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人心還沒亮。
  路上見不到人影。
  以往這個時候，路上人雖不是很多，但還是有些的。
  第一批，是清潔人員，他們會在凌晨之前就出門，清掃著路上的每一片落葉，每一粒灰塵。
  第二批就是生意人了，他們在幾乎差不多的時間起來，準備原料，開始第一道加工，並在合適的時候開門迎客。
  第三批，就是些自律早起的，一般多是鍛煉為主，順帶著幫助家裡帶一些食物以作早飯。
  至於更多的人，此時還在床上躺著，或者剛剛醒來還在迷糊之中。
  而今天，這些人一個都沒有看到。
  趙成走在路上，整個城市空寂無聲，到處都有著破碎的垃圾，宛如死城。
  一夜的混亂，導致人心惶惶，到現在，也不過稍有減輕，對未知的恐懼，使得絕大多數人，不敢在清晨就出門。
  或許隨著時間推遲，情況會好點，但想回到以前的程度，也需要些時日來緩衝了。
  這種情況下，在這個點，趙成是找不到車的。
  也幸好經過一夜奔波，此時的位置距離學院也不算太遠，就算步行，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趙成在路上走著，路過路邊的一間商鋪，這時就從一扇小窗裡探出個人來，看到趙成，眼睛一亮，叫著，“小兄弟，小兄弟，等等。”
  “怎麽了？”趙成走過去，問著。
  那人問著，“現在外面情況怎麽樣了？”
  趙成裝作不懂的樣子，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剛出來，不過我走到現在也沒遇到什麽危險，大概是好些了吧。”
  “你膽大，我就不敢。”
  那人想了想，終究還是沒出門，“算了，我還是回去再睡一覺吧。”說著，就關了窗。
  趙成搖頭笑笑，繼續向前。
  這人的選擇，也是正常，絕大部分人，一間狹窄的屋子會讓他們恐懼，但同時也能找到一絲安全感。
  人心就是如此，永遠在矛盾中徘徊前行。
  然而人本身，卻不存在任何的矛盾，所有的選擇，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偏向有利於自己的。
  自私才是本性。然而，卻並不是什麽壞事。
  這是趙成遇到了第一個人。
  過了這家商鋪，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遇到第二個。
  直到快到學院，只剩還有一條街距離，趙成驚喜的發現，居然有一家早點鋪開著門。
  這裡他來過，也算是有些印象了。
  老板是一個半老的男子，躬著腰。鋪前正蒸著包子，騰騰而起的熱氣遮擋了他的面容。此時包子大概是已經熟了，隔著很遠就可以聞到香味。
  老板走過來，掀開頂蓋，又是一陣熱氣騰騰而起，散發出更加濃鬱的香味。
  趙成的肚子早就空了，這時聞到香味，就再忍不住，趕緊走過去，“老板，來一屜包子，不，兩屜。”
  “好嘞，來啦。”
  老板叫著，兩屜包子就送上來，白白嫩嫩，讓人食欲大增。
  趙成顧上不，立即就夾起一個，咬上一口，皮不算薄，也不叫厚，恰到好處，餡卻是相當實在。
  “很不錯。”趙成很滿意，誇一句。
  幾個包子吞下，肚裡有了底，這時速度才慢下來。
  “老板，有什麽喝的沒？”
  “有。有熬好的肉湯和粥，你要哪一種？”
  “肉湯吧。”
  趙成有了選擇，其實粥與包子的搭配才是最完美的，但此時身體經過一夜勞累，需要及時補充，肉湯剛好適合。
  這時店裡沒有別的客人，老板幾乎是為趙成一人服務，因此速度極快，一碗熱騰騰的肉湯端上來。趙成喝一口，很是鮮美，因此就誇著，“老板的手藝真不錯。”
