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会撩的男朋友

第53章 粒子风暴
  第53章 粒子風暴
  天亮了。因為沒有高樓的阻擋,別墅的早晨似乎格外明亮。童悅打開窗恬然一笑,還是青台好,至少還能看到幾抹綠色。不像哈爾濱,哪裡都是白茫茫的。葉少寧此時早走了,還走得很匆忙,睡衣的上衣在床頭櫃上,褲子脫在沙發上。童悅想著要一個人和羅佳英在一起待一天,心裡就直打鼓。以前她很向往放假,可以睡個懶覺,去“魚缸”和桑晨聊個天,再逛街買本書。可現在明明是在假期中,她卻特別想回學校上課。
  羅佳英背對著樓梯坐在桌邊,不知在幹什麽,專注得兩肩都緊繃著,以至於童悅都快走到她身邊了她都沒發覺。
  童悅全身的血液倏地往頭上湧去,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羅佳英手裡拿著的正是自己的手機。她設置了開機密碼,無論她怎麽折騰都看不到裡面的任何信息,嘴裡嘰嘰咕咕埋怨著。
  童悅沒有發作,新婚中的媳婦要是和婆婆撕破了臉,清官難斷家務事,誰會覺得光彩啊?
  “媽,早啊!”她沒事人似的打招呼。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手機應該是在她和葉少寧熟睡時,羅佳英摸進臥室悄悄拿走的。她用的是悄悄,而不是偷偷。
  童悅這突然的一聲把羅佳英的魂差點嚇沒了:“你是鬼嗎?走路都沒點聲音。”
  童悅笑笑,探過頭去,指著手機說道:“這是少寧剛給我買的智能手機,開關不是在屏幕上,而是在手機上方。功能多著呢,能上網,能炒股,能玩遊戲,要不要我教你?”
  羅佳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成了豬肝色,把手機“啪”的一聲扔在桌上,惱羞成怒:“有什麽好顯擺的,就會花少寧的錢。你挺屍挺到現在,少寧卻一大早就去公司上班了,你怎麽好意思啊?”
  童悅臉上綻放出幸福的明豔:“爸爸不就是這樣疼媽媽的嗎?你看他整日待在實驗田裡,風吹日曬,雨打霜淋的,可他從不向媽抱怨,賺的錢全給媽媽花。媽媽和爸爸差不多大年紀,但爸爸把媽媽呵護得很好,不經風不經雨,不用擔心遲到和早退,看上去比爸爸年輕好多歲呢!爸爸的榜樣放得這麽高,少寧肯定不能太落後啊。我其實是沾了媽媽的光。”
  猛一聽這話,如同暖風一般,熏得羅佳英暈乎乎的。可再細細一品味,就能嚼出譏諷的意思來。羅佳英冷笑道:“到底是做老師的,口才不錯嘛!我家老頭子疼我那是天經地義,我們是幾十年的夫妻。你怎麽和我比?”
  “我和少寧也是受法律保護的夫妻關系啊!”
  羅佳英火大地道:“婆婆說你一句,你卻回十句,你什麽意思?”
  童悅忙道歉:“職業毛病,學生問問題,我一般習慣講到他們徹底懂了為止。”
  “你居然把我當成你的學生?”羅佳英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暴。
  童悅用一種迷茫的神情無辜地看著羅佳英:“我稱呼學生都是某某同學,而不會叫他媽媽。”
  “好,好,我算是認識你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在少寧面前裝出一副賢淑的樣子。等少寧一走,你的狐狸尾巴就夾不住了。”
  童悅一聲歎息:“媽,你認為我和少寧誰的智商高?”
  “當然是我們家少寧了。”
  “既然如此,那是他騙我還差不多,我又哪裡騙得了他呢?”
  羅佳英咬牙切齒,一口氣差點背過去。
  童悅不好戰,也不戀戰,差不多也就收兵了。其實羅佳英與錢燕相比,那是關公門前耍大刀,根本不是一個檔次。錢燕是綿裡針,笑面虎。而羅佳英是衝天炮,紙老虎。
  “媽,你早飯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她收起手機,暗暗提醒自己,一會兒要記得把蘇陌發的那張照片給刪了,雖然她很喜歡。
  羅佳英如同戰敗的公雞,抖抖羽毛,卻還要裝出一副凜然的樣子:“不需要,我怕被你毒死。”
  “媽媽可真幽默,殺人是要償命的,不珍惜別人,也得珍惜自己吧!”
