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上,究竟有多少重的枷锁? 远远听到殿中有人歌唱,歌喉细腻宛转,如珠落玉盘。 不知道是谁在歌唱。 长长的石阶,终于也走到了尽头。 我没有擡头,就远远的站着,按照舟数次教过了我的,躬身曲起一膝行礼:“陛下。” “飞天何须多礼?”那威严流转的声音十分柔和:“刚才一曲笛声,教人心驰神往。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巧思。” “陛下过誉,还是陛下与辉月不嫌弃,我才敢献丑一次。”规规矩矩的把话说完。 “快入席吧,等你这半天了。” 这个声音我很陌生。 不是天帝,不是辉月,那麽是星华了。 向他的方向微微颔首:“更衣延误了些时候,请勿见怪。” “怎麽会,”那声音听来慡朗有些豪迈之气:“别跟我客气了,快坐吧你。” 我在那张空案前站定,拂衣,盘膝,缓缓坐下。侍立的人爲我斟上香气四溢的茶。 我在那袅袅升腾的热气中擡起头,缓缓看向坐在我对面案上的辉月。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我,缓缓举杯:“多谢你的歌舞。” 我有片刻的怔忡,然後也把杯擎了起来:“不用客气。” 那是极尽温柔和迷蒙的眼睛,迷蒙中却有晶莹的微光。淡然有些忧愁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的,象是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愁绪,长长的浓浓的睫,将那水样的眼睛隔在尘世之外。 漆黑的云发倾泄了一身,秀雅惊人的眉宇面貌,略有些单薄的唇,象是弱不胜衣。 茫茫然把茶喝了下去。 全不知滋味。 那双眼睛,会让人愿意穷尽一生去深深记忆。 被注视的刹那即是永恒。 他垂下了眼帘,那美丽如梦的眼睛不复见。 我缓缓转过头。 原来这就是辉月。 如月之生辉,那幽雅的流光,让人一见即醉。象chūn思秋绪,象流星过眼,象月华余香…… 反而记不住他的面貌,他的五官,应是什麽模样。 那一份扑面而来的温雅,夺人心智。 不知道爲什麽想起了舟。 第一眼看到舟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 现在,又涌了上来,手指无力的蜷曲着,象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认识这麽久,倒不知道你也多才多艺。”坐我上首的,星华慡朗的笑声让人心生好感,不由自主就想亲近他的感觉:“来来来,辉月来开席,我要罚小飞天三杯。” 我微微一笑,这个俊美的星华有着极浓丽的剑眉,好看得不得了,但是更可人爱的是他的脾性。 “对了,飞天决定了没有?”他促狭的挤挤眼,冲我举下杯:“你的终身大事……有决定了没有?” 这个令我辗转爲难的问题,就被他这麽轻轻巧巧说了出来。 不知道如何作答,顺口说道:“席毕再说罢……我还想多让你猜一会儿。” 他眉毛挑了起来:“小飞天居然学会钓人胃口了?好,我便再等你一时……对了,如果你要挑我的话,给我个暗示就好,我是很从善如流的哦--” 不知道爲什麽,那黑亮的眼睛里闪动的亲切和善意,让我鼻头一热,这个人也是真心的在关心着飞天吧:“嗯,我记得。” “飞天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天帝悠悠开口:“因爲辉月庆生吗?” 才不是。 但却答:“那是自然。” 轻轻擡起头来,看到那至高无上的一个人。 天帝。 他目光灼灼,落在我的面上。 虽然隔着一个面具,却觉得那目光利如锋芒,一直要刺进心里。 在这样的目光下,虽然重重华衣包裹,却让人突然生出赤luǒ无防备的脆弱之感。 好厉害的一个人。 好厉害的一双眼。 “哎,行云要chuī箫了。”星华说道。在天帝与辉月面前,他丝毫不拘束,性子豪慡狂放:“别说话了,仔细听听。” 我极目向下望。 杨行云? 不知道爲什麽,心莫名的漏跳了一拍。 想到他身上那道长而深的剑痕。 这个人…… 远远的,长长的高阶下面。 殿堂中绿纱飘飘,一身白衣的人,亭亭立于象是柳丝烟幕的绿纱中,身形似真似幻。 忽然箫音细细,宛转传来。 似秋风呜咽,似冰下流泉。 缠绵悲伤,如泣如诉。 象是出尘仙子,那样遗世独立的高傲。 高傲中,却又显得无助。 箫音一缕,飞越远山重水,象是在苦苦寻找,却一无所得。在梧桐秋霜间低徊,在子规啼血时悲泣。 让人心里酸楚难当,直想落泪的箫曲。 我有些茫然。 这不是庆生典麽?怎麽杨行云chuī奏这样悲凉的曲子来扫兴? 好象听到一声轻叹响起在耳边。 我茫然地侧头,辉月那似融融生光的面庞上,却是一派的平静柔和。 是我的幻觉吗? 箫音一转,一线拔高。我看着那绿云飞雾中的人影。人似chūn柳,音若秋风。 怎麽了? 他心里藏着什麽事情,爲什麽会有这样的曲音? 纤音遏云,幽咽低诉。 杨行云……这个人象个谜团。 美丽动人的箫音,却让人凭添疑思。 第18章 节目不算太多,杨行云chuī箫原来是压轴。 终于算是开席,络绎不断的有人走上这高台来,向天帝行礼,再向辉月敬酒。 那麽弱不胜衣似的辉月,饮酒却如星华一般的豪慡,杯来便gān,面不改色。 真是人不可貌相。 竟然也有人跟我碰杯。 都是我不认识的人,嗯嗯啊啊胡混过去。 “飞天,”星华侧过身来和我碰杯,忽然小声说了句:“你想好了?” 我愣了愣,没点头也没摇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要和克伽? 不,我用力摇头甩掉那让我毛骨悚然的想法。 不知道爲什麽就是不想和他。 星华一手撑在锦垫上,向我靠近,呼出的气带着酒香喷在我的耳边:“如果要我的话,你直说就可以。” 我不自在的缩缩脖子,向一边让了让,目光不由自主向辉月那溜了一溜。 他晃晃手里的杯:“以爲你想通了,原来还在犯傻……” 他的口气让人觉得上火:“你说谁犯傻?” “你呀,”他一副欠扁样:“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死在他手里,估计你那就叫死得其所。” 我皱着眉头,估计戴着面具他也看不到:“喂,你要这口气好象你很关心我。” 他眉毛都竖了起来:“那是自然!我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啊!” 我趁空问了一句:“那麽我应该找谁成礼?难道除了你和克伽,就没有好人选了麽?” 他嗤地笑出声来:“怎麽没有最上面坐的那个才是顶好人选,看你敢不敢张口要。” 啊? 天帝麽? 我回过头去看他,他正专注地与身边躬身伺立的人说什麽话。可能是发觉了我的注视,似电的目光一下子扫过来,吓我一跳。 “喂,没搞错吧,他这麽凶……” “凶才好,”星华弹了我的面具一下:“回来再没一个敢嘲笑你的长相,不然也就是轻视他的威严了。再说,他的战力比克伽只高不低,不然当年老大的位子就成了他坐的麽?” 是麽? 听起来倒是好选择…… 可是,这麽一个看我一眼我就要腿软的家夥,也不比克伽好到哪里去啊。 跟这种人同榻……那啥,不跟与虎谋皮一样啊! 忽然席间的人声脚步声一停,不知道爲什麽全静了下来。 却听到克伽的声音说:“飞天殿下是不是有所决断了?” XX的,原来还是冲着我来的。 看他脸上那种自信满满的表情,我就很不慡。 大殿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