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因為在那裡她或許還能活下來（分） 好吧，只是要錢，還不太糟……可是咱們這些老同學畢業了之後怎全都變成這樣了呢？我掏出錢包，數了數裡面僅剩的幾千葛朗台，哭笑不得。看來現金支付肯定是不行的了。我仔細想了想，隻好從右側槍套裡抽出了那把左輪手槍托在手心裡，將它遞到了他的眼前。 “這個行嗎？這可能是世界上僅存的一把還能使用的柯爾特M1917左輪手槍哦。”我故意將槍管上鐫刻著的那行鍍金銘文對著他。 他看了一眼這把槍，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了我的手。“你曾經跟我說過這把槍的來歷，別的可以，這個我絕對不能拿走。” “好吧，那你要什麽？” “你看，我現在是做生意的，對吧？” “嗯哼？是的？這不是你的選擇嗎？” “我現在剛接手遠望打撈局沒多久，有挺多人都看我不順眼，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個貼身保鏢。” “得得得得得！你老人家就別跟我在這瞎賣關子了！你到底要什麽？” 我毫不客氣地甩出一句話。聽了這話，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秘的微笑，好像是在說“老哥痛快”又好像是在說“老哥我打包票你會後悔的”。 “那個叫提爾比茨的艦娘，我要她跟我走。” “什麽？”坐在一旁低頭看文件的俾斯麥猛地抬起頭來。 “別緊張，只是幫她換個更加安全一些的工作。”他笑了笑“而且薪水還更高。” “嗯……”我微微點了點頭“提爾比茨，你意下如何呢？” “我會服從您的安排。”她簡短地回答道。 “不行！”俾斯麥的語氣十分強硬，剛才提爾比茨的回答似乎讓她非常惱火“這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我了解我們的提督，他不會……” “成交！” “什……”俾斯麥驚得目瞪口呆，用一種看待瘋子的眼神看著我。在她身後，沙恩霍斯特也放下了報紙，怔怔地望著我。 “今天就聊到這吧，我看也沒什麽要說的了。”我將那頂軍帽往頭上一扣：“散會！” 窗外的天空已經染上了暮色。我壓低帽簷快步走在提督府狹長的回廊上，一閃身出了大門。眼前的大海一片漆黑，狂風卷起海浪重重地砸在岸邊的礁石上。風雨將至，眼下我的當務之急就是通知大家做好防范措施。 可是……我該怎麽跟她們說呢？或者，我真的有必要把真相告訴她們嗎？我快步走在鎮守府昏暗的街道上，試圖整理一下凌亂的思緒。不想此時我的肩膀突然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拉住，迫使我停下了腳步。“提督，請留步。”緊接著是俾斯麥的聲音，我不得已隻好轉過身去直面著她。借著路燈發出的微弱光芒，我能夠看見，此時她的藍色雙瞳中滿是疑惑和不解，或許還有些許憤恨。 畢竟，她們這對姐妹才剛剛重逢幾周，就這樣拆散她們倆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未免會有些殘忍。 “提督，無意冒犯。”她率先開口了“你的話就是命令，但是，我想知道……” 她的語調提高了幾分，藍色的雙瞳直視著我的眼睛“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同意他的要求？” “對不起，我需要那套艦裝。”我盡量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 “你說謊！”她尖銳的聲音像一根鋼針，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我拙略的謊言。不得不說，在編瞎話方面我真的很沒有天賦。“在你眼中提爾比茨比起那套艦裝重要的多！對不對？” “是，可是……” “不能讓一個艦娘掉隊，這可是你親口說出來的！”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我此時尷尬的表情，繼續質問著我“你平常一直讓我們不要勉強自己，到頭來卻是為了把我們當做交易的籌碼嗎？” “不是，你不懂……” “你應該知道，提爾比茨她是北方鎮守府特混艦隊的旗艦，一個真正的軍人。你難道要讓她去和那個家夥一起，靠打撈廢銅爛鐵謀生嗎？” “因為在那裡她或許還能活下去！”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了自己心底的那個聲音，這段不算尖銳但卻很有力的聲波，在鎮守府上空久久回蕩。她愣住了。 “俾斯麥，我們這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自從我們攻下了青龍島和蒼龍島，塞壬就把我們視為了需要優先解決的頭號威脅。現在他們基本上每天都來轟炸剛剛佔領的青龍島，破壞我們的海上補給線。”我解釋道“前兩天晚上我剛接到一份情報，敵東部沿海方面軍在火龍島附近海域集結了一支超過200艘大型作戰艦艇的龐大艦隊，配合他們的還有數百架飛機和至少20萬作戰部隊。這一仗，我們恐怕就……唉……” 說完我便長歎一聲，低下頭，結束了和她的目光接觸。 “提督，我很高興。”一隻溫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你用實際行動證明了我沒有看錯你。” 我再一次抬起頭來，發現這個平時威風凜凜的戰列艦娘此時正將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安慰自己的弟弟那樣拍打著我並不厚實的肩膀。