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城破。301book.com 酒馆楼梯间，细碎的脚步声响动。 女孩在台阶上下跑动，侧脸被外头的火焰映得发红。 大火从城外开始焚烧，还要过一会儿才会烧到河边。 出乎意料的是外头街道上并没有奔走逃跑的居民。 即便火光照亮了半天天空，哪怕热浪和热风席卷着这座城市，城中却依旧安静得近乎诡异，就仿佛烧的是座空城。 楼上。 女孩推开房间，动作极轻，一眼就看向了窗边。 “战城南，死郭北， 野死不葬~乌可食。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 愿为忠臣安可得？” 火光下，人影且唱且吟，音色深沉，像是翻开古老斑驳的卷轴，其中藏着无数的悲恨与血泪。 女孩不懂音乐，只是单纯地感觉这首歌让人莫名叹惋。 男人盘坐在窗边，看着满天的火焰，一手绾起瀑布般的长发，一手抽出唇间的发簪，叉入满头银丝中。 一举一动，板正优雅。 接着他站了起来，低头注视桌上叠放的白袍，垂眼良久。 过了那么久，白袍虽然始终如新，但却早已不似当初那般不染尘墨。 广袖间透着墨色的竹叶，却也只是近乎透明，不细看根本不知。而在竹青之上，却是明晃晃绣着血色苍鹰，古朴苍老，惟妙惟肖。 男人轻轻地叹息一声，缓缓挑起长袍，披在身上，袍上的血鹰仿佛苏醒，让人感觉