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王家村,差不多已經是當天中午。 那個村長模樣的老頭已經帶著幾個年輕人在村口等候良久,遠遠見到兩人,就一顫一顫地迎了過來。別說,老頭子身體還真利索,跑起來後面的小夥子都追不上。 聽到兩人已經把酒無常除去,老頭很是開心,又提了一遍報酬,蕭勇當然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老頭喜笑顏開,也就不再提了。只是走到半路,突然咦了一聲,問道:“那位萬劍宗的大俠呢?” “吳師兄他,不幸……” “什麽?”老頭一愣,臉上的喜悅立刻退了下去,“竟然……可惜了。老頭我未曾料到此番這般凶險,當真對不住三位大俠。他的屍首現在何處?我和村裡的幾個小夥子馬上過去,一定將吳大俠風光大葬。” “不必了。”牧嚴揮揮手,“修道之人不弄這些繁文縟節,我已按照吳師兄的遺願將他下葬,他也一定不希望有人再去打擾。我們正道中人,能死在斬妖除魔的路上,已是死得其所,老人家不用太過內疚。” “那,那就好。”老頭歎了一口氣,道,“兩位對王家村大恩大德,如果有什麽幫得上忙的事情,隻管開口便是。” “不瞞老人家說,我們這次路過王家村,是慕名而來。我們二人奉師命下山,此番是要渡過怒神江,前往南蠻獸海。聽說王家村中,有一聞名已久的船夫,江湖人都叫一聲王老頭,可否請村長……” 老頭呵呵一笑,拄著拐杖敲了敲地上,點頭道:“是我。” “啊?” 兩人同時驚了一聲,再看這老頭,瘦瘦小小,普普通通,當真其貌不揚。看不出是這怒神江畔有名的人物。 “兩位大俠要是渡江,找我就準是沒錯的了。別的地方我不敢說,但怒神江上,能把船把得比我好的老手,恐怕沒有第二個。”老頭嘿嘿笑道,“二位何時啟程?” “當然是越快越好。” “那行。”老頭點點頭,對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說:“小狗二牛,你們倆跑去一趟江邊,準備一下。我和兩位大俠慢慢過來。” 這一句吩咐下去,兩人才發現老頭似乎在村裡極有威信,兩個小夥子點了點頭,都沒問其他的什麽,一路小跑就到了三人的前頭去了。 年輕人跑遠後,老頭子停下腳步,看著二人,眯著眼睛問道:“兩位,你們可有聽過怒神江鮫人的傳說?” “鮫人?”兩人一聽,皆是搖頭。 “沒聽過也就罷了,終究只是傳說而已。就連我這個在江上過了大半輩子的人,都沒見過這東西。”老頭子搖搖頭,正色道:“但最近這些日子,據說是那鮫人出沒的時候,怒神江畔還敢渡江的人寥寥可數。我這老頭可不信那邪,只是把這個事情說與二位聽,至於聽後還要不要渡江,就看你們的意思了。” 牧嚴生性謹慎,他抬頭看了蕭勇一眼,問道:“老人家,如果避開那傳說中鮫人出沒的時間,我們最快要等到什麽時候?” 王老頭思考片刻,說:“大約是要等到九月初。” “太晚了,等不了。”蕭勇難得接過話來,看著牧嚴說:“穆巧師妹和荊棘師弟應該已經在南蠻獸海等著我們了,不能讓他們乾等三個月吧?” 牧嚴也點點頭,道:“那拜托老人家了。” 王老頭揮揮手:“沒什麽拜托的,王家村欠二位一份人情,日後能用得到我們的地方,報上名號即可。況且我也不信什麽鮫人不鮫人的,人頭人身魚尾巴,這是正常人想出來的東西嗎?再說這怒神江是什麽地方,幾千年了,連他媽一條魚都沒有,還能有魚人?” 三人說著,已經來到江邊,剛才的兩位年輕人已經準備好渡船。這艘船比兩人想象中的還要大上許多,大概足以承載十幾個人。船身主要是木頭的構造,但許多地方鑲嵌了鐵皮,掛上了繩索,看起來與其他地方的渡船大不相同。 三人上了船,船身剛沉進水面,便發出奇怪的“沙沙”聲,仿佛金屬摩擦的聲音。王老頭一來到船上,如魚得水,腿腳都好了不少,給二人解釋道:“這怒神江盡是暗石泥沙,尤其到了水流湍急的地方,那水面的流沙就跟刀子一樣,普通的小船經不起這麽折騰,一下就散架了。” 蕭勇哇了一聲,趴在船頭,好奇地往下面看。 牧嚴卻是勞累得很,一個人坐船上的座椅上,閉目養神起來。 昨日的一戰中,蕭勇自以為是他使出全力,一盾砸碎了魔劍。其實魔劍在與牧嚴的刹那對決中,早已敗北碎裂。牧嚴不僅肩膀險些被魔劍整個卸下,更因為操縱體內的魔血魔息逆湧而出,身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為了不讓蕭勇再追問,自己就沒有說出來。此時來到船上,他已經再無力折騰別的了。 三人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除了蕭勇偶爾拉住王老頭,問了幾個關於怒神江的問題以外,整個旅途都十分安靜。大概是一路勞累,未過多久,蕭勇也躺在船板上睡了起來,鼾聲大作。 “小兄弟。”王老頭突然說了話。 “怎麽?” 牧嚴睜開眼睛,發現王老頭正看著自己。 “小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你這位大個子師兄是個實在人,心直口也直,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把這件事托付給你比較妥當。” “老人家請講。” “唉,我們姓王的已經給二位添了不少麻煩,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麽可以報答。但這麽些年了,唯有你們二位來到這裡的時候,老頭我才再次想起了這件往事。此時說出來,也是想做一個了斷。” 老頭說著,目光裡有了些許神采,他上前一步,拉住牧嚴的手,悄悄塞了一個東西在他的手裡。末了,還回頭看了一眼蕭勇,見他還睡著,才放下心來。 牧嚴看看手中的東西,是一個金色的護身符。大概拇指大小,隱約雕刻著某位神靈,但磨損得太厲害,已經看不出什麽形狀來了。 “老人家,這是?” “唉。”王老頭歎了一口氣,眼裡突然遍是淒涼,剛才那個喜笑顏開的小老頭仿佛一下就不見了。 “四十年前,我有一個兒子。” 說到這裡,王老頭眼神一凜: “那年,是我把他推下的怒神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