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夏小小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明明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东拐西拐的，却偏偏走了十几分钟，不过好在没有迷路。

    姜书影的祖上曾阔绰过，院落比姜霖家还要大，三坊一照壁的格局，三坊每坊皆三间二层，正房一坊朝南，面对照壁，常供老人居住，家族人丁兴旺时，各个厢房也住满了人。

    然而时境过迁，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墙角落堆砌的青石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失去人烟的清新气息，除了主坊敞开，其余两坊皆用铜锁紧扣，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看得出来，夏庒雅住着的时间也不长。

    袅袅炊烟从漏角屋缓缓升起，姜霖闻到了一股米饭香气，走进主坊内部，就看到一个漂亮女人系着围裙，在那里忙里忙外。

    姜霖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从外地回来的夏庒雅，和依然年轻貌美的温映雪不同，夏庒雅或许因为常年劳累奔波，独自把夏小小抚养长大，身形消瘦，皮肤暗淡，一头扎起来的青丝，有几根白发触目可见。不过略显憔悴的脸上，精致的五官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貌美，夏小小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夏阿姨。”姜霖和姜灵恭恭敬敬地问好，一个女人独自生活不易，更何况还哺育着一个女儿，对于这种倔强而又勤劳的母亲，不免升起一种敬意。

    “诶，你们来了。”夏庒雅把菜盘子放在饭桌上，惊喜地回过头，见着兄妹两人，笑眯眯地称赞道：“好些年不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姜大哥好福气啊，一对儿女跟个金童玉女似的。”

    姜霖尴尬地笑了笑，姜灵可以是玉女，但他哪能是金童啊，最多是紫竹林里砍柴的。

    “你们坐，这么晚肯定也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我再去炒几样菜来。”夏庒雅搓了搓围裙，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不用了，夏阿姨，这些菜已经很丰盛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姜霖连忙摆手说道，适才他扫了一眼饭桌，少说也有四四五道荤菜，四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平常三荤一素一汤就能填饱肚子了。

    “不行不行，好些年没有见到你们，我得好好招待下。”夏庒雅边说边走出门，看到了姜霖身后呆呆的夏小小，有些不满意地说道：“小小，我是怎么教你的，客人来了，还不赶快去倒茶。”

    夏小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夏庒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妈妈。”

    夏庒雅还以为女儿是因为自己的责备哭了，顿时觉得有些后悔，小小一直很乖巧，自己从没骂过她，语气也没重过，瞧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一疼，轻声安慰道：“小小，妈妈下次带你去欢乐谷，不要哭了好不好，和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吃饭。”

    夏小小抽泣了几下，擦了擦眼角，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夏庒雅松了一口气，然后去厨房，准备把剩下的菜都弄好。

    “我去帮一下夏阿姨。”姜灵跟上去。

    “灵灵，我呢？”姜霖叫住了妹妹。

    姜灵回过头，看着那脸上挂着泪痕，惹人怜爱的小萝莉，淡淡地说道：“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安慰一下她吧。”

    安慰，我该怎么安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姜霖心里一阵嘀咕，一屁股坐在饭桌的侧位上，朝着夏小小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看到姜霖这样逗弄小孩子式的招手动作，小萝莉似乎受到了挑衅，狠狠擦了擦脸蛋上的泪痕，脸颊鼓了起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一只生气的小母猫，隐藏着爪子，不服气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哭了？”姜霖有些头疼，要是自己弄哭了小萝莉，那该怎么和夏庒雅交代。

    夏小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却腾一下红了。

    “你又在脸红什么？”姜霖莫名感到奇怪，怎么觉得有点像醉酒醒来后发现自己胸被抓的姜灵，扭扭捏捏的。

    姜霖的话好似触着了雷区，夏小小捏紧着拳头，像个哭闹的小孩子那样跺着脚，大声哭骂道：“臭姜霖，死姜霖，混蛋姜霖，笨蛋姜霖，白痴姜霖.......”

    “停停停！”姜霖打断了她，颇为无奈地说道：“小小，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这样让我猜行不行？”

    “我怀孕了！”夏小小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随着她激烈的动作，几缕发丝甩了过来贴在脸颊上，那白白嫩嫩的肌肤也变成晚霞一般火烧的色彩，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目光像是见着了负心人似的。

    “怀孕？”姜霖一时哑然：“你该不会以为碰你一下就怀孕了吧。”

    “你这个混蛋，欺负了我，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夏小小咬着嘴唇，两只手环抱着身子，害羞地说道：“难道你妈妈没告诉你，女孩子的身体怎么能让男孩子随便碰，碰一下就会怀孕的，可....可你居然摸了我的背.....还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谁说碰一下就会怀孕？”姜霖笑了起来，小时候他也这样认为，不过那可是你指尖碰我手掌心就可以脸红一整天的时代，可时代也在进步，性别观念比往前淡薄了许多，美其名曰开放。

    “电视剧不都是那样演的吗？”夏小小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噙着眼泪的眼睛一片朦胧：“我看到那些人抱在一起，下一集，或者下下一集，被男孩子碰过的女孩子就怀孕了。”

    姜霖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虽然有些早熟，电视剧看得再多，很多问题也不能理解。

    其实他也大概能理解夏小小为什么会看这么多电视剧了，夏庒雅为了抚养她，没日没夜地辛苦工作，没了父母在身边，陪伴小孩子的只有电视。更何况单亲家庭，小孩子的教育一般是最大的问题，单独一个母亲，是无法承担起父母的双重责任的。

    那个叫姜书影的家伙真是一个混蛋。

    “生孩子好痛的。”夏小小忧心忡忡地小声说道：“我看那电视剧里的女孩叫个不停，比清晨的公鸡的声音还要大，害得小小觉都睡不好。你、你不要误会，小小才喜欢赖床呢，我是在说我有些害怕.......那些女孩经常难....难产而死，”

    “放心吧，碰一下不会怀孕的。”

    “真的？”夏小小眼睛亮了一下，又马上黯淡了下去：“我知道，你也怕的很，我们两个都没准备好。”

    “但我还是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夏小小学着电视剧里的悲情女主角说了一句话，然后偷偷瞧了一眼姜霖，撅着嘴巴，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当然，我并不是看你顺眼，我仅仅是觉得，我的孩子一定和小小一样可爱，乖巧，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

    “真的不会怀孕，不信你去问你妈妈吧。”姜霖决定把问题甩给夏庒雅，毕竟这个年纪女儿很听妈妈的话，他拿出一张纸巾，小心为夏小小擦拭脸颊和眼角的眼泪，柔声说道：“不要哭了好不好，下次我给你带更多的糖果吃。”

    “还来！”夏小小气鼓鼓地盯着他，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以朋友的名义，不是陌生人，也不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姜霖强调说：“普通朋友。”

    夏小小勉强接受他的好意，拒绝了他，一定会让他难堪，毕竟她是那么善良可爱。当然，她绝对不能主动讨要糖果，开玩笑，怎么可能？小小是这样的人吗？让他以为自己是随便一个人给点糖果就能把她拐跑的女孩？

    忽然之间，她才注意到姜霖在给自己擦眼泪，手指尖不经意间划过自己的脸颊，有种触着微弱电流一般的感觉，好讨厌，心好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很喜欢这种感觉，奇怪，明明妈妈以前也常常给她擦眼泪，明明一样的温柔。

    “你怎么了？”姜霖把湿了的纸丢进垃圾桶，回头看见小萝莉依然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