。 褚桓顿了顿,选择了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他慢吞吞地抬起一只手,做出往嘴里扒拉的动作:吃——” 然后他回手拍了拍小芳的肚子:饱了——” 最后褚桓手掌一拢,做了个很多”的手势:撑的。” 南山和小芳恍然大悟,用艳羡加上一点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过往的人群。 这时,一个姑娘走到他们附近,手里拿着一个立拍得”,她拍了一只蹲在路边晒太阳的看门狗。 喀嚓”一声把褚桓身边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片刻,成像的相纸被吐了出来,小姑娘捏在手里来回扇动了一会,狗照片就清晰了,她跑回去拿给自己的同伴看,南山他们俩人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 随后,小芳震惊地走上前去,弯腰观察地上的狗,狗抬头看了这赤膊的汉子一眼,淡定地冲他摇摇尾巴,表示自己还活着,没有被贴在纸片上带走,乡巴佬们大可以不必太担心。 小芳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哇啦哇啦地冲南山报告他发现的新大陆,报告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褚桓的目光就落在了南山的图腾上,看得出那是一只凶shòu,他不是民俗专家,不知道这是哪一族的崇拜,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图案。 从小芳对南山的态度来看,这个长发的帅哥似乎在他们当地有着很高的地位,很可能是族长或者族长的亲戚。 褚桓知道,除了通常意义上的五十六个民族,国内其实还有一些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统计识别少数民族,南山他们可能是其中一员。 他问过南山他们是什么族,得到了一个无法用汉字对应的回答,发音上近似汉语的离衣”,比汉语发音稍微复杂一些。离衣族”这个名称到底有什么意思,南山本人不知是不太清楚,还是不方便回答,只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的解释,好像是什么守山人”之类。 南山懂一些汉语,认识的字比会说的话多,有钱,知道怎么买东西,知道钱的面值,可见并不是与外界毫无jiāo流的,然而这种jiāo流一定并不深、也并不普遍,反正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边陲县城里,他看什么都新鲜,又仿佛是为了维持某种形象,不能像小芳一样上蹿下跳地四处围观,眼神里却总是充满跃跃欲试的好奇。 是因为jiāo通不便,所以不常出门吗? 还有他们带来的奇怪的草药——特别是那种白色的药粉,如果真的能刺激细胞活性,流传到外面,该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这时,南山回过头来,递给褚桓一只手,示意他扶着自己,用不熟悉的汉语生硬地说:河这边好。” 褚桓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河这边”是什么意思? 接着,南山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头一笑:要是我们那的孩子……小学生也来这里,就好了。” 褚桓对他说过小学生”就是孩子”,他立刻记住了这两个词,尽管理解上可能有一些偏差。南山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埋怨,只是仿佛怀着某种遥不可及的憧憬,因为够不着,而显得有一点羡慕。 如果他埋怨,褚桓大概会十分理解,但毕竟是别人的事,理解完了,他也不大会触动。 可是南山那一点小小的羡慕却不知道怎么的,好像一把钝钝的小刻刀,在褚桓心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褚桓心里第二次冒出那个念头:他只是想找一个能教汉语的人而已,怎么那么难?要么我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