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疾呼连连。 康世基、房杜、成金,甚至连态度阴阳不定的孙无思,都勃然变色。 对大康而言,粮食是命根子; 对粮食而言,田地是命根子! 为什么有人想夺造田的主导权,就是因为这功劳极大! 大到以帝王之尊,也不禁垂涎三尺。 哪怕以朝官的身份用不上这功劳,至少可以轻易让子侄辈入流! 额滴!都是额滴! 康世基内心在咆哮,谁也不能阻拦帝王对良田的渴望! “造田之事,房艾一力主持,所需人员,任何人不得置喙!”康世基不顾规矩、流程,直接在太极殿内咆哮。 按理,皇帝的政令必须经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才生效,门下省甚至可以封驳圣命。 尚书左仆射房杜沉默了,不说为公,即便为私,做父亲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受欺; 中书令孙无思沉默了,即便房艾与他长子孙宠有过节,也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因此看着造田一事荒废! 门下侍中羊泗导同样眼皮低垂。 呵呵,都是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蝇营狗苟之徒,看着人家捧几个小官,眼红了,结果房艾大撒手你们又接不住。 房艾举 笏:“至尊恕罪,房艾不敢领命。还是请侍御史主持为妙。” 通天冠下,康世基的眼睛通红:“房艾,你是觉得朕的刀不快吗?” 房艾笑了:“哪能啊!天元二年,瀛州刺史的头颅还在警示着呢。” 瀛州刺史不愿远赴交州为都督,受命后因身体原因反悔抗命,劝说未果,直接被当朝斩杀,这就是康世基干的好事。 《康律》有云:谓奉制敕使人,有所宣告,对使拒捍,不依人臣之礼,既不承制命,又出拒捍之言者,合绞。 倒也不是完全无罪。 但是,有罪你走三司会审,该绞则绞,当朝斩杀算怎么回事? 秘书监魏玄成因此委婉地劝谏过康世基,康世基当时也承认自己太暴。 果然,武功太甚的帝王,难免有暴戾因子。 有前科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再犯。 不过,无所谓了,本官做事是因为自己高兴,岂能屈于重压? 屈从了一次,以后将有无穷无尽的重压过来,你就活该从生在罗马变成身为骡马。 房艾笑了:“这就是大康盛世啊!原来,有能力是一种罪过,就要戴上镣铐,承载无尽的蛆虫,做出成果要拱手相让,否则就该 死。” 房杜走到房杜身边:“没有教会二郎屈从,是臣之罪。子不教,父之过,请至尊一并降罪。” 成金举笏:“至尊三思!从来没有不许强梁劫掠就获罪的道理。” 欧阳久酒出班:“臣请问至尊,日后这一幕,国子监当如何教授监生?” 太子康秉乾亦开口:“至尊,臣以为房艾无罪,有罪的是觊觎者。” 投桃报李,既然你刚才令孤开心了,本太子自然要保你。 刘孜的眼神飘忽,时不时瞟向齐王康纶宝。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从龙之功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第一仗铩羽而归就不说了,刺头房艾兀自不依不饶。 可是,当初几个想分一杯羹的,此刻都低着头,仿佛要从太极殿的青石板上找到一只蝼蚁的踪迹。 几位大臣的劝谏,让康世基收敛了脾气,口气变得冰冷:“着侍御史刘孜,右迁为鄯州司马,从六品上。房艾,满意了吧?” 刘孜如丧考妣。 从六品下侍御史出京,本就应该升一级。 可是,侍御史的职权,是要大过品阶的! 不仅可以弹劾、审案、审理朝廷官员、审理地方官员,还能处理赃物赎买,权力 惊人、油水丰厚! 鄯州什么鬼地方? 只领湟水县、龙支县二县,州衙还另置于故乐都城,辖下有户一千八百七十五,口九千五百八十二,妥妥的下州。 地贫、人少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吐浑时常来鄯州劫掠,来一次就造成很大的伤亡。 为此,别处一州一个折冲府,鄯州六个折冲府,正兵辅兵加起来,与鄯州的民口相当! 去那里,还有命回来不? 房杜轻轻碰了一下房艾,房艾举笏:“臣领命。臣请告退。” 得,刘孜被撵到鄯州,这也够给觊觎自己成就的小人们敲一个警钟。 台阶有了,就得下,虽然因此招致皇帝不满了。 康世基平复了一下心情:“且慢!召你上朝,是因为鸿胪卿唐间有事相询。” 好吧,终究身上有个检校鸿胪寺丞的职司,房艾只能目光移向唐间。 老夫三拳。 唐间捋须,笑眯眯地看着房艾:“寺丞呐,现在吐浑步萨钵可汗,厚颜无耻地为其太子尊王向大康请求赐婚,你怎么看?” 房艾很想回答一句,你得问问去年薨了的陛下九弟康元方。 房艾觉得脑壳疼:“唐公啊,诸蕃朝聘,这不是礼部主客司的 活儿吗?鸿胪寺不能抢人家饭碗啊!鸿胪寺不是只管宾客、发丧、封建么?” 唐公啊,不知道延年益寿的最佳良方,是少管闲事么? 礼部尚书豆宽悠悠地回应:“你怕是忘了自己在礼部还有职司。” 房艾张口就来:“主客司的事,关我检校祠部司员外郎什么事?和我有关的,最多是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筮医药、道佛之事。” 确定了,我管的是和鬼神沟通,和亲与否是人间的事,关我屁事! 太子康秉乾缓步到房艾身前一礼:“襄阳郡公一向多谋,大康并不想与背信弃义的吐浑联姻,却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绝,请郡公帮忙出个主意。” 身上长刺的房艾平静下来。 对了嘛,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一个个摆出“吃定你了”的姿态算毬毛? “多简单的事!答应下来,告诉吐浑,要尊王亲自到长安城迎娶。”房艾随口出了主意。 康秉乾有些茫然。 听不懂,不是因为他不聪慧,而是阅历不够。 “吐浑朝三暮四,他自然怕大康将他扣押下来。”成金随口解说关键。 于是,不是我们不嫁,是你不敢来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