  “你那種人再珍惜也上不了大堂。”羅佳英急得口不擇言。“人家兒子結婚,做父母的會希望長長久久,百年好合。可我告訴你,我一絲一毫都沒往這方面想過,我做夢都盼著你們倆離婚。”
  “努力吧,媽!”童悅鼓勵道,看來以後是沒辦法和羅佳英和平相處了。
  羅佳英捂著嘴,她怕一不留神血會噴出來。
  李嬸的及時來到吹散了滿屋的硝煙。李嬸是葉少寧以葉一川的名義帶進葉家的,說葉家現在是個大家庭,舍不得羅佳英累著。之前葉少寧和葉一川就通過氣了,羅佳英沒一點歧義,在麻友們面前得意揚揚:瞧瞧我家老公,多疼老婆呀!
  李嬸真是很會看眼色,看見童悅如同初次相見:“新媳婦這麽快就回來啦,玩得開心吧!”
  童悅禮貌地笑笑:“我的房間不要打掃,讓我自己整理。”
  這種刀光劍影的日子,為了安全,童悅覺得還是今早銷假回實中做勞模好了。她不在,羅佳英不煩,她也不用惱。一生隻一次的婚假,更何況還是教高三的人,用寸秒寸金來形容都不為過,就這樣沒了,童悅怎麽想怎麽肉疼。
  回實中的路上,她給葉少寧打了個電話。
  “等一下。”他壓低音量,她隱隱聽到那邊有女子嚶嚶的抽泣聲。
  “你乾嗎不叫我起床?”她溫柔地埋怨他。
  “又不用上課,就多睡一會兒嘛!我已經關照媽不要上樓去打擾你了,現在起來了?”葉少寧笑著問。
  她撇撇嘴:“你不在,我哪兒會睡得香呢?我去學校轉轉,看看那群羊考得怎麽樣。晚上我們回哪裡?”
  “葉總,現在怎麽辦呢?”帶著哭音的女聲擠了進來。
  “我下午再打給你,路上好好開車。”葉少寧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童悅又對著手機撇了撇嘴。
  因為是統考,閱卷也統一在教研室。童悅算算時間,分數應該早出來了。看到辦公室裡只有喬可欣一個人,童悅忙把伸進去的腳收回來,扭頭就走。可喬可欣還是發現了她,衝進來拽住她的胳膊:“你不是度蜜月去了嗎?”
  “北邊太冷,我受不了,提前兩天回了。不是放假了嗎,你怎麽還在這兒?”喬可欣憔悴極了,化了妝都遮蓋不住。
  “我在等你。把韋彥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給我,QQ、微信、郵箱,還有座機、手機。”喬可欣像和童悅拚命似的,不達目的不罷休。
  童悅沒有動,而是默默地、平靜地看著她。被喬可欣甩掉的男人多了去了,她大概是第一次被男人甩,怎麽都不能接受。可不是她不想幫喬可欣,而是她也打不通彥傑的電話。她有問過錢燕,錢燕冷笑道:你還要利用我家彥傑到什麽時候?你都已經結婚了,還不肯放過他?算我求你了,他以後也是要娶妻生子的,麻煩你離他遠點,別再汙了他的名聲。
  “你沒有?”喬可欣讀懂了她的眼神,顫抖著嘴唇,不甘心地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是真想和他好好過,你信不信?”
  她信,僅此而已!
