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公元196年。 徐州,淮水北岸。 “我乃荆州使者,专程前来救你主刘玄德性命,速去通传!” 徐州军大营外,一位青衫磊落的年轻公子,冲着营门朗声大叫。 好家伙! 又是刘表使者,又是号称要救自家州牧的命,这来的肯定是个大人物。 营门守卒立时被唬住,不敢怠慢,慌忙前去通传。 “兄…兄长,咱这么冒…冒充刘景升使者,合…合适吗?” 身旁书僮装束的口吃少年,一脸作贼心虚的模样。 “小艾呀,你不懂。” “不用点非常手段,怎么可能套路到这刘玄德去抢荆州,为兄这也是迫不得已呀。” 青衫公子嘴角掠起几分狡黠。 书僮“哦”了一声,眼神似懂非懂。 “套路刘玄德?何谓套路?” “兄长又在说些玄妙晦涩的话了,我得记下,回头好好琢磨……” 书僮口中喃喃自语着,忙取出一片竹简,一脸认真的刻下了“套路”二字。 一刻钟后。 青衫公子以上宾的身份,高坐在了中军大帐内。 刘备打量着眼前这位荆州使者,神色颇为复杂。 仅仅半年前,他还只是小小一个平原县令,眨眼间就成了徐州之牧,与四方诸侯平起平坐。 他很清楚,各路诸侯们多数瞧不起自己出身,对他这个徐州牧不予认可。 袁术更是勃然大怒,直接率大军北上,要跟他失夺徐州,逼得他被迫率军南下迎战,于袁术对峙于淮水一线。 这个节骨眼上。 身为海内名士,刘氏同宗的荆州牧刘表,却派使者前来联络感情。 刘备颇有些受宠若惊。 但也有些惊奇不解。 这位使者,口口宣称,要来救自己的命! 这又是几个意思? “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刘备暂压下困惑,客客气气的拱手问道。 “在下,南阳邓舟,字子御。” “邓舟?” 刘备眼珠飞转,脑子里搜刮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么一号人物。 回头向关羽看去,关羽亦是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适才士卒通传,邓使声称奉刘景升之命,前来救备的命。” “不知此言何意,还请邓使明示。” 刘备只好转回头来,继续询问道。 邓舟呷着杯中茶,不紧不慢道: “徐州乃四战之地,西有曹操,北有袁绍,南有袁术,内又有吕布这只养不熟的恶狼。” “如此群敌环伺,刘使君兵微将寡,实在是凶险之万分。” “所以我家州牧,想请刘使君放弃徐州,前往荆州一聚。” 这番话,听得旁边小书僮,不由暗暗竖起了拇指。 能面不红心不跳,对着一州之牧编出这么一堆瞎话,哥你真是厉害啊… 刘备听罢却是脸色微变。 说这么多,翻译过来,就是想说刘表觉得你太弱呗。 你继续守着徐州早晚性命不保,赶紧提桶跑路,到荆州来跟老哥我混吧。 “景升兄一番好意,备甚为感激。” “只是备受陶公所托接手徐州,纵然内忧外患,也自当尽我所能守土安民,恐不能弃一州士民而去。” 刘备却没表露不悦,仍旧是客客气气的婉拒。 关羽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刘表大老远派使者来,公然说自己大哥不行,让大哥好端端徐州牧不做,去荆州寄其篱下? 你刘表哪是来给我大哥撑场,你是来砸场的吧! “我兄长手握雄兵数万,武有我与翼德为将,文有孙乾简雍等为谋。” “纵然群敌环伺,我兄长又有何惧!” “你主刘景升,未必太小看我兄长了吧。” 关羽丹凤眼斜视着邓舟,直言不讳的道出不满。 帐中气氛,立时变的不友好起来。 刘备干咳几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帐中的尴尬。 兄弟二人的态度,邓舟倒不感到意外。 放着好端端的一方大佬不做,跑去别家地盘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换成谁谁也不干啊。 所以。 他才会选择这个时节点,假冒刘表使者,来套路刘备。 “刘使君自然有雄主之风,关将军和张将军也确实有万人敌之勇,乃世之虎将。” “只可惜啊,刘使君根基太浅,登上州牧之位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巩固权位,收取徐州人心。” “下官在这里与使君说话之时,下邳恐怕已经失陷,徐州也不复为使君所有了!” 此言一出。 刘备脸色骤然一变。 关羽半开半阖的丹凤眼,陡然间瞪直。 “邓使此话怎么讲?” 刘备急问道。 邓舟不慢不慢道:“因为,吕布会偷袭下邳!” 刘备心头一震,脸色却似有不信。 “吕布被曹操逐出兖州,无处安身,我好心收留他。” “邓使说他会恩将仇报,背后捅我一刀?” 邓舟暗自轻叹。 这就是刘备。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袁绍刘表这等天生的政治动物,早已把利益得失,视为唯一的行动准则。 而刘备的人生观中,却始终给“义”字留有一席之地。 曹操能为了所谓大局,放下杀子之仇,接受张绣的归降。 刘备却不顾群臣劝阻,不顾孙权的求和,为了给关羽报仇雪恨,起倾国之兵誓要灭吴。 这样的人,自然难以相信吕布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对他发动背刺。 说难听点,这是天真,是一种迂腐。 但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刘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佐证吧。 “吕布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能两度弑父,从来不知忠义廉耻为何物之徒!” “使君指望着这种人能知恩图报,和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有什么分别,岂不是自欺欺人!” 邓舟面带讽刺,将吕布的底裤扒了下来。 刘备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