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藝始終沒想到,與其他幸存者相遇的場景會是這樣,她不得不回憶起身旁梁逸說過的話——末世中,人心更加險惡。 “我們也是華夏人,只是剛剛路過這裡……”她不敢回頭,只能牽強解釋。 “誰管你是哪兒的人,總之這裡不歡迎你們!”一個尖銳聲音在二人身旁響起。 馮小藝皺眉道:“這裡是公共場合,憑什麽——” “和他廢什麽話,直接扔下去!” “對!萬一他們帶著傳染病怎麽辦?扔下去!” “噓!你們小聲點兒,別把下頭的怪物吵醒了!” 議論聲絕不止於一個兩個人,躲在商場裡的幸存者還不少。 馮小藝大氣不敢出,咬著嘴唇,驚恐地望向梁逸。 梁逸泰然自若,斜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消防斧,趁幾人爭論時,用劍鞘猛然回抵身後的威脅者,與此同時高抬腿,一腳踢飛了架在馮小藝脖頸上的消防斧! 三兩下掙脫束縛,他拉著馮小藝連連退居一旁,長劍出鞘,和對面的幸存者展開對峙。 馮小藝驚魂未定,一縷頭髮從鬢角滑落,剛剛梁逸那一腳要是再偏差個一厘米,她白皙的臉蛋兒絕對要多上一條口子! “喲,看不出來呀,小子佩劍,還是個練家子。” 拉開距離,這才看清楚對面的情況——幸存者有三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有兩個男人站在幸存人群前,一個190cm般高的光頭大漢,30幾歲的年齡,他故意把袖子挽起,露出一條大花臂,身材壯碩得像一堵牆,滿臉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兒;另一個也有180cm的身高,相對光頭來說清瘦一些,年輕一些,染著一頭紅發,長得倒是挺俊朗,就是神色清高,瞧不起人。 很明顯這兩個男人是幸存人群中的“領袖”,但究竟是民選的,還是自認為王,不得而知。 光頭花臂男手持消防斧,惡狠狠地瞪著剛剛從自己手裡掙脫的梁逸,不屑道:“小子,識相點就自己下去吧,現在時代不同了,殺了人是沒有警察管的!” 花臂男的一些話,足以證明,秩序已經開始混亂,文明逐漸走向滅亡。 梁逸冷冷一笑,低頭輕撫著手中的劍,陰沉道:“得人恩賜此劍,扶忠除奸,守衛華夏榮譽。它已經很久都沒有飲過活人鮮血,今天只怕要開鋒了。” 馮小藝能清晰地感覺出梁逸的殺意,他殺那些怪物都像殺雞一樣,光頭紋身男還挑釁,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她趕忙按住梁逸的手,輕聲勸道:“算了,別和這些流氓較真,我們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下沒關系的。” 梁逸眯了眯眼睛,緩緩道:“馮小姐,有些事是惹不起也躲不了,退一步並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丈懸崖,”他又冷冷地斜了一眼不遠處的紋身大漢,堅定道:“有的人,今晚必死無疑。” 馮小藝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殺人是違法的,是要槍斃的,哪兒能這麽輕易就剝奪別人的性命?就算紋身男不對,那也應該由法律來製裁……她心裡想著,就想開口阻止梁逸,可這時,幸存者人群走出一個年輕女人。 女人裹著一件厚實大衣,大衣內穿著一件白大褂,好像是醫生。 女人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還很面善,醫者仁慈。她開口提議道:“讓我來幫他們檢查一下身體吧?如果健康,沒有傷口,我們就留下他們。” 幸存者們都沒有吱聲,而是齊刷刷地望著光頭紋身男。 紋身男好像對年輕女醫生比較敬重,他瞥了一眼梁逸身旁的馮小藝,下意思露出一抹淫光,也點頭同意:“好吧,王醫生你可檢查仔細了,鬼知道這些病毒會通過什麽傳播。” “你們放心吧,就目前來看,病毒不會通過空氣傳播,只要他們沒被咬傷,那就不會被傳染。” 王醫生象征性地在梁逸和馮小藝周圍轉了幾圈,抬抬手,深深舌頭,隨意糊弄了兩下,確認道:“他們很健康。” 幸存者們紛紛松下一口氣。 光頭紋身男這時又站出來,用傲然的口吻對梁逸和馮小藝宣告:“你們運氣不錯,可以加入我們,但是必須服從這裡的規矩——這裡的規矩只有一點,那就是我說了算!” 梁逸冷聲道:“我要是不加入你們呢?” 光頭紋身男,大眼瞪小眼:“不加入我們,就沒有人會保護你!而且這裡的食物有限,最多留你們一個晚上,如果明天你們還賴著不走,別怪我不客氣!” “誰稀罕呢!十個你都抵不過一個梁先生!” 馮小藝倒是主動了一回,拉著梁逸就往商場另一頭走去。 