  喬可欣像泄了氣的皮球,慢慢地蹲下身,捂著臉哭了。趙清站在台階上朝這邊眺望,然後對童悅愛莫能助地聳聳肩,吹著口哨下了樓。童悅想起他平時“可欣長可欣短”的,等可欣真有什麽事,他卻躲得飛快。可見男人是理性的,永遠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孟愚見到童悅,差點落淚。強化班的班主任是個技術活,他這幾天心都是懸在半空中的,睡覺也隻敢閉一隻眼。童悅笑他太誇張了,卻也沒否認班主任這活確實累人。還好,她走的這幾天,羊群很安靜,一隻都沒少,考得也不錯,全市第一。李想仍是狀元,可惜何也有點失常,在班上屬於中上,可在市裡的排名就不太好看了。童悅握著手機,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敢給何也媽媽打電話。
  不只是羊群,普通班表現得也非常好,全市前五百名,有三百個是實中的。鄭治一樂之下允諾寒假帶老師們去昆明暖一暖,正月初七出發,十一回,正好趕上開學。
  幾重歡喜,當然要嗨一頓了,趙清嚷嚷著要童悅請客:“哪有人出去度蜜月卻兩手空空回來的?冰渣子也應該帶一塊啊。”
  童悅發了條短信,抬起頭說:“好吧,你約人。”
  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去了,同年級組的也去了幾個,大冬天的吃火鍋,經濟又實惠。並且就在學校對面的火鍋店,也不用開車,可以放心吃、敞開來喝。
  底鍋湯加了好幾回,啤酒瓶在牆角堆了十來個,一個個都開始東倒西歪了。趙清顫巍巍地端起一杯酒:“我這是借酒澆愁,想想自己真是沒出息,童老師日日與我耳鬢廝磨,磨來磨去的,現在她嫁人了,我還得倒貼一份紅包,真是人財兩失。”趙清方向一轉,打了個酒嗝兒,對著孟愚深深鞠了一躬:“在愛情方面,看來我要向孟老師拜師學藝,你太有深謀遠略了。兵貴神速,早佔地早收獲,凌玲老師對你那個專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得妻如此,夫複何求?我敬孟老師。”
  孟愚沒說話,隻端起酒往嘴裡灌去。
  童悅是唯一沒沾酒的人,她看看孟愚,發現他一晚上都沒說話。凌玲晚上要輔導學生,沒空過來。他們公寓的裝修也已經結束了,婚期定在春節後,好像是正月初六。凌玲有些唯心主意,特地找人算了日子,說那天什麽都好,最宜男婚女嫁了。初六呀,那兩人就都去不了昆明了。
  這一晚過得混亂無比,出餐館時,大家都是深一腳淺一腳的。酒量好的扶著酒量弱的,一人搭一個,很快就全散了。童悅結了帳出來,冷不防看到孟愚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嚇了一大跳。
  孟愚此時已經吐過了,人還算清醒,衣服上沒沾一點。
  “孟老師,我讓凌玲來接你回去。”童悅拉起他。
  他擺手:“別,我一個人可以的。”
  童悅隻當他在逞能,拿出手機就準備撥號。
  孟愚一把搶過去,血紅的雙眼瞪大:“現在,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她。”
  “哦哦,那行,我送你回去好了。”和一個酒鬼是沒辦法較真的,她把他扶上君威的後座。
  “謝謝啊!”孟愚大著舌頭說。
  “沒關系的。”沒想到一板一眼的孟夫子喝醉了會有這麽可愛的一面。
  一會兒就到孟愚家了,童悅扶著孟愚下了車。
  “你可以一個人進屋嗎?”孟愚點點頭,搖搖晃晃地走上台階,朝她揮手。她看著孟愚上了樓,然後轉過身去。
  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急促地從身後跑來,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就見孟愚呼吸急促地站在自己身後。
  “童老師,你和我說實話,凌玲她、她在外面搭上了一個男人,是不是?”
  “什麽?”她挪開視線,不敢看孟愚。
  “其實我不是傻子,只是不願意去相信。八年的感情呀……”孟愚一臉苦澀的表情,讓童悅感覺狼狽不堪。
  “孟老師,你不要亂想,凌玲應該不是那種人。”
  “她是哪種人我會不知道嗎?”孟愚像是感歎,又像是在自問。她不能給他答案。八年,聽著很是漫長,就像牢不可破。其實天長地久,也不過就是幾個八年。
  葉少寧沒有來電話,她打過去也沒人接聽。她開車回了葉家,免得羅佳英說她夜不歸宿。李嬸不住在葉家,早出晚歸。葉一川去實驗室了,羅佳英正在看電視,是汪明荃與胡杏兒演的古裝劇《我的野蠻婆婆》。
  童悅的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喚了一聲“媽”。羅佳英斜了一眼:“這到底是不是你家啊,不回來吃飯也不講一聲,就讓別人那樣乾巴巴地等著?”
  “對不起,媽,我以後會注意的。”羅佳英的語氣雖然同樣是凶巴巴的,童悅卻硬拽出一絲暖意。劇情演到正精彩處,羅佳英看得投入,隻揮揮手便讓她走開。她去廚房給羅佳英削了個蘋果,又倒了杯茶。李嬸晚上做了蝦卷,她熱了幾根,放進保溫瓶裡,又拿了藕粉,提起暖瓶。葉少寧晚上肯定有應酬,這些等他回來了可以墊墊肚子。
  她洗好澡出來後,葉少寧還沒有回家。等頭髮乾時,她猶豫了一下,給童大兵打了個電話。錢燕值夜班,隻童大兵一個人在家。他拄著拐杖,能夠勉強照顧自己。她跟他說了哈爾濱的一些景觀,然後假裝不經意地問:“爸,哥什麽時候回上海的?”
