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霖,你们记得明天过来吃饭。” 洗完澡,临走之际,除了这句充满热情的邀请,姜霖还收到一盒夏庒雅给的青蛙蚊香,小时候经常在电视里放广告的蚊香品牌,想不到现在还继续生产,包装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 一只青蛙蹲在荷叶边上瞪着他,让他不禁想起了夏小小瞪大一双眼睛的样子,气鼓鼓的,又很可爱。 姜灵小心翼翼地护着点燃的蜡烛走进卧室,就看到姜霖坐在窗边,透过清冷的月色看着手中的蚊香盒神经质地发笑。 “哥,你还在笑什么呢,还不快来点蚊香。”姜灵在木桌上滴蜡固定蜡烛,蚊子嘤嘤嗡嗡地萦绕在耳边,让她心生厌烦,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蒲扇拍走那几只不长眼睛的死蚊子。 “......来了。”姜霖回过神,连忙走过去,用烛火点燃蚊香,小心放在蚊香盘里。 螺旋的末端呈现一种烙铁似的暗红色,一丝丝灰雾袅袅直上,或许是蚊子们感觉到了威胁,纷嘤嘤嗡嗡的声音渐渐变弱,直至无声。 火光洒遍整个卧室,老旧家具纷纷笼罩着一层光晕,勾勒出细腻深沉的线条,一些堆砌杂物的微朦角落,看上去像是被光线透过的可乐,散射着一些淡青色的灰黑。 姜灵走到双层木架床前,借着朦胧的微光,仔细观察着床架是不是有什么损坏的地方。 “上铺睡不了人了。”姜灵看到上铺的底板已经发霉腐朽,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掉,她们有时候祭拜后有些累了,便会在这里睡觉,所以下铺还勉强算得上干净安全。 “那你睡下铺,我睡这里吧。”姜霖把椅子搬到了床边,看样子是要趴在床沿睡觉了。 其余卧室都堆满了杂物,现在这么晚了,收拾睡觉肯定不现实,姜霖和姜灵打算将就一下在这儿睡一两晚上就行了。 反正搬出去之前,这里一直都是他们兄妹两共同的卧室。 姜灵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擦干净竹席,坐在床沿边,脱掉白色的帆布鞋,然后侧脸朝外躺在床上,看着从小窗照进来的月光,轻轻眨着眼睛。 少女穿着白色的薄纱睡裙,姜霖坐在椅子上,可以清楚看见那娇美窈窕的身体曲线,纤细的小腿交叉着,露出小半截雪白的小腿肚,肌肤娇嫩光洁如玉。 不过最让人注意的还是那双秀气可爱的小脚,脚上的皮肤薄而透明,紧而有弹性,犹如晶莹剔透的玉石,青色脉络若隐若现。时而左脚勾着右脚,时而右脚搭着左脚,足弓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线条,连十个脚趾头微微扭动着,圆润饱满好似珍珠,粉粉嫩嫩的脚趾甲,好似用草莓冰淇淋削成片儿。 姜霖从未见过这般美丽可爱的小脚,也从未见过妹妹这般少女味十足的俏皮动作来。当少女屈膝勾住小腿,小脚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他这才意识到少女不如表面那般平静,侧过头,瞧着妹妹那失去焦距的眼眸,拿起蒲扇为她扇风,问道:“太热了,睡不着吗?” 姜灵沉默了一下,反问道:“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少女的声音轻柔而茫然,像是拂过青草的微风,失去了方向,有些不知往哪里去的感觉。 姜霖第一次听见妹妹这样的声音,也是第一次听见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天真地问自己问题,微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看到妹妹那认真的模样,自己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大概因为......我是你的哥哥吧。” “哥...哥.....?”姜灵抬起眼帘,看着姜霖,长长的睫毛下,墨色剪水的眼瞳在烛光中闪动着迷离眸光。 “对啊,我是你哥哥,哥哥天生的责任不就是照顾妹妹吗?”姜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个念头,忍不住笑着摇头:“小时候我就天真的想过,哥哥为什么要保护妹妹?后来我想通了,哥哥之所以为哥哥,不就是比妹妹大么,就是为了早点生下来,长得又高又大,好保护自己的妹妹。” 这番话语让少女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姜霖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一想起近几年发生的一切,他也有点泄气,叹气道:“不过现在你长大了,也就不怎么需要我的保护了。” “可你现在还在为我扇风。”夏日的午夜有些沉闷,蒲扇的风驱除了些燥热,姜灵手指拨开几缕飘在眼前的发丝,静静地问道:“这几年我那么对你,你还愿意这么照顾我么?” 黑夜漫长,寂静无声,窗外夜风吹过树叶间的沙沙声,昆虫懒洋洋的鸣叫,总是能勾起人类埋藏在心底的愁绪。 但同时,这也时一个很适合推心置腹的时候,姜霖曾幻想过和妹妹沟通的场景,但从未先到是这样一个夜晚,在他们的老家。 “什么这样对我?在我看来,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自己有些怕了而已。”