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云阁 四周的契丹军士齐声答应，拿着绳索就吵嚷着上来要抓人，掌柜吓得魂不附体，跪着喊道：“这——这、军爷，大、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与这事无关啊……”那汉子瞥了一眼，伸脚一踹：“汉人窝囊，大爷给你一条生路，赶紧滚！” 那少女和老者大声叫唤“冤枉”不止，一伙契丹军士不由分说，就将少女和老者抓住往风云阁外面拽，那老者伸长脖子嘶声喊道：“这算什么，官爷，我、我们犯了什么……”这时有不少汉人士子也到风云阁外，见到里面围了这么多契丹人，无不低声议论，一些人却扭头而去。 李天晟见了心里一时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可刚踏上前一步，想着自己此次到上京的缘由，第二步又迟疑了，松开握紧的拳，只说了一句：“且慢——”辽兵转过脸见李天晟一个汉人少年，“各位，他们不过是为、为了讨生活，他们不知道辽、辽……朝廷的规矩也是有的，各位行个方便吧。”李天晟见契丹大汉冲着过来，抡起了大刀，心中一凛。 大石见状，上前一步道：“喂，这位好汉，你们看看这祖孙俩，分明是落难到京，大辽向来容纳各方百姓，而不是逼迫他们难以谋生，这《回心院》乃前朝宣懿皇后所作，她已经得到当今皇上——”契丹大汉见他是契丹人，相貌俊朗，一时没有说什么，但见他喋喋不休，顿时眉头一皱，乜斜着一双大眼，打量片刻，伸手推开大石，“喂，小子，明明你是契丹人，为什么要替汉人说话？我觉得你不该来这个汉人待的地方，这事跟你无关，我这是执行丞相大人的法令，恕难从命。” 李天晟见少女和老者都惊魂未定，想再要开口却见他拦在前面，望着辽兵道：“我是当今皇上敕封的林牙耶律大石，今天，我斗胆要替这两个汉人向各位求个情。”说着，转身向掌柜要了两碗酒来。众契丹军士面面相觑，有些迟疑，见大石端给那契丹首领，那人一怔，再次瞥了一眼大石，忽然大笑起来：“娘的，你是皇上赐封的林牙？那我还是兵马大元帅呢！走开些，要不看在你是契丹族人的面上，我也将你列入叛党奸细——” 耶律大石想不到这帮辽兵如此蛮横无礼，见那老者和少女哭喊着被拉了出去，当即抢上前一把拉住那汉子道：“老兄，他们不过是普通百姓为求生计，不明朝廷规矩，训诫一番也就罢了，何必欺人太甚！”那汉子见他不肯罢休，有些恼怒，道：“你这家伙，萧大人严令在此，这等刁民必须严惩不贷！带走！”李天晟到门前，只见风云阁外也围了不少汉番居民，见辽兵对老者不时用刀鞘抽打，情形甚是可怜，路旁汉人纷纷摇头叹息，一些年轻力壮的却敢怒不敢言。 大石见他要出门而去，抢上去道：“萧大人身为我朝重臣，他应知道皇上的旨意，你不可如此胡说，滥用朝廷刑罚！”那汉子听了两眼一瞪，喝道：“臭小子，军爷忍你很久了，你这样为汉人叛逆说话，来啊，给我一并拿下！”众军士纷纷调转兵器前来捉拿耶律大石。 李天晟出了风云阁，见外面人越聚越多，心想如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因此慢慢靠近人丛。哪知道几个辽兵转过来围上耶律大石，当即停了下来，扭头一看，正想如果就这样不辞而别，似乎太不够意思。本以为他并顶多是一个略习武艺的贵家公子，哪知道大石眼见一名契丹军士长矛袭来，便伸手一抬将那长矛夺下，将辽兵击退，顺手用长矛将三名辽兵踢下风云阁。见他大声道：“你们看清楚了，这风云阁可是韩大人真迹，我大辽立国二百年，从未这样欺压本地百姓，有种的上辽东去收拾真正的叛逆，在这里吓唬老汉少女算什么英雄，真给我契丹人丢脸！” 为首那契丹汉子见状，恼羞成怒道：“你……他娘的，臭小子还当真是一个反贼，找死！”顿时扯出弯刀朝耶律大石砍去，这一下风云阁大堂门前乱成一片，桌椅碗碟纷纷碎落，大石见这大汉骁勇，来势汹汹，只得先行避让。掌柜和小二早魂飞魄散，飞身缩在一旁墙角，见着二人在大厅上游斗，将好好一个酒楼毁得不成样子，无不紧闭双眼，听着那些砍碎、砸毁的用具，也是心惊肉跳。 李天晟迟疑片刻，听着里面打斗的声音传来，辽兵在外面嘀嘀咕咕，呵斥着老汉和那少女，李天晟见他二人十分可怜，当即再不犹豫，冲上前动起手来，夺过一把兵刃，砍断绳索解救了老少二人。辽兵冲来都被他砍倒在地！旁边百姓纷纷叫好，见这个汉人少年胆敢当街砍杀契丹军士，无不替他捏着把汗！ 李天晟回到风云阁店门口，见耶律大石与契丹汉子相持不下，大石那根夺来的长矛被对方咔嚓一刀劈成两截，但他却丝毫不惧，那汉子一连十余招没能将大石击败，反而大石两手持有兵刃，开始反攻过来。