  “你結婚那天吧,說是公司來了一筆大業務,然後就走了。”
  “嗯,他經常打電話回家嗎?”
  童大兵歎了口氣:“小悅你是知道的,他和我不親。其實他們母子倆都不太瞧得起我,和他的醫生爸爸比,我只是個大老粗,他都沒話和我講。打電話回來,也都是他媽媽接。”
  童悅沉默了半晌:“那阿姨有和你提到哥嗎?”
  “我有時會問一句,她都說很好。肯定好啦,彥傑現在開豪車、住大房子,給他媽的零花錢都是幾萬幾萬地給。”是呀,她也目睹了彥傑在上海的奢華生活,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葉少寧是被羅特助送回來的,醉得不省人事。童悅把他扶上床,他癱在床上,嘴裡嘀嘀咕咕,他的手機還不時地傳來短信提示音。看來澡是沒辦法洗了,童悅就給他擦了擦臉。剛脫下外套,他突然眼睛睜得大大的:“歡歡,別擔心,我……”他身子一軟,睡沉了。
  童悅慢慢在他的身邊坐下,蓋好被子,凝視著他英俊的眉宇。今天是他們新婚的第五天,她在索菲亞大教堂外的囈語,是真實的嗎?會不會只是她的一次臆想?
  晨曦透過玻璃窗,透過粉紫色的窗簾,將寬大的雙人床染上一片迷離的紫色。葉少寧就在這片紫色中睜開雙眼,童悅蜷在他的臂彎中,手擱在他的胸前。他側過頭去,經過一夜好眠的如雪的肌膚,在浪漫的紫色晨曦中越發光潔、柔潤。他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地吻過去。童悅的睫毛不經意地抖動幾下,帶著睡意的眼睛也緩緩睜開。
  一個眼神就足矣。
  她熱烈地迎合他的擁抱,四肢自然而然地纏繞著他。在這個晨曦溫柔的早晨,這場歡愛幾近完美。
  “少寧,我們天天在一起,你說會不會有一天產生審美疲勞?”她數著他長長的睫毛。
  他平躺著:“你還是我?”
  “學校不比職場,教學壓力那麽大,一個個又清貧得兩袖清風,沒什麽機會想這想那的。而你不一樣,公司裡美女多,應酬場上又都是白骨精,就沒有紅顏什麽的?”
  “如果碰上感覺好的,可以試試呀!”
  她一把掐到他的腰上:“老實交代,以前有過嗎?”
  “以前真沒有過。”
  “現在呢?以後呢?是不是準備發展一個?”
  他眨了眨眼:“我有幾個膽?”
  “呃?”
  “你這麽強悍,太冒風險了。”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童老師吃醋的樣子很性感哎。怎麽辦,我又……”他一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
  “少寧,你昨晚什麽時候回家的?”臥室門忽地從外面推開,羅佳英披著外套瞠目結舌地看著床上疊著的兩個人。
  “媽……”葉少寧眼一閉,欲哭無淚。
  “我、我先出去。”羅佳英窘得滿臉通紅。
  童悅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下次門上是不是該加把鎖了?”她想起葉少寧即使是獨自在家,洗完澡也都是睡衣睡褲穿得整齊,原來是羅佳英“教子有方”啊。
  “你個壞東西,起來吧!”葉少寧苦笑,戀戀不舍地又抱了一會兒,才放開她。
  童悅下樓給他衝了杯蜂蜜茶,讓他暖暖胃。李嬸這時已經來了。在廚房門口,她聽著羅佳英對李嬸憤恨地說道:“不知道怎麽會這樣貪?少寧工作那麽辛苦,多累呀,她早晨還纏著他,真是不害臊。”
  “新婚夫妻,現在不貪什麽時候貪啊?”李嬸笑道。
  “那也得有個節製啊。怪不得她媽媽跟人家跑了呢,肯定也是那方面沒個夠。”
  童悅沒有進廚房,總不能一大早就架起大炮狂轟濫炸吧!
