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这些年来在隐龙谷的时光都如梦境一样的虚幻不真实。 他真的离开过帝都麽? 好象……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无论他在什麽地方,好象总会想起帝都的一点一滴。 他在帝都长大,在这里,快乐与痛苦的时光…… “子霏,”星华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点试探的意味:“你知道堕天湖麽?” 子霏怔了怔,道:“自然知道。” “那……”因爲风大,星华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爲什麽堕天湖中没有生灵?所有落进湖中的,不管是人……是妖……是怪,全部消失于无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是龙族……应该知道吧……” 子霏一直沈默着,直到下马的时分,星华才听到他说了一句:“来自来处,归向归处。” 下马的地方是个极深的山谷,头上枝繁叶密连月光都透不下来。 行云显然兴致极高的样子,竖起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小声些。我看看……嗯,来了不少人。” 比他们站立的地方再靠下一些的低处,果然有不少人在走动。平舟把马匹拴好,静静的站在一边不出声。 行云抢先走在最前头,星华跟在他的身後,子霏沈默的跟着他们向前走。 听着树叶被踏断的时候清脆的破裂声。 第75章 不知道心碎有没有声音。 如果有,是什麽样的声音呢? 如果没有,又是爲什麽没有的呢?这样的巨大的隐痛,怎麽可能无声无息呢? 草叶被脚步碾倒,草涩而不安的味道弥漫着。 “还好吗?”温柔得让人想落泪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 子霏站住脚,看着比他略高了一些的平舟。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也有美丽的流动的光晕。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线月光照she下来的关系,那微光看起来银雾莹莹,很象辉月的眼睛。 子霏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呢?” “你好的话,就可以了。”平舟恬静的声音在暗夜中听来象个梦幻:“只要你过得平安快乐就好了。” “不,”子霏声音很轻,他们都不想吵到前面的两个人:“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快乐。不管我怎麽样,你的人生,是由你自己掌握着的。” 平舟不作声,两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行云他……” “我知道,他不记得。”子霏静静打断了他的话:“不记得,也不要紧。无论你是否介意,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既然现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好,记得不记得,也不重要。” “可是你的心呢?” 温柔的声音,平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悯:“你的心呢?不痛吗?” 子霏的呼吸一窒。 不痛吗? 或许吧,或许不痛吧。 经常的,时时的痛。 痛也会成爲一种习惯吧。 成了习惯之後,就比较容易忍受。 曾经有一段时间,对自己说,忘记了吧。 龙族擅水的法术,可以把一段记忆抹消得毫无痕迹。 曾经受伤,痛苦,背叛,相爱,失去…… 如果没有在人间短短的二十一年的人生经历,没有经历过那样一个小人物的,不悲不喜的人生,没有那一点平和的心态支撑的话,可能真的…… 就选择了他们所说的,把之前那些都抹去。 “星华猜到了吗?”子霏转移话题:“他会不会也已经猜到了是我?” 平舟沈默了一刻才说:“不,他这个人藏不住心事,如果已经猜到,他绝对不能象现在这样和你当陌生人相处。” 子霏想了一想:“我想也是。”总算可以直接地问一个他很想知道的问题:“汉青还好吗?之前一直想问,可是……” “他还好。”平舟的声音也轻松了一些:“在天城,医术有成,也有名声。” 子霏觉得安慰许多。 总算他们过得都还很好。 有不少的的人在黑暗中潜行,看来都是向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他们在黑暗中各行各路,目标一致但是彼此敌视孤立。 既然说了是寻宝,那宝肯定是很稀少的东西。这麽多人找同一样东西,结果当然不大可能是皆大欢喜,所以彼此仇视也是很自然的事。 子霏觉得好笑,他甚至不知道要找什麽东西。 他努力的让自己分神,去想其他的东西。 要找什麽东西?这山谷里有cháo湿的气息,子霏很敏锐的发觉,谷底有溪流,地下有暗河。湿气很重。 不知道要找的是什麽宝物呢?让行云和星华都这麽兴奋。 平舟不再说话,行云走了几步,想到落在後面的我们,伸手过来拉着他一起前行。 虽然在黑暗中,平舟还是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充满安慰的眼神。 子霏在面具下微笑。 平舟还是这麽温柔,什麽事都做到面面俱到。 不累麽? 行云对他这个陌生的人,也只会有这种淡漠的反应的。 换了任何人,遇到一个戴着面具不说话,而面具下又有一张狰狞面孔的人陌生人,都不会表示什麽热情的。 地势渐渐狭窄,林木稀少然後几乎全部消失了,尖厉的怪石嶙峋jiāo错挡住前路。子霏他们四个人是不会被这样的地形难倒,但是身周却时不时有人发出尖叫和痛呼,应该是被犬牙似的尖石爲难,十分辛苦。 然後身旁的脚步声渐渐少了,不知道那些人慢下去了,还是放弃了。 绵长而细密的呼吸的声音,只剩了他们四个人而已。 行云在最前面捻着一颗夜明珠照路。四个人沈默着前行。谷底的风不知道从什麽方向chuī来,头发在空中浮dàng着,找不到一个明确的方向。 第76章 等到队列的第一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子霏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出神。 很奇怪,什麽也没有想,就是jīng力不集中,用四个字来形容就叫“神游太虚”。 “从这里开始……”行云摸出薄薄的一片什麽东西在看,和星华头碰头在研究:“这里有分岔,两边都有可能的。” “要是一个一个方向的找,肯定天亮之前是不可能把两条路都探完。我们分开来找,图你拿着,我记得路。如果谁先找到,就放一条光信出来。” 星华答应着。 “我们一路。”行云朝子霏招招手,夜明珠淡淡的温和的光把他一张美玉似的面庞遇得柔丽万分:“你是龙族,水性应该不错。这条路上有暗流,还得你多多照应了。” 和陌生人说这样的话也仍然自然而且从容的行云…… 子霏有些茫然地点头。 久违的,行云。 又走了一段路,子霏只能默然的跟在行云的後面,看着他的发梢在黑暗中有细细的闪光。 行云的身法很轻捷,那些几乎不可能钻过的石罅在他来说好象根本不成问题。 “前面可得靠你了。”行云停下来,把衣服扎束好:“我水性只是一般,这段暗河很长,要闭气泅过去的话,非你帮忙不可,我可没本事在水里睁着眼辨别方向的。” 子霏嗯了一声,说:“你拉着我的手,不要放开。” 行云嗯了一声,做深呼吸,拉着他的手。 “要一直向下,应该在地下很深的地方。”行云把刚才那片象是地图之类的东西摸出来给他看:“喏,你看,这条线一直向下。” 子霏看着那片非布非纸,倒象是硝过的shòu皮的东西,嗯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行云的那只手上。 修长的,少年的手因爲练剑的关系,生着薄茧,却并不显得粗砺坚硬。 象是青色的,一株早chūn的柳树的枝条,那种弹力十足又柔韧的感觉。 两个人慢慢的步入了水中,水很凉,行云打个寒噤,子霏立刻就发觉了。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侧头去看,脚下突然一跌,水流涌上来将两个人一起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