藍色的雙瞳中流露出一股我從未見過的和藹目光。“你真是一個無能到令人敬佩的指揮官，一個既勇敢又懦弱的人。” “謝謝，這算是對我最公正的評價了。”我無奈地笑了笑。感覺這一連串矛盾的詞語用來形容我自己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是，您說的最後一句話我不敢苟同。”她的語氣忽然又變得嚴肅起來“您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的戰況已經惡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嗎？” “不，我只是想說，接下來的戰鬥將會更加殘酷。每一次交戰都會有很多人犧牲。”我歎了口氣，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那張照片，照片上就是那群臉上仍帶著笑容的年輕人。 “看看這些樂觀的孩子吧，也許幾個月後，他們中的很多人就已經不在了。” “可是正是因為這樣，你才需要讓她留在這裡啊！”她提高了嗓音“雖然我承認希望很渺茫，但是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勝利的希望，不是嗎？” “俾斯麥……”我直視著她的眼睛，輕聲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怕死，對嗎？” “不怕。”她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因為戰鬥到死亡就是我們生命的意義。” “好吧，或許你的確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死亡。但是，我想問你……”我貼上她的臉，在她的耳根處輕輕吐出了這樣一段話 “你真的能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人死去而不為所動嗎？” “這……” “請你告訴我，你能嗎？” “我……”她默默地低下了頭“我做不到。” “相信我，如果你堅持要把她留下來，不久之後你就會後悔的。”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提督，我想冒昧地問您一個問題，作為一個正常人，你難道就不怕死嗎？” “俾斯麥，沒有一個活人會不懼怕死亡，除非……除非他已經死過一次了……”我歎了口氣“那種感覺，那種絕望根本就不像是某些書裡說的解脫，倒像是有人用刀將你的胸膛劃開了一個直徑數十厘米的口子，然後在你的注視下將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從裡面提了出來。” “提督，剛剛你跟我說的這些都是你的親身經歷，對不對？” “是的。” “那麽我想問問你。”她用冷酷的目光逼視著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死在了戰場上，難道就沒有人會為你的死流淚嗎？” “沒有了吧。現在我還剩下什麽呢？” “真的沒有？” 她鋒芒畢露的語氣讓我想不到接下來該如何掩蓋，因為我覺得她其實早就看透了我內心的真正想法。再做些許無用的掩飾只是在浪費時間，與其一直遮遮掩掩等著被戳穿，倒不如直接承認，這樣應該也不是太丟人…… “呃……也許有吧。”我支支吾吾地應付道“我的導師，金衛國總督，還有我的那幫老同學，我想他們肯定不想看到我被裝在裹屍袋裡運回來吧。” “只有他們嗎？”她繼續用冷酷的目光逼視著我。 “應該還有吧，亞利桑那，她……” “只有她和他們？你確定就沒有別人了嗎？”對於我的答案，她似乎還是不滿意。 “別人？哦，也許還有我那所謂的為國捐軀的雙親吧，雖然他們對我不屑一顧，還有的話……也許……我那個一出生就死去的弟弟……” “提督，我問你一個問題，請你如實地回答我，好嗎？” “好的。” “自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你是不是就覺得我們大家都把你當成外來者，然後故意疏遠你？” “是的。迄今為止我所做的一切，包括戰鬥也好，訓練也好，甚至我製作這套艦裝的本意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像你們，你懂的。” 我的聲音輕的像深秋的蟬鳴，如她所願，我已經徹底妥協了。 “那麽我現在想告訴你，你是我們當中不可或缺的一員。無論是我，提爾比茨，或是胡德，伊麗莎白女王，我們都沒有將你視為外來者。雖然大家嘴上不說，但是我們一直將你視作這支艦隊理所當然的領袖，不然我們也不會如此服從您的命令。” “嗯……謝謝。” 雖然此時我的語氣依舊平靜，但是此時我的內心中卻充斥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欣喜，就像虔誠的禱告者終於聽到來自天堂的福音一樣。 “嗯，很好。”她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麽現在請你再回答我一次，難道就沒有人會為了你的死而痛哭流涕嗎？” “有的，而且還有不少人……” “既然是這樣的話……” 她學著我的樣子湊上我的耳根，在我耳邊輕輕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那你就別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