  羅佳英居然煮了一鍋腰花湯,說是讓葉少寧補補。葉少寧啼笑皆非地推開:“我喝點稀飯就好了。”
  “不行,你瞧你,下巴都尖了。別人不疼你,媽疼。”羅佳英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童悅。
  童悅埋頭在粥碗裡,一言不發。
  葉少寧最終還是沒喝那碗湯。吃完早飯,童悅幫著李嬸收拾碗筷。他把羅佳英喊到書房,懇求地說道:“媽,童悅是我妻子,你一時喜歡不了她,但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給她一點尊重啊?”
  “她和你嚼什麽舌了?”羅佳英的音量提高八度。
  “她不是個搬弄是非的人。媽,如果是你的女兒嫁到人家,婆婆這樣排斥她,你心裡會怎麽想?童悅她十二歲就沒了媽媽,已經夠可憐了。”
  “我福大,生不出這樣的女兒。”羅佳英看著兒子,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媽,你若是實在看不慣她,以後我們就住外面,讓你眼不見為淨。”葉少寧冷了臉。
  羅佳英有些傷心:“我又沒打她罵她,你朝我凶什麽啊?”
  葉少寧上樓換衣服,童悅正在收拾房間。
  “葉太太,特別想念你熬的紅米粥,還有拌的小菜,好像很久沒吃飽了。”葉少寧從身後抱住她。
  “回咱們家時,我給你做。今天我們乾嗎?”
  葉少寧沒說話。她轉過身,見他一臉內疚的神色:“今天要加班?”
  “是呀,羅特助馬上就會來接我。你去逛逛街,晚上我們住到書香花園,我去和媽說。”
  雖然心裡有那麽一點失望,但她沒表現出來,而是體貼地替他拿過大衣。
  車歡歡最近表現非常好,幾乎天天第一個到辦公室。樂靜芬不止一次向車城誇讚道:“歡歡真是越來越懂事了,我想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扔一部分擔子給她挑了。”
  車城不接話,明白樂靜芬是想讓車歡歡接葉少寧的位。總經理四年一個聘期,到明年年底,葉少寧的聘期剛好結束。而這一年,正好可以給車歡歡熟悉一下情況。這就是樂靜芬,敏感、多疑,容不得計劃有絲毫的變數。一旦變數出現,便是快刀猛斧的回擊。歡歡也許理論水平足夠,但商場如戰場,紙上談兵會讓對手笑得找不著北。一年可以打造出一個稱職的總經理嗎?不過這些他只會在心裡默默地想,不會對樂靜芬講。因為即使說了她也不願聽,也聽不進去。
  “葉哥,早啊。”看到葉少寧從外面進來,車歡歡連忙起身招呼。
  一開始是公事化的“葉總”,後來急起來,會脫口喊出“葉少寧”,現在這一聲“葉哥”則是出自肺腑的,車歡歡一點也不覺得惡俗了。
  車歡歡是真心想要好好工作。她甩了司行長一巴掌之後,立刻就意識到壞事了。樂靜芬脾氣火爆,如果知道她被人吃豆腐,肯定會打上門去。可工程已經上馬,人員都已到位,春節後就要開工。現在材料不能進場,資金缺口這麽大,那只會讓整個工程陷入死局,還要向承建商們支付一筆天文數字般的違約金。無奈之下,她隻得向葉少寧求救。一日日處下來,她明白了葉少寧溫和的作風才是真正的扎實穩妥,於是徹底折服了。葉少寧沒有怪她一句,反而安慰她。一邊替她瞞著樂靜芬,一邊四處找援助。司行長那裡,他帶著車歡歡上門賠了罪。司行長端著個架子,即使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但也沒把話說死。畢竟泰華是建行的大客戶,誰都不是小孩子,一氣就老死不相往來。
  他和車歡歡一直在建行的小會議室待到晚上,車歡歡急得紅了眼眶。告辭時,他沒有再講什麽,態度不軟不硬,大家都是公事公辦。車歡歡是衝動了,可難道司行長就沒有錯嗎?司行長躲開了他清冷的凝視。晚上,他又請了交通銀行的幾個朋友吃飯。交行現在對建設方面的資金借貸條件比較寬松,雖然泰華和建行走得熱乎,但他平時也沒待慢其他銀行,關鍵時刻也就幫上忙了。有事求人家,當然得熱情主動一點。生意場上的事從來就是這樣,中國的酒文化博大精深,做他們這行的,誰不會喝酒?誰敬的酒你能不喝?