  老板憨憨笑了笑，“也談不上什麽手藝，就是做了十多年了，有經驗，平時多琢磨。我這人呢，也是笨，學不來什麽高深的東西，不過我就想啊，什麽事多琢磨，時間長了，肯定會成功。”
  趙成聽著，立即伸出大姆指，“老板，就憑這一句，你就有大智慧。誰敢說你笨，那一定是他心瞎了。”
  “承蒙客人誇讚。”老板一直在笑著，“其實只要客人覺得好吃，我就滿足了。”
  “不過我有點好奇。”趙成又道：“老板這麽早開門，就不害怕嗎？昨天夜裡那麽亂，我一直都很擔心。”
  “這誰能不擔心啊。”老板收斂了一些笑容，“不過我覺得緝查處肯定會管了，而且很多人等著吃我的早飯呢，所以還是開門了。”
  兩人又閑聊幾句，這時又有客人進來，多數都是熟客，只需一句問候就知道吃什麽了，有時候甚至只要一個眼神，老板就把他們要的東西端過來，一點都不差。
  這一幕看起來很怪異，但趙成知道，這才是他們的生活常態，而自己，才是特殊的那一個。
  兩屜包子，一碗肉湯，這份量不算多，但對付早飯，已經足夠。
  吃完、付帳，老板也是實在，價格相當厚道，甚至已經有些低了。
  趙成出了門，剛走兩步，又返回來，問著，“老板，你們這裡可以外帶不？”
  “當然可以的。”老板立即說著，“就算是肉湯，我這裡也有盒子裝著，保證一滴都不會灑。”
  “好。那就按我剛才吃的，你再多加一碗肉湯，我要帶回去。”
  “沒問題，你稍微等一下就好。”
  ……
  回到宿舍，趙成就是一呆。
  沈元勳兩眼通紅的坐在公共區域的沙發上，一臉委屈的看過來，像極了被欺負慘的小媳婦。
  “你這是怎麽回事？”
  沈元勳還沒回答，從洗浴室裡走出來，正刷著牙的莊劍含含糊糊地替他回答，“他一夜沒睡，我讓他睡他也不肯。要死要活的在沙發上坐了一夜，就是為了在這等你。”
  吐了嘴裡的唾沫，莊劍吐字才清晰，“小二，我估計他是看上你了。你晚上睡覺要小心一點，記得把門鎖好。到時候要真出了事，別怪我沒提醒你。”
  “可特麽的別亂說。”
  沈元勳佯怒道：“我跟他現在可是情敵，情敵！”
  岔開話題，他看到趙成活蹦亂跳，不像是哪裡有傷的樣子，就放下心，伸了個懶腰，“好了，我要去睡覺了，可困死我了。”
  “吃完再睡吧。”
  趙成道：“你們兩個人都有份。”
  聽到有吃的，沈元勳就不困了，衝過去一把搶過來，打開就抓著咬一口，“咦，羅記的包子，不錯，算你有點良心。”
  “我靠，你慢點。”莊劍瞬間放下牙刷毛巾，臉都顧不得擦，“給我留點。”
  看到兩人打鬧的樣子，趙成就笑著，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
  三天后，一切平息。
  城裡恢復原來的樣子。
  那天發生的事，大概像是夢一樣的記憶了，茶余飯後的談資裡，又多了幾分不確定的感覺，再過一段時間，沒有親身經歷過的，幾乎就不會再當真，哪怕聽到，也只是笑笑，最多誇一句，編得不錯。
  但對有些人來說，生活已經完全不同了。
  城市裡那麽多人，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並沒有太大區別。
  宿舍裡那兩個人又不在，不知道去哪浪蕩。
  趙成結束一天的課程，回到宿舍，靜躺休息片刻，又坐起來，拿出通訊儀，擺在面前，很快滑到了那份無法證實的報告。
  緝查處的人無法證實真偽，但趙成卻很清楚，這份報告完全是真實的，哪怕看起來是如此的荒唐。
  之前判斷，這是一個餌，至於下鉤的人究竟是什麽目的，暫時還無從知曉。
  “就算是個餌，我現在，也有吞下去的本錢。”
  趙成想著，自信而從容，淡淡微笑著，伸出手指，輕輕點下。
  報告內容打開，六個人的名字依次列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