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挪过来,但是看到的,只有两个空荡荡的碗。我盘腿坐在碗边,仰头看他,嘴角有一粒风骚的饭粒。 他大概是饿狠了,指着我只说出一个“你”字,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从那天起,玉玉就病了。我就照顾他。照顾了许久,等某一天他神清气爽的时候,他终于说了那句话——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当时他抱着我,说得特别豪气、特别仗义、特别像真的。我就傻傻地点头。 当天晚上,一行人来救我们,外面发生了激战,玉玉就将我藏在柴火里,然后从鞋里拔出了一把小刀,站在门口。 有人冲进来找我们,刚进门,就被他猛地偷袭,斩杀于门前。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杀人,鲜红的血瞬间喷了出来,我整个人躲在柴火后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然而玉玉却不一样,他似乎是毫不惧怕的样子,在一群人之间东躲西藏,拿着一把小刀,仗着身高的优势,在一群大人之间跑来跑去。 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我好几次看见他被剑砍伤了,被踹到了,但是他都不说话,反而带着笑容,一个劲地往外冲,一面冲一面喊:“来啊来啊,有本事就砍死老子啊!” 他们纠缠了许久,我瞧着玉玉,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惶恐。 过了许久,突然有另外一批人冲进来,以强硬之态,只说了一句:“一个不留。” 看见那人,撑了许久的玉玉突然就瘫软在地上。我和他隔着一个柴火堆,透过缝隙瞧着对方。他躺在地上,全身是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不断地落下来,他突然就笑了,抬起手来,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用血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别哭。 我点头,却做不到。他便瞧着我,那目光,仿佛是再也瞧不见似的。许久之后,他被人抬出去了,我依稀听到有人问他什么,他答了什么,然后众人便离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一地尸体和我自己,我整个人都瘫软在了那个搭建起来的柴火堆里,一动也不敢动。 玉玉再没有回来,周边没有一个活人,我一个人在那里,害怕得快要疯掉。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一个人来就好了,哪怕一个人来就好了。 我不知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只感觉白天变成了黑夜,我全身都一寸一寸僵住。然后我突然听到外面嗒嗒马蹄之声,随后我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声道:“搜。”说罢,便是人群穿梭之声,然后那个人一间一间房走过,温柔地喊:“殿下?殿下?” 我想回答,但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张了张口,却许久发不出声。我感觉身体都不是我自己的了。好久之后,我听到他脚步顿在我面前的声音,许久后,他一点一点移开了我头顶上的柴火,火光落进来,映照出了狼狈的我。我蜷曲在那里,仰头瞧着他,满脸是泪。他微微一愣,随后却叹息出声来,温和地道:“殿下……” 话刚出口,我便“哇”地大哭出声来。他伸出手,将我抱起来,然后温和地道:“不哭不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我没说话,躲在他怀里,抽噎着。过了许久,我终于抬起头来看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掉眼泪,奶声奶气地问道:“太傅是特意来找吾的吗?” “嗯,”他没有遮掩,“殿下这次,闹得太过了。” “太傅是不是找得很困难?”见他没有骂我,我又放心了几分。 他点头道:“是,不过看见殿下安好,微臣便放心了。” “太傅……”我不再说话,就只是盯着他。他抱着我,走了几步,终于察觉我的不对,转头来瞧着我,温和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太傅,”我忍着眼泪,询问,“如果吾不是太子,太傅还会找吾吗?” “若殿下不是太子,”谢子兰竟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却是微笑起来,“微臣肯定会将殿下认作义子。如殿下这般聪慧伶俐的孩子,都是讨人喜欢的。”一听这话,我突然觉得,之前我所有的抱怨、委屈,其实都不存在了。哪怕我不是太子,也会有谢子兰觉得,我是一个好孩子。 从那以后,谢子兰在我心里的地位,甚至取代了我的父皇。在童年时代,父皇给我的是荣华富贵,但不带半分温情,也没有人给过我温情,除了谢子兰。 只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谢子兰突然一改平日的温和,在某次替我授课的时候,猛地对我拔出剑来。 因为我信任他,将他敬为另一个父亲,所以我向父皇请求,允许他上课佩剑。然而,那一日,他便用我为他求来的剑,指向了我。 我被剑削断了半截头发,错愕得倒在地上,看着满眼通红的他。他用剑指着我,旁人纷纷拔出剑来,我和他就这么僵持着。许久后,我母后赶到了现场,远远地我只听她说了句:“你杀啊!”说着,母后便卷帘走了进来,摇着羽扇,温柔地道:“你今日大可在这里杀了她,不过你可要想好了,你谢家上下八百条人命你要不要?你谢家百年荣华,赔不赔得起!你可看好了……”母后走到我旁边来,陡然提高了声音,“你剑指的可是大宣当今太子、明日帝王,你谢子兰有没有这个胆量,拿你谢家一家去赌!” 我不知道母后与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瞧着面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颤抖着捏紧了剑,痛苦地闭上了眼,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拿着剑胡乱挥砍了几张桌子后,将剑一扔,便趴倒在一张桌子边上,嘟囔道:“好酒!好酒啊!” “太傅这是醉了吗……”看着谢子兰的姿态,母后用羽扇遮了半张脸,“咯咯”笑起来,转头询问道,“太子,你可伤到哪儿了?” “没有。”我瞧着那个装醉的男人,半天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为他遮掩。片刻后,我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敬重的、视为父亲的那个人,想要杀我。 我忍不住颤抖了手,看着装醉的人,想下令将他拖出去问罪,但出口的,却是一句:“今日太傅醉酒,所作所为,大概都是无心之失。我大宣仁德治国,吾亦无大碍,将太傅带下去醒醒酒吧。” 众人领命,几个宫女颤抖着去扶谢子兰。我瞧着他们远去了,终于还是不放心。我终于开口,在我人生中,第一次以我的命令去杀人。 “吩咐下去,”我颤着声音,“在场之人,一个不留。” 那算作我生命中的转折点。从那以后,谢子兰再没来给我授过课。朝堂之上,也是他们谢党排挤我排挤得最多。他再不避锋芒,将谢家越发壮大,时至今日,便是我父皇,也得忍让谢家几分。 我吃过谢家人几次亏,跳过几次套,被我父皇一次又一次拉上来,次数多了,再深厚的感情,也就淡了。我本来以为这应该是大家都遗忘的事情,今日谢清运突然向我提及,我便有些疑惑。然而,我瞧着他,他却也不说话。 直到将我送到东宫,谢子兰方才说了一句相当于没说的话:“殿下,无论做什么事,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