  車歡歡主動請纓,被葉少寧攔住:“你別以為真是喝不醉,那是你沒喝到那個分兒上。小姑娘家開了頭,讓人家知道了,會輕易放過你嗎?你年紀輕,現在他們不會跟你計較,等你學會了迂回、拐彎,再喝也不遲。”
  她失神地看著葉少寧,他那種略帶關切的溫柔表情讓她的心一緊。到泰華的第一天,他帶她去各個部門打招呼,一一向她介紹泰華的員工;他陪她去工地,叮囑她一定要戴好安全帽;他和她一起看圖紙,教她怎樣在合同上找出隱藏的陷阱;和建行第一次接觸,他關照羅特助準備紅酒……當時毫不在意,只因為她是樂靜芬的女兒,覺得別人為自己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可現在呢?
  葉少寧喝得爛醉,羅特助扶他出來,他倒還記得讓人送她回家。她站在寒冷的街頭,心底泛出一股陌生的情緒。她在想,葉太太真是個幸福的女人。
  “葉太太昨晚有沒有怪罪你?”她給他倒了一杯咖啡。他們還在新婚中,卻因為自己的魯莽而不得不加班。
  “把貸款的事處理好了,我再多陪陪她。”葉少寧想起童悅眼中悄然掩藏的失落,有些無奈。
  “真是對不起。”
  葉少寧笑笑,車歡歡認錯的樣子和陶濤也是一模一樣的,雙肩耷拉著,睫毛顫巍巍的,從眼簾下方怯怯地看人。前幾天還是從國外回來的陽光少女,無知無畏,這才步入職場幾天,真是能摧殘人。他不禁心頭髮軟,語氣更是溫和地撫慰:“這也不能怪你,司行本來就卡我們。現在全國就是一個大建築工地,每天都有人找他貸款,他是被寵壞了。不過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車歡歡沮喪地道:“其實那天完全可以用一種含蓄的方式來處理,我偏偏就沒忍得住。”
  “小姑娘家就該這樣自重,你做得挺好。”
  她看著他,怔怔地忘了回應。她這樣的年紀,對男人有一個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全神貫注地關注自己,大地方要關注,小地方更要關注。他這樣溫柔,似乎不管她做了什麽,都是可以包容的,就像他的世界裡只有她一樣。
  “葉總,我和幾家材料商都聯系過了,這是你今天的日程。”羅特助進來,遞給葉少寧日程表。
  “嗯,那我們一會兒就出發吧!”葉少寧說道。
  “你們去哪兒?”車歡歡咳了兩聲,她的心跳得太快,她怕被他們聽見。
  “我和幾家供應商去協調一下,看能否推遲付款。在推遲的日期裡,我們會按銀行貸款利息來結算。這不也是一種貸款途徑嗎?”
  車歡歡瞪大眼睛:“人家……能同意嗎?”
  “去試試就知道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想打贏一場仗,孤軍作戰肯定是不行的,你需要合作夥伴。我和他們也是有些交情的,不到危急時刻也不會向他們開口,他們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
  “帶我去吧。”
  葉少寧有些為難,那些材料商多數是暴發戶出身,做事、講話很少走正常路線。
  “葉哥,我不能一直待在溫室裡,我遲早都要面對那些的。”葉少寧深深地看了車歡歡一眼,這樣無憂無慮的女孩,從出生起就被定位成泰華的接班人,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協調的事情還算順利,葉少寧講得非常誠懇,有幾家口頭上已經應承下來,答應過兩天就修改合同。葉少寧為了表達謝意,自然要宴請供應商們。這次酒沒喝多少,但晚上另有活動,無非是按摩、泡澡這一類的場所。
  葉少寧讓羅特助送車歡歡回家。
  “為什麽你能去我不能去?”有葉少寧在,車歡歡覺得就是閻羅殿自己都敢闖。
  “那種地方都是大老爺們兒,你去不合適。乖,聽話。”他將她送到車邊。車歡歡撇撇嘴,顯得有些委屈。
  樂靜芬去北京參加地產論壇的年會,帶了泰華的總工同去。車城的4S店到年底是最忙碌的時候,每天回家都已經是半夜了。車歡歡想著一個人回去也沒什麽意思,便讓羅特助把她送到車城的4S店去。
  4S店裡燈火通明,寬大的玻璃櫥窗後面,最新款的豪車在轉動展台上搔首弄姿。車城帶她來開過這款車,讓她趕緊去考個駕照,然後這車就作為送她的新年禮物。她喜歡這款車,時尚而又俏麗,如優雅的巴黎女郎。
  一輛車無聲無息地從她身邊駛過。她擰起了眉,那是車城的卡宴。她下意識地攔下一輛出租車,讓司機跟上前面的車。司機看她的眼神像看著一白癡:“小姐,你講故事呀!我這破桑塔納能追人家卡宴?這就如同自行車和摩托車賽跑,你說誰會贏?”
