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北風（分） 在白龍島機場上臨時搭起的帳篷裡，我們享用了一頓不算豐盛的午餐：脫水土豆片，壓縮餅乾，自熱牛肉面和午餐肉罐頭。好吧，往好的方面想，剛剛結束了一場那麽慘烈的戰鬥，能活著享受這頓美餐就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而且對於一個身處戰爭中的人來說，今天的菜色已經足夠豐盛了。我這樣想著，嘴裡嚼著一塊壓縮餅乾，那種感覺就像是把水泥塊放進了嘴裡。 嗯，很好。這已經是我來到這裡的第三天了。總督說東北鎮守府指揮官的平均壽命不超過72小時，那這麽說我現在至少不是拉低這個平均數的存在了。我苦笑了一下。之前我還在軍校那會就是這樣，爭強好勝，每件事情都務求做到最好。有些同學笑話我，說我是不是把每天的日常出操都當成了一場決定性的戰役。然而即使是這樣，我還是始終沒能在振洋三期裡面拔得頭籌，有的時候簡直是和冠軍擦肩而過——直到那次畢業考。 用過飯後，我們再一次登上了飛機，此時機場的停機坪已經被漆黑的瀝青覆蓋了一半。工人們在盛夏的烈日之下揮汗如雨，忙的不亦樂乎。 我拉上遮光板，將頭埋進座椅靠背，閉上了雙眼。 “長官，我們現在去哪？” “北方鎮守府。”我擦著三棱軍刺“既然臨時接管了那個基地，我就應該去看看那裡的情況。” 北方鎮守府位於海神半島的北端，離著東北鎮守府有數千公裡，是一個極邊之地。然而因為地理位置偏遠以及戰略價值不大，之前那裡的戰況相對我們來說沒有那麽緊張。分配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憑借著我和總督的私人交情，我十有八九會被分到那裡。當我還在軍校時也曾不止一次地請求總督通融一下將我分到北方鎮守府。然而總督卻在最後改變了主意，將音樂天才霍城和分給了這片淨土，轉而把最危險的東北鎮守府交給了我。 老師，我聽說有靈性的生物在臨終之前都會事先聽到死神的腳步聲，您難道是預見到了即將到來的災難，才用這種方法將我和亞利桑那支開的嗎？ 不……這樣做絕對是得不償失的。因為他還有一個家庭，一個幸福的家庭，他的父母都還健在，更何況他還有一個愛著他的人在九龍市，等著他回來締結永恆的誓約。而我……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全家福，是一年前我們一家搬遷到前海市的時候拍的。拍完這張照片我就趕赴振洋軍校進行最後一學期的學習了。誰能想到啊？那一次的分別竟然成了我和他們的訣別…… 我還剩下什麽呢？我還有什麽呢？ “提督……這是你的家人嗎？”亞利桑那坐在我的旁邊，好奇地看著那張照片。 “是的，是我的家人……” “嗯，你現在上戰場了，他們應該一直在為你擔心吧……他們現在還好嗎？” “他們……”我哽住了，手指在前方的平板電腦上挪動，點開了一個塵封的頁面。上面用醒目的黑色大字標注著一條早已過期的新聞： 前海市遭受空襲，一百五十七萬平民遇難。 “提督……對不起……” “戰爭！戰爭！……”我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試圖將積壓在胸中的悲憤以這種方式發泄出來 “戰爭讓我失去了一切，家人，朋友，親人，還有我的她……可是，亞利桑那，為什麽我還，活著呢……”我掃視著那條新聞的配圖，這個世界最大沿海城市現在已經成了一座人間地獄，遍地散落著燒焦的殘骸。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代替霍城和去死，至少他還有家人，還有人會為了他的離去而悲傷流淚，而我……我還剩下什麽呢？” “別這樣，提督……我完全可以理解過去痛苦的回憶帶給您的傷痛。但是，請振作起來，您不是一個人，您還有我們。我們需要您……您不是也跟我說過，即使無法忘掉過去的傷痛，也不要過於沉浸在其中嗎？” 沒想到我曾經拿來安慰她的這句話，現在被她拿來安慰我了啊…… “你放心，雖然我之前的確是有些沮喪，但是現在，我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我的手穿過座椅扶手，停在了她的一隻手上。她沒有抗拒，但是我能感覺的到，她在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提督……如果這樣能讓您稍微平複一下的話，我……” “好了，親愛的，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們還要再飛一會才能到北方鎮守府。” “好的……哎？提督，您剛才對我的稱呼……” “啊，沒什麽，請忘了吧”說完我就閉上了眼睛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了。 “醒醒！長官，我們降落了” “呃？我們到了？”我艱難地睜開眼睛，伸手拉開了遮光板。果然，現在呈現在我眼前的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雲海，而是寬闊平坦的停機坪。 專機靜靜地停在停機坪上，舷梯已經架好，不遠處一輛轎車和一輛油罐車正在駛來。 剛一走出機艙，我就感覺到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雖然現在正值盛夏，但是位於極邊之地的北方鎮守府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低沉的雲層漂浮在空中，凜冽的寒風帶著淒厲的呼嘯聲掠過空曠的停機坪，不遠處的針葉林和矮灌木上掛著一道道冰棱，給人一種無限的寒意和肅殺。 好吧，我之前還以為這裡是一個天堂，現在看來真是莫大的諷刺。我們的上帝似乎早已遺忘了這個世外桃源了吧 “走吧”我拉緊披在身上的軍大衣，朝後揮了揮手，示意跟在我身後的他們跟上我，然後走向了那輛來接我們的轎車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陪你在這個鬼地方閑逛” 我回頭一看，賓夕法尼亞正倚在飛機的艙門上，無聊地看著一份報紙。看來她似乎很不喜歡這裡寒冷的天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