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年冬，不列颠尼亚行省，温彻斯特城中。liangxyz.com 作出某种觉悟的尼奥斯走出大厅,抬头朝东方望了一眼。 他轻轻扶了下发髻，素净的脸上，眼神明澈，然后带着某种决心，他抿抿嘴唇，翘起了嘴角。 那一袭长袍在风中轻轻摆起，袍上颜色，在火光的跳动中微变。 “原来你在这里啊！”背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尼奥斯愣了一下，随即清朗一笑，转身行礼：“女王大人。” 布狄卡看着他，醉醺醺地一笑，露出挑衅的表情：“你叫我什么？” “女......布狄卡。”尼奥斯无奈笑了笑。 布狄卡这才满意，一面走近，一面道：“安妮娅遇见了菲，拉着她去给你找吃的了，我就先过来看看。” 说完，她来到尼奥斯身旁，指指大厅内：“你在里边干什么？” “谋划。”尼奥斯直接回答。 “谋划？” 布狄卡呆滞了一瞬。 她还以为尼奥斯会和往常一样，各种搪塞，各种拖延，然后说出一堆听不懂的话，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到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的就回答了。 “对！”尼奥斯点头。 布狄卡沉吟片刻，试探地问：“能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吗？” 说完又赶紧笑着摆手：“当然啊，这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不行就算了！” “可以。”尼奥斯微笑。 “诶？”布狄卡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换了个人？ 于是上下打量一番，发现不对劲。 “话说你衣服怎么换了？”她面带诧异。 曾经那一尘不染的白袍变色了，血鹰的刺绣渐渐淡去，不再狰狞，反而更像只燕子。 袍子上的竹多了几枝，青叶也逐渐遍布全身，淡淡的青色直接袖口扩散到全身，整个人仿佛换了个气质。 虽然这样说有点怪，但布狄卡觉得他现在比以前亲近了不少。 尼奥斯却不纠结自己的衣服。 “先请听我一说吧。” 他先朝布狄卡拱手，看向正在狂欢的万民，右手一摊：“我的所有谋划，都集中在这个冬天之后， 比如等到春至时，百姓们心里将会知道，正是有女王的带领，他们才能安全度过寒冬，届时民心就必然归附。 所以将来不管什么政令，他们都会听话执行！” 布狄卡眨眼，下意识顺着他的手看朝人群。 尼奥斯顺势一挥，又指向远处油光满面的胖子：“而由贵族组成的群臣百吏，不仅能识字断文，在此次寒冬之中也可以得到锻炼。 将来执行政令，组织统筹，也能轻车熟路！” 他又指向特纳的方向：“还有精心挑选的武士，在保护平民的过程中，得以巩固忠心！ 将来也必然会是一支精兵，稍加训练和培养，甚至还会诞生不少将帅之才。” 他的声音带有莫名的感染力，布狄卡片刻不离地注视，想象着他描绘的景象，不禁愣了起来，心中向往之。 “所以......这将是个载入史册的冬天。” 尼奥斯深深呼吸，和女王对视：“因为当千年后的人回顾时，他们会发现从今晚起。 西陲小岛上的一个小国，正在迎来她的开化！” 他顿了一下：“而这，都是要多亏了布狄卡你的领导啊！” “不！”布狄卡否定。 尼奥斯一怔。 却见布狄卡笑容仿佛要融化了一般，那对脸蛋微醺，冲着自己歪了歪头。 尼奥斯颤了一下，赶紧躬身，惶恐道：“我只是军师，军师理当藏在幕后，而荣誉应该尽归女王。” “但我可不允许！” 布狄卡摁住他的肩膀，力度极大：“总有一天，你会和我和安妮娅一起，接受应有的荣誉，接受世人的赞颂！” “他们赞颂你，是因为你是带领他们反抗罗马暴政的英雄。 他们赞颂安妮娅，是因为她将会是带领他们走向和平与富强的英雄。” 尼奥斯摇头说：“而我只是一个幕后之人而已，不值得。” “他们赞颂我，是因为我是他们的英雄吗？” 布狄卡大笑，朝着尼奥斯眨巴眨巴眼：“那同样，我不也能赞颂我和安妮娅的英雄么？” 你的英雄，安妮娅的英雄...... 我对你们而言竟然有如此的重量吗？ 尼奥斯苦笑：“但我可是一直在骗你，坑了你那么多次不说，我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也杀了不少无辜的人啊，科尔切斯特可是我烧的。”布狄卡耸肩。 尼奥斯笑：“而且我穿着和你们不一样的衣服，长得也和你们不一样，我甚至不算是一个凯尔特人......” 一个拥抱打断了他。 温暖的气息和蜜蜡的熏香让尼奥斯整个人愣住。 然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英气的脸放大，脸颊一点，一阵奇异的触感，冰凉而柔软。 布狄卡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分开，上下打量了一下银发的男人， 尼奥斯呆若木鸡。 “这样不就是啦！” 她爽朗而坦然地大笑起来：“在不列颠，只有很亲的人才会这样哦！ 所以凯尔特人的亲人，也是凯尔特人哒，反正不管怎么说，以后你就会和我们一起去阿瓦隆了！” 没有暧昧，没有旖旎，只是单纯的好感，单纯的热情，热烈如酒，情不自禁...... 就像是重见很久的老友，用粗糙简单的方式诉说好感。 亲人，家人...... 尼奥斯摸了摸脸颊，脑中回荡着这两个词汇。 他低下头，忍不住地浮现笑容：“这样啊，那我还有个问题......” “嗯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哦~”布狄卡搂着他的脖子，仰头饮酒。 “嗯？” “就和以前一样呗，你想问我是不是还信任你？” 布狄卡幽幽地大声说：“虽然我很不太想信任你，特别你把安妮娅带上战场的后， 我的理智也在告诉我不能相信你的每句话......” 尼奥斯沉默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但亲耳听见她说不信任自己后，竟隐隐有些失落。 “但是啊......” 布狄卡扭头看他，神色诚挚：“事实上，那次在伦敦你为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我已经沦陷了啊。” 喂喂喂，那么不靠谱的吗？ 尼奥斯笑容一僵。 布狄卡挠挠头，有些疑惑：“反正当时就一种感觉，告诉我你不会害我，然后那份信任，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了。 还有安妮娅那孩子也是，跟我一样，莫名相信你。” 她特轻松地叹息：“大概这就是母女吧。” “是么......” 沉默良久，尼奥斯想到史书中的君臣之礼，那些君以国士待之，臣以国士报之的美谈。 于是他缓缓抬头，正色道：“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诶？”布狄卡呆住。 却见尼奥斯直视自己，笑容真诚，直击心底。 “我真正想问的是，女王大人......” “我可以信任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