  “烏龜還贏過兔子呢,這得看各人的智慧。”
  司機真被她激將住了,狠踩一腳油門。路上車不多,卡宴又不是在全速行駛,很快就不近不遠地跟上了。二十分鍾後,卡宴停在一個小區門口。小區叫書香花園,門口醒目的廣告牌上寫著:家與名校,樓下就到。
  車歡歡給了司機雙倍的車費,她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一棵樹影下靜靜地注視著。不一會兒,就從小區裡跑出一個人,走向車城。
  車歡歡的眼睛瞪得溜圓:“童悅?”她失口叫出這個名字。她和童悅雖然僅僅只見過一面,但那一面實在是印象深刻,以至於隔了二十多米遠的距離,她一眼就能認出她來。
  車城替江冰潔買了一份保險,在江冰潔五十五歲以後,每個月都能收到一筆不低的款項當生活費。當初江冰潔為了他把工作丟了,所有的社保也都跟著停了。
  “小悅,你勸她把那個面館給關了,好好過日子。”也許是童悅的眼裡太清澈,車城怕在裡面看到自己的愧疚,不敢直視她。
  童悅並沒有伸手來接,而是借著路燈昏黃的光線看了看車城。他眉心有如刀刻般的紋路,似乎他的生活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舒暢。
  “你太太知道這件事嗎?”她聽到自己冰冷刻薄的聲音。
  車城難堪地握緊拳頭,幾乎是哀求地對童悅說道:“小悅,別這樣……”
  “那你要我怎樣?你曾經打著愛情的旗號拆散了兩個家庭,那麽你就要堅決地走到底,至少可以成全愛情的偉大。可你中途當了逃兵,說是為了你的女兒,為了一個家的完整。這無可厚非,浪子回頭金不換。其實也就是說你承認了以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道德的。好啊,知錯就改嘛。可現在你這樣背著自己的太太來關心另一個女人又算什麽呢?車總,不要再次拿你的矛戳你的盾。”
  一字一句,針針見血。車城無法反駁,苦澀地道:“其實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彌補一下……她,讓她能過得好點。”
  “金錢可以彌補物質的貧瘠,那逝去的歲月呢,誰來彌補?車總,你不曾對不起我。相反,在我幼時,你也曾關愛過我,雖然我不知你那樣做的動機。丟下我的人是她,如果她愛我勝過愛你,她又怎麽舍得走?我和你之間沒什麽可講的,你有事去找她吧!”她轉過身去,像逃離瘟疫一般。
  “小悅,幫幫我。”車城在身後無力地懇求,“我沒有臉去見冰潔,我能為她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她有向你要求過什麽嗎?”
  車城僵如石雕。他離開以後,並沒有換手機號碼,就連4S店還開在當初的地方,可江冰潔再也沒有在他的視野裡出現過。要不是他偷偷摸摸跑到高速路口瞟一眼,那段驚天地泣鬼神的狗血往事就好像是自己的黃粱一夢。
  “既然沒有,你又何必在這兒自作多情,裝什麽情聖呢?”
  天氣真冷,突然接到車城的電話,她就這麽跑下來,感覺鼻子有點堵,千萬不要再感冒了。在經過游泳池旁邊的花圃時,她聽到身後“噔噔噔”像有人追過來,還伴有微微的氣喘,忽地回過身來。
  車歡歡衝她咧了咧嘴:“你走得好快啊,哦哦,你比我高,大長腿!”車歡歡舉起手,比畫了一下,她矮童悅半個頭!
  “你也找我有事?”童悅的語氣並不禮貌。
  “沒事啊,看到你和我爸講話,我就過來打個招呼。啊,我沒有跟蹤他,純屬好奇。”車歡歡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朝童悅身後的公寓樓看,“這裡房子不錯,環境也不錯。”
  “招呼打好了嗎?”童悅沒好氣地道。車歡歡點點頭。童悅跨過一簇冬青,加快了腳步。
  “童悅!”童悅大衣的衣角被車歡歡給拽住。
  “你又想怎樣?”童悅生氣地拽回衣角。
  “呵呵,長輩們的那些事,我們都不好評價啦。我們之間又沒什麽意見,是不是?這是中國,要是放在國外的話,我們可以像姐妹一樣相處的。喀喀——其實我是想向你道個歉啦,那天在火車站,我媽媽她有點過分,請你原諒她好不好?”