李天晟走进两步，望见大石双目闪过一丝兴奋，停了下来。身后那一老一少又回到风云阁外，李天晟忙道：“哎呀，你们又回来做什么？”那少女道：“两位恩公义薄云天，救了小女子和爷爷性命，我们怎能就这样走——”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就有一队辽兵冲来，见到地上的尸首，无不大叫，一个辽兵从地上起来举刀冲来大声叫着契丹语。李天晟在阶梯上，眼见情势危急，顺手捡起一张被打碎的半边板凳抡过去，那辽兵大叫着倒在地上。 回头四方围观的汉人，见又一队辽兵赶来，知道大事不好，纷纷散开。李天晟示意爷孙俩快走，但二人走了一段仍不愿离开，远远退到墙边，脸上满是焦虑，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得又探出头来朝风云阁张望。 来的一队辽兵有二十多人，吵吵嚷嚷挤到风云阁前。为首一个大汉没有戴军中的皮帽，一头浪卷的发辫，浓眉大眼，甚是威武，声音粗壮，大踏步走了进去，冲着耶律大石和交手的契丹汉子大吼了几句契丹语。 李天晟站在门口靠墙的角落，只听懂他称呼那个与耶律大石动手的汉子叫“萧铁里”，那萧铁里和大石都停了手，喘着粗气，朝这个首领回了两句。那大汉瞪了双眼扭头望着耶律大石，风云阁内众辽兵本来有些杂闹的局面竟然立时安静下来，只听见萧铁里和大石此起彼伏的轻微喘息。 李天晟见这局面有些微妙，不禁暗自留心众辽兵的举动，如果众人发难，他决定看在萍水相逢，适才也救过汉人爷孙俩的份上，伺机相助耶律大石逃脱，于是微微张望店中的杂乱的陈设，准备寻一个物件当做兵刃。 哪知道大石立在大堂中，整了整身上衣衫，竟像没有多少惧色，转过脸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当年是耶律乙辛制造了宣懿皇后的冤案，当今皇上早已经洗雪了冤情，萧奉先大人原本最清楚耶律乙辛一伙的罪孽，他怎能如此昏聩，再把《回心院》看做是违禁曲辞？” 那首领也是心中纳罕，用不大标准的汉话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直呼萧大帅名讳……”萧铁里忽然扭头插了一句契丹语，那首领微微一顿，瞪着眼道：“不过是个林牙，竟敢对本朝兵马大元帅无礼，这还了得，快，给我拿下这个狂妄的家伙！”一扭头：“还有这个汉人同党——” 耶律大石听了大声道：“如此是非不分，横行霸道，朝廷的王法公理何在？”没等辽兵围上来，便抢先朝那首领扑过去，那人略微后退，提起刀鞘，架住大石劈过来的一根断矛，咔嚓一声，那大汉已经拔刀回击，耶律大石侧身回避，两人你来我往地在这风云阁中厮杀起来。另外一个契丹军士冲上来喊道：“叛徒，你是相助汉人的乱党！”大石大喝一声：“混蛋！大辽怎会有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蠢货！”将那契丹军士一把撂倒，将断矛刺入那人背上。 那契丹首领挥刀不止，大石后退一步，见那大汉扑上来，作势一侧将弯刀隔住，回过长矛架住他顿时大声道：“听着，都给我住手！”萧铁里回头望见不禁大吃一惊，他和那首领都没想到这个朝廷林牙居然会有这样的身手。大石将断矛勒紧：“看什么，叫他们统统住手！否则你的性命难保！” 李天晟在一旁也夺刀砍杀了两名辽兵，冲到耶律大石身边：“耶律兄，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好……”大石点头，将那大汉往风云阁外挪动，萧铁里瞅了个时机冲上来，李天晟伸出弯刀一格，萧铁里抢上挣脱，叫道：“统领……”李天晟背后一刀刺上，将萧铁里砍到在地。剩下的契丹军士见了，开始心生惧意。那大汉也忍不住随着大石往外挪动步子，口里喘着粗气。 风云阁外围观的人都躲得很远，汉人还有渤海人、库莫奚人见了这等情况，有些胆大的又渐渐凑了过来，嘴上不敢说，心里都忍不住叫好。因为平时契丹人在上京经常横行霸道，欺压其他各族百姓，天祚帝登位之后，一年之中只有三个月左右留在上京，其他时候都在四处游猎，管理政事的时候要么在行营，要么留给信任的兵马大元帅萧奉先，所以萧奉先大权独揽，总揽政务，连南府宰相李处温这样的大员也都要看他脸色行事，因此，下面一些契丹官员和将领更是打着他的旗号在上京作威作福。没想到今日会有人出来把这一群契丹兵士教训一番，南城的百姓自然喜出望外，而且还是一个契丹人与汉人联手，更是让人觉得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