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一瞪眼,喝道: “细细说来!” 李忠也不敢隐瞒,红着脸道: “说来惭愧,譬如给那些孤寡老人送些吃食、浆洗衣服、修缮房屋,抑或帮趁着村里洒扫院落、挑水、锄地,就这些了。” 林冲这才放下心来,将他扶起,温言道: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做的很好。长此以往,必有拔除恶根,得自由身的一天!” 遂将清风山一行诸事与他说了,李忠目瞪口呆,喃喃道: “还能这么行善,这也算?” 林冲一听,顿觉不妙,还把你给启发了? 当即把脸一沉,喝道: “你若学了他,不消说……非得在你背上也种一个‘恶’字,倒是不用日行一善,当日就腐透了脊梁骨,化为浓水!” 李忠唬得半死,又跪了,骇然道: “教头饶命,小的不敢,万万不敢啊……” 林冲哼了一声,见他真怕了,这才低声如此如此吩咐一番。 鲁智深来时,林冲正坐在聚义堂里。 一旁案上堆满了银锭子,少说也有八九百锭,另一侧小几上却是一沓金条,约莫百十来根,手里捧着个酒壶,正在那里发呆。 林冲没注意到鲁智深,还在复盘这次清风山之行,前前后后也算顺利,奖励也足够丰厚,其他倒没什么稀奇…… 问题,出在王矮虎身上! 林冲在清风山骟了这厮,已经到了奖励。 不料,在慕容彦达房梁上等候时,系统却忽然又给了一道奖励: 说他“罚恶务尽,致使王英肠穿肚烂而死”—— 却又是一颗“龙虎金丹”! 这反派npc,还能刷两次? 那么,李固那厮…… 想到此处,忽觉眼前一张蒲扇似的大手晃了晃,顿时一惊,抬头看时,却是鲁智深,满面风霜,嘴唇也皲裂了。 “教头想甚么呢,如此出神?” 林冲咧咧嘴,把手中酒壶递了过去,笑道: “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怕你渴了,特意熨了壶美酒!” 鲁智深接过酒壶,却没喝,就放在案上,转身抱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一仰脖儿,“吨吨吨”下去半坛子,才抹了嘴笑道: “美酒且留着,待俺解了渴细品。” 林冲自己服过一颗“龙虎金丹”,自觉力大无穷,已经够用,新得这一颗便想让鲁智深吞了,之前已将药丸化入这壶酒。 见他不吃,便说: “这可是增长力气的仙酒,当真不吃?” 鲁智深一怔,又问了一句: “你和嫂嫂吃过那种?” 见林冲点头,顿时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连连摆手,道: “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吃了这鸟酒,却要变作另外模样,将来回了五台山,智真长老须认不得了,不吃,不吃……” 林冲顿时莞尔,你长得有多好看,这么怕变? “妇道人家才有大变,你看兄弟我,也不过高了几寸,壮了几分,其他哪有什么异常,偏是师兄胆小!” 鲁智深却受他的激,把眼一瞪,道: “哪个胆小了?” 拎起酒壶,往壶嘴一凑,却又是一顿,问道: “这酒,还有没了?” 一壶还不够你喝么? 林冲笑道: “只此一壶!” 鲁智深便放下那酒壶,道: “我兄弟三人结拜,你也吃了,气力犹在俺之上,洒家这力气也够使唤,倒不用这酒,唯独二郎有些瘦弱了,过几日带去给他吃了!” 堂堂打虎英雄,哪里瘦弱了? 林冲都乐了,还好武松不在,但凡他听了,包管给你一拳! 见他不吃,也不好再劝,大不了将来多杀恶人,再得了一枚“龙虎金丹”,匀给他俩一同吃了,却不伤兄弟义气。 拎起那酒壶,往怀里一凑,酒壶就没了。 鲁智深眼睁睁看着,顿时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惊道: “那酒壶呢?” 说着,就伸手摸他胸口,却是平平坦坦,并没有藏进衣服里,林冲无奈,只好从怀里取出那储物锦囊,摸了一摸—— 酒壶凭空出现! 再往跟前一凑,酒壶又没了! 鲁智深啧啧称奇,取了那锦囊里外翻看,哪里有酒壶? 林冲失笑道: “这是神仙所赐,可以储物,却看不见。” 鲁智深把玩了一阵,便把锦囊还了他,忽然一拍大腿,叫道: “贪玩这鸟袋子,竟忘了正事!” 林冲笑道: “却不耽误,兄弟已派李忠带人下山去寻了,这几日就有消息。专在此处等师兄归来,一道捏金子耍……” “捏甚鸟金,同去,同去!” 鲁智深一扯他胳膊,就往外走,林冲也没奈何,只好又将那金条、银锭收回储物锦囊,俩人并道,下山去也。 一晃,冬去春来。 阳谷县地面,到处暖意融融。 鲁智深仍是那日去清风山时的打扮,一件杏黄僧袍,一领红底锦绣袈裟,一顶毗卢帽,乌木禅杖放在一旁,颇有些高僧意味。 林冲蓄了须,披发遮面,脸上抹了蛋清锅灰,扯得眉眼低垂,面色晦暗,甚有苦相,头戴一个铁戒箍,穿一领皂布直裰,项下一串一百单八颗菩提数珠,一副头陀扮相,手里提着鲁智深那六十二斤的水磨禅杖。 鲁智深一边走,一边看他,一阵阵发笑。 “以教头本事,只需奔将起来,那些个城门官又哪里看得清楚,偏是你仔细,非要在这里作怪,装什么苦头陀?” 林冲笑道: “二郎是清白官身,我二人找他吃酒,却不能连累他吃了官司,一发丢了这饭碗,家里那老哥哥又无人供养……” 鲁智深横了他一眼,叹道: “教头在京中享乐,怎知地方上的龌龊,若依了洒家,二郎这腌臜都头却也寡淡,倒不如早接了他兄长,一道回山寨逍遥!” 林冲不以为然,道: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也?” “你这酸鸟……” 鲁智深张口就骂,可只说了一半,忽然拉了一把林冲,往一旁酒肆看去,林冲顺着他眼神看过去,顿时乐了。 那不是武松? 正待上去相见,又被鲁智深拉了一把,反倒扯着他往后一缩,躲在一辆马车后面,探出头去,远远的看着。 “教头莫急,你看二郎面色愁苦,似有什么心事,只他那性子,若问起来,又不肯说了,且看一阵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