  “她需要我的原諒?”童悅都快氣樂了。
  “我媽媽被我外公外婆寵壞了,非常自我,你不要跟她計較。你要實在難受,也可以打我一巴掌,我不怕疼的。”她當真把自己粉嫩的臉湊到童悅的面前。
  “我若是打你,那和你媽又有什麽區別?”
  “嘿嘿,對呀,所以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了。童悅,我挺喜歡你的,以後我可以經常來找你玩嗎?我十五歲就出國了,在國內沒什麽朋友。”車歡歡自來熟地挽住童悅的胳膊。
  “我不覺得這是個好建議。你回去吧,已經很晚了。”面對這張笑臉,童悅是真凶不起來。
  “真是冷漠,不過我還是喜歡你。放心,我不是我媽的探子,我就是我。我爸有你的號碼,我會偷過來的。我打給你時你可不能不接哦。晚安!”她嬌憨地揮著手,還送了一個飛吻。
  她也曾失去父親,可為什麽她可以這麽陽光而又自信?也許國外的土壤真的是不同的。童悅失神地想著。
  這是她在書香花園入住的第一夜,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心意布置的。床是兩米寬的,她滾來滾去也隻睡了半邊。夜在房間裡蕩漾,漸漸深了,也沉了,給人物質般的感覺。月光把窗欞照得清晰,在木地板上留下一線鮮明的痕跡。童悅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早晨醒來時,就有一條手臂橫在自己身上,鼻息間都是酒氣。她側過身去看,葉少寧的襯衣都沒脫,領帶也還系著,可想他有多累。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挪開,替他松了領帶,輕手輕腳地下床。
  昨晚溫著的夜宵沒有動,她又重新熬了粥,還蒸了點心。待一切都弄好以後,她推開房門,看他睡得正香,沒舍得叫醒他,自己收拾好就去上班了。
  跑操結束後,她正彎著腰大口喘氣,葉少寧的電話就打來了:“葉太太,我把粥和點心全吃光了,還是老婆做的飯菜好吃。”
  “是嗎?晚上早點回來吧,不只是媽媽會疼兒子,我也很會疼老公的,我給你做好吃的。”她學著羅佳英的語調說。
  葉少寧沉默了一刻,抱歉地說道:“童悅,我今晚還要加班,許多合同都要加補充協議,我必須得一一過關。”
  “哦,那我就偷懶嘍,冬天洗菜手可是很冷的。”她握著手機的手現在就很冷,冷得都有些握不住手機了。
  收線都好一會兒了,她還呆呆地站在操場上,這真的是她的新婚嗎?她還不曾經歷過連拌嘴都甜蜜的戀愛,就匆匆踏進婚姻的圍城。不是說她的婚姻不好,但要講有多好,她實在是講不出,仿佛少了點什麽。又或許是頭開得太好,她忍不住把圓給畫大了。
  春節已經開始進入倒計時,還有三天,高三也要放假了。周五,她獨自回的葉家。羅佳英和幾個麻友去海南旅遊了,真是讓人意外。葉一川也沒回家。李嬸前前後後在大掃除,很訝然地問童悅:“你怎麽沒開車?”
  童悅是故意不開車的,她寧可把時間花在坐公交車上,能在葉家少待一會兒也是好的。她是有多不願回葉家呀!
  既然主人們不在家,童悅吃過晚飯便又坐車回去了。鄰座是個背著個大書包的女生,臉色有點發白,嘴唇咬得緊緊的。
  “不舒服嗎?”童悅關心地問道。
  女生臉一紅,小聲地說:“大姨媽來了,我有點……痛經。”
  童悅看著女生,忽地直起身子。她一向準時準點的生理期好像已經遲了一周。她是有避孕,可任何事都有個萬一呀,萬一……
  隔天下午,童悅就去了醫院。婦產科在五樓,走廊陰涼得有些瘮人。她拿著病歷本埋頭走著,只聽到自己的鞋跟一下一下敲擊著地面,心裡慌亂不已。
  “小悅?”她一怔,偏過頭去,就看到了站在牙科門口的蘇陌。
  蘇陌左右看看,蹙起眉,可能是不理解她怎麽一個人在醫院。
  童悅把手背到身後:“蘇局是來看牙齒的嗎?”
  “例行檢查。”蘇陌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婦產科,心一沉,強笑道,“小悅有好消息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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