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要好好想想,那天到底是谁给她下了梨花醉。 玉鸾站了一会儿觉得腰有些酸沉,脑袋里盛满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索性又进屋去想睡个回笼觉。 只是这回,她的脑子里全是那一次的事情,半分睡意都没有了。 只说当日,一辆马车停在了镇北侯府门前。 彼时玉鸾端坐在马车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整了整裙摆,透过青竹帘的缝隙瞥向镇北侯府的黑漆大门,眼眸沉沉。 镇北侯府的管事上前来笑容可掬,这回却并非拒绝,而是恭敬有礼地邀玉鸾入府。 马车檀质朱门jīng致雕花,双门合起时,便会显露出一朵硕大完整、花瓣重叠的栀子图纹。 车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那只手轻拢珠帘,指尖如嫩笋,细腻莹美。 单单是一只手便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管事却很是自信。 他们家侯爷是个再端庄不过的人。 说句难听话,二十来岁的人了,都还没碰过女人,那物件长了跟没长一样。 他信任他家主人不会为此女所诱惑的程度,就如同信任宫中去了势的太监一般。 他满脸的自信仿佛这是一件极为值得chuī嘘的事情。 这份自信的底气,当然是郁琤给他的。 美人在车里出来,如拨云见月般,露出如雾云鬓,露出如花娇靥,露出如云雪般绵软的曼妙身段。 她这一身的香肌玉骨好似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雕刻打磨的成品,美衣华饰不过是区区点缀罢了。 管事压下心中惊艳客气为她带路,引入客厅。 厅中主人着玄素袍,他的面容沉静,对于玉鸾的到来并不显露多余的情绪。 当天厅中还有一只纯白如雪的长毛猫,它的双眸宛若琉璃,左右各为异色,懒洋洋地张嘴打着呵欠,用着与它主人如出一辙的目光打量着陌生来人。 时值晌午,郁琤以好酒好菜招待玉鸾,又先后举出玉符、铜符试图与玉鸾jiāo易。 玉符是可以换取万金的前朝古玉,铜符是以郁琤jiāo出京中部分事务作为代价jiāo换,无论哪一点,放在平时,都足以玉鸾心动。 可她当时迷迷昧昧全都给拒绝了。 她似个无骨之人,坐不周正,衣裳下饱满纤细的曲线便又被勒出痕来,无不撩人。 她仰眸相望,卷而浓的曲睫轻眨了两下,眸中澄美,那双乌瞳凝聚秋水,即便意识混沌,但也仍感觉到了那股压迫至极的气息。 他的双臂按在她椅子扶手的两侧,整个身体落下一片yīn影将这纤弱的女子罩在其中。 他俯下脸来迫近几分,眸中燃着黑沉沉的愤怒,面上始终毫无波澜。 可却又让人感受到了一种绝对的威胁与危险。 他的语气恍若不可捉摸,“莫不是要在下让出手上的兵权?” 仿佛只要她说个“是”,他便能顷刻间咬破她的喉咙,将她撕成碎片。 郁琤在京中风评极好,是人人心中仰慕的英雄,在这崇尚奢靡之风、攀贵比美的昱京中,他便是旁人心中截然不同的清河。 可他终究杀过人,饮过血,即便穿上了华美的衣袍,亦改变不了他杀戮无数敌军、割裂无数人头的事实。 他的冰冷屠戮刻在他的骨子里,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用一种堪称残忍的手段,轻易扭下玉鸾的头颅。 如猛shòu与生俱来的残酷,从无对兔鹿草食之shòu的柔弱怜惜。 玉鸾当日无疑是彻底将他惹怒。 可她即便在面对着寒凛迫近的杀意之时,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玉鸾头晕目眩,忽然间感到了深深的惊悸,她的水眸颤抖,手指抓紧裙摆。 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下,一串泪珠,从她泛红的眼角垂落。 从来只有人见玉鸾笑靥如花。 为此拜倒在玉鸾石榴裙下的男人不在少数。 但从未有人见过玉鸾流泪。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见过。 但郁琤见到了,而且还是第一个见到的。 但,更荒诞的事情还在后面…… 事后玉鸾翻遍书籍,终于让她知道自己当日情绪失控、失态至极的缘由。 因为她中了梨花醉。 初一那日,她路过镇北侯府只是巧合。 当日她为楚鸾在绣坊里买了一股彩线,回去时念及阿父的任务,便路过镇北侯府让人递贴求见。 她只当这回也会同前面八回一样,会被拒绝。 却没想到,第九回 上门拜访,镇北侯竟然接见了她。 之后,她的药性在郁琤想要收买她时开始发作。 此药物发作之后令人如醉,大理寺审讯罪奴之时,没少用过此药。 虽服药人说话颠三倒四情绪激动,但只要经过有技巧的引导之后,多多少少都是能问出一些有用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