梁逸幾次回頭,猶豫著想要殺了紋身男,卻發現馮小藝的手拽得格外地緊。最後,還是把劍收回了鞘中,今夜就放他一條生路。 …… 三樓商場的左邊是一個大超市,被紋身男等幸存者佔據;右邊多數賣的是女性奢侈品,內衣,服裝,香水,包包……總之馮小藝非常滿意。 這些奢侈品專櫃可不是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敢想象的,或許就算她在社會中再摸索滾爬幾年也不敢涉足這裡,一個包包就要十幾萬,除去寄回家裡的生活費,自己起碼要攢上個七八年…… “摸一摸總沒關系吧?” 馮小藝鑽進一家“RCwoman”的國際名牌展店,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櫃台上的皮草包包,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連掛鉤兒都渡了一層金箔! 梁逸倚靠在店外的玻璃欄杆上,眼睛時時刻刻都不敢松懈,月光下的商場靜悄悄,屍體也沒有蹦躂,但就是因為有這份死寂存在,他才不敢掉以輕心。在幾千年的歲月中,有太多太多的人死在寧靜的黑夜裡。 至少黑夜中的嗜血惡靈還沒有在華夏出現,至少蟲災還沒有在這片大地上爆發……也許,亡羊補牢還來得及。 “梁先生是麽?” 梁逸可能有些失敗,他專注了整個商場,卻沒有發現漸漸靠近的年輕女醫生。 他沒有說話,算作默認了。 女醫生手中還提著一大袋食物,笑著遞給梁逸道:“你們餓了吧?這是從超市裡拿的水和麵包,我不敢帶得太多,湊合一頓吧。” 梁逸愣了一會兒才接過袋子,點了點頭,又與女醫生對視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謝謝你剛才出面為我們解圍。” 女醫生撩了撩額間幾根發絲,她很漂亮,也很有氣質,心地還很善良,她是個很優秀的女人,不管是放在現代還是末世。她淺淺一笑,道:“在這場疾病中活下來的人本來就沒多少,我作為醫生,能幫一個是一個吧……” 梁逸問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女醫生背靠著欄杆,凝眉沉默了很久,從兜裡取出一盒女士香煙,點燃後吞雲吐霧了好幾口,才緩緩講道:“說實在,才短短不到三個月,發生了這些事,我也覺得匪夷所思……” 得知: 女醫生名叫王穎,今年27歲,是商場隔壁“新西醫院”的內科醫生。半年前,華夏東南地區發現了第一位感染者,患者臨床的表現實在太過誇張,很快就引起了國家的高度重視,把病人轉移華夏軍醫大學附屬醫院進行重症隔離,並由全國各地的專家進行研究。 但後來不知道怎麽了,病毒發生了泄露事件,整座附屬醫院中,不論醫生還是病人,一夜之間離奇死亡……國家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和外界的輿論,甚至出動了軍方進行維護,但好景不長,附屬醫院僅僅是個開端,病毒還是大面積地擴散傳染,前前後後半年不到,整個華南區全部淪陷。 “當時我記得醫院裡的病人多出了平時好幾十倍,患者嚴重發熱、咳嗽,並伴有內髒大出血,一般人從發病到死亡只需要一個小時……停屍間裡放滿了屍體,還沒等拉到火葬場,屍體就自己爬了起來,不顧親情,見人就咬……” 講述到這兒,王穎忍不住渾身發顫,連忙又點了一根香煙,裹緊自己的大袍子,光是回憶就嚇得她臉色蒼白。 梁逸全程都盯著王穎手裡的香煙。 “梁先生?”王穎遞過手裡的煙盒兒,示意讓梁逸也來一根。 梁逸微微搖頭,回過神來,安慰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王醫生平時救死扶傷,所有有幸能在這場災難中活下來。” 王穎深吸一口手中的香煙,望著商場底下休眠的狂暴者,苦澀道:“這些感染者晚上陷入休眠,白天就會起來活動,憑它們的數量,商場的防禦根本就不堪一擊,留在這裡,總有一天會死……” 梁逸問道:“你想離開?” 王穎搖了搖頭,悲歎道:“我只是不想在這裡等死而已,但外面的感染者成千上萬,出去可能死得更快……”她丟去手中的煙頭,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自己的失落,笑著問梁逸: “梁先生和梁太太呢?你們又是怎麽絕境逢生的?” 梁逸瞥了一眼專櫃裡精挑細選,自言自語的馮小藝,輕聲道:“她不是我的太太。” “女朋友?” “也不是。” “那是……” “什麽都不是,只是一個……陌生人。” “呵呵,那梁先生可真是個溫暖的男人,處處都在保護一個陌生人。” 梁逸笑而不語,他捫著自己那顆幾百年都不曾跳動的心臟,低聲自問:“我很溫暖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