姜霖看了一眼流淌进来的月光,清清冷冷,就像他的妹妹一样,在所有人眼里,甚至包括父母,姜灵是一个安安静静,不苟言笑的少女,一些在旁人看起来高冷的脸庞,不过是正常的样子罢了。 “对我来说,你就是河对面的那盏绿灯。”他接着说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但我并不是黛西,也不是那盏绿灯,她们只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一个幻梦罢了。”姜灵很快反应过来,抬着眼皮儿,深深地瞥了一眼姜霖:“绿灯和黛西或许会变,但也有东西永远不变。” “是啊,黛西可比不上我妹妹,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绿灯象征着黛西,而她不过是一个势力而又爱慕虚荣的女人,却被盖茨比深爱着。虽然两盏绿灯的意义有所不同,一个是爱,一个是亲情,但对站在河对岸的他和盖茨比而言,绿灯依然是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的神圣物件。 如果要更准确的形容,姜灵更像是一个自然中最神奇瑰丽的黑洞,站在她身边的人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忘记时间的流逝,但靠近太深,便会被强大的引力撕成碎片。 或许这也是她很少被人追求的原因之一吧。 两人谈到这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寂静攀爬在蜡烛的灯芯上,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最后还是姜灵开口问道:“我们还是兄妹吗?” 还未等姜霖回答,她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我会渐渐变成你喜欢的那个姜灵,那个喜欢跟在兄长屁股后的姜灵。” 前两句话令姜霖懵懵懂懂的,有些不明白这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好在最后一句话他听懂了,心里诧异地同时,有些惊喜,有些愕然,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呢,你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呢,你要哄我开心。” “做不到吗?”说了一大串条件,姜灵微微眯着眼睛,挑起的柳眉略微有些得意,瞧着怔怔出神的姜霖,看他半晌没动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提醒他。 “我......”姜霖张了张嘴,刚才妹妹的一番话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百依百顺,当然,他可以做到,但心中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即便这段日子关系不断在和好,但今晚简直就像da跃进一般,一下子让人接受不过来。 他又愣愣地点点头。 “那给我扇扇子,我要睡了,哥、哥。” 话语末尾加重了几个音,姜灵翻了个身子,把被睡裙勾勒出优美曲线的背部和臀部面向了姜霖。 姜霖看着自己手中正在扇着的蒲扇,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你不说,我也这样做的,直到你彻底睡着。 扇了十几分钟,确认姜灵没有什么动静,空气里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后,姜霖也觉得有些困了,眼皮儿打架,把蒲扇放在一旁,趴在床沿边开始睡觉。 几分钟后,姜灵却忽然转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姜霖那张挂着疲惫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落在了那把蒲扇上。 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猫着腰,把右手慢慢伸了过去,但距离姜霖脸庞还有几厘米时却停下了,黑幽幽的眸子闪了闪,歪着头,一头青丝倾泻而下,右手同时下落,青葱白嫩的手指捡起扇柄,移到姜霖耳畔处,皓腕轻轻扭动,打着蒲扇,温柔得好似怕吵醒了他。 从前有个人,宠着她,爱着她,像个老爸,又像老妈,也像玩伴,每个夏天带她去河边捉螃蟹,捉龙虾。有一次,她被螯钳抓住了手指,他却把自己的手给那只死螃蟹抓,来了新的目标,螃蟹就会放过她了,自从那一次后,她就喜欢上了吃螃蟹。 南方没有雪,每个冬夜只能窝在被窝里取暖,他坏得很,趁外面刮风下雨冬雷阵阵的时候,总喜欢讲鬼故事,却经常把自己吓得睡不着觉,灵灵灵灵地小声叫唤,傻兮兮的。 她被人欺负了,糖果被人抢走了,也是他去抢回来,汗流浃背,整个人都脏兮兮的,手却紧紧攥着她的糖果,仔仔细细数了又数,然后一粒不少地交给她。 还有...... 还有......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她自己也数不清了,记不清了,只知道喊着那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