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卫说明来意，再出示自己的身份证登记，门卫便放了姜霖和夏小小进去。

    学校内还在上课，浓浓绿荫弥漫着朗朗读书声，洪亮清脆，透过窗帘半掩着的玻璃窗，依稀可见年轻勃发的老师捏着粉笔，在讲台上激昂文字，小孩子们戴着红领巾，大声朗读课文。

    宛如嫩草般青涩的氛围让日渐成熟的姜霖格格不入，忍不住怀念起过去的时光来，只有离开了高中的校园，才会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

    他低下头，看见夏小小隔着一溜蹲在盆子里的万年青，望着窗内飞扬青春的教室，昔日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凝着一份黯然。

    “再等一个月，你就和他们一样了。”姜霖心疼，暗骂那姜书影真是个混蛋，摸了摸夏小小的头，安慰道。

    “一群小屁孩......谁要和他们一样。”夏小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骄傲地抬起下巴。

    “你也只有八岁。”姜霖忍不住提醒她自己的年纪，之前的语气仿佛她超越了小孩子这个物种一般。

    “我是只有八岁，但我是夏小小，小孩子里最特殊的一种，他们能和我比吗。”夏小小不屑一顾，又感叹道：“姜霖，你的眼光太狭隘了，难怪十九岁了还没有女朋友。”

    “那只是我不想找！”姜霖被戳中了痛处，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你愿意等个十年，待我长大，想要追求我的时候，说不定我会仔细考虑一下，结束你孤单寂寞的生活。”夏小小叹了一口气，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老成模样，好似历经沧桑，但姜霖知道她根本什么也不懂，像模像样地扮演着某部肥皂剧的女主角。

    “我先走了，既然你和那些小屁孩不一样，问个路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会吧。”说着，姜霖装模作样地向前走。

    夏小小一时像只受惊的兔子，紧张地左右四顾，见着没人，跑着小短腿，赶紧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紧随的脚步声，感觉到有只小手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角，姜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也没回头，领着担惊受怕的小女孩去报名处。

    来到报名办公室，姜霖轻轻敲了下门，等到一声苍老的“请进”后，推门而入。

    “李老师，好久不见。”

    报名老师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花白，白衬衫穿着身上显瘦，倒是还算硬朗。他挺直身坐在办公桌前，戴着一副老花眼镜，严肃的表情透着一股子劲的认真，干瘦的手捏着钢笔，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听见姜霖的问好，依然埋头说了声“请坐”。

    姜霖和夏小小坐在他对面，耐心等待，办公室内只有笔尖划过白纸的沙沙声，姜霖侧过头，瞧见小女孩神色紧张，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蓝色新裙子，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声“没问题”。

    小女孩这次是没有冷面相对了，紧绷的身体明显舒缓了许多。

    姜霖把目光落在了对面的老人上，老人姓李，名声律，是他以前的高中班主任，有着三十多年教龄，因为年纪大了的原因，终究是在今年退出高考第一线，来到附属小学当个报名登记的老师，其实他早就可以退休，可实在放不下教育工作。

    据说李声律以前服过兵役，班级纪律严格至极，要求也高，对姜霖这般调皮捣蛋不上进的学生，自然是痛心疾首，却也从未放弃过他，每次月考过后，第一个被叫到办公室的总是他。

    李声律没让姜霖久等，几分钟后，便放下笔，取下老花眼镜，用明亮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霖，笑骂道：“臭小子，你最近过的不错啊，是不是努力半年后在大学里吃了个饱，玩得厉害。”

    听见熟悉的骂声，姜霖笑道：“哪里，李老师教导有方，我哪敢在学校玩啊，时间都还不够拿来学习的。”

    “油嘴滑舌，果然，你还是那个臭小子。”李声律摇摇头，嘴角却是挂着满意的笑意，他可是亲身经历了姜霖的传奇，那令无数老师瞠目结舌的进步速度，可以在其他老师面前扬眉吐气，没道理不满意。

    “你就是小小吧，小姑娘。”李声律对夏小小说道，那张严肃干瘦的脸上咧出一个笑容，竟有了种慈祥的意味，前几天姜霖打了电话，他从姜霖口中得到了夏小小的近况，对于这个可爱又很可怜的小女孩，他实在狠不下心装作一副老学究模样。

    问起自己，夏小小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

    “不用紧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锦城七中附属小学的学生了，到时候若有哪个坏小子敢欺负你，尽管来找我。”李声律声若洪钟地担保。

    姜霖放心下来，李声律资历极高，桃李满天下，锦城七中的年级组长都奈何不了他分毫，敢与校长叫板，小小在学校，应该是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你小子，心里就是期待着我的这句话。”李声律笑了一下，问道：“臭小子，户口本和钱带来没？借读费三千，这是上面定下的规矩。”

    姜霖转过身，从小小新买的书包里取出一个口袋，递给李声律，里面装着红色小本和一大叠钞票。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李声律看也没看，把口袋放在一边，用墨水瓶压着，瞧见姜霖稳稳坐在对面，挑了挑发白的眉毛，又问道：“你小子难道还有不敢说的话？”

    “还是瞒不了李老师你......”姜霖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就想问一下，当年的那个贫困生名额，嗯.....就是我当初进入锦城七中的名额，现在还有吗？”

    姜霖很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初中班主任兴奋地走进教室，宣布了一件好事情，已经发展成集团的明月公司做起了慈善，除了兴建希望小学，还有一条就是全额资助一些贫困学生上锦城七中之类的名校，而他初中就有十个名额。

    因为考虑教育资源不公平，所以这些名额没有考虑成绩，只看贫困程度，其实这也相当于全校学生都有机会。

    姜霖把事情告诉了老爸老妈，怀着试试的态度打印资料，递给学校，由上面审批，最后幸运地成了那十个人之一。最后审批结果下来时，除了还在冷战时期的妹妹姜灵，全家人恍若梦中，那可是锦城七中啊，中考没个700分，根本进不去，没达到分数线，一分就是一千块钱。

    “嗯，当然还有，明月集团如今做的那么大，还不至于吝啬一点小钱......以小小的条件，得到那个名额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不行，我也可以帮她争取一下。”李声律沉吟片刻，缓缓道，锦城七中内还有初中部，夏小小虽然还上着三年级，但也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名额了。

    小女孩长得实在太可爱了，再加上又和他的孙女年龄相近，他一看到夏小小，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孙女一样。

    “谢谢李老师......”夏小小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看来，显然事情是办好了，低下头，很懂事地主动谢道。

    “谢谢李老师，不打扰您工作，我们先走了。”姜霖真诚到了声谢，站起身来，牵着夏小小就往外走，李声律喜欢干净利落，什么送礼请吃饭，反倒让他觉得这人客套，不诚实，做了他三年的学生，姜霖当然清楚他的怪脾气，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晋升不到高位的原因。

    对于这类人，姜霖是打心眼里尊敬。

    “等等！”见姜霖即将走出门外，李声律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李老师？”姜霖回过头问道。

    “你最近看了TT群没有？”

    姜霖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最近太忙了，没有登过TT。”

    “难怪......你今天的表现不太正常。”一直挺直腰身的李声律罕见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姜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打趣的笑意，“你的那些同学商量着要开一场同学会，就在最近的这段时间，你难道不想去？”

    同学会？

    姜霖想起了前些日子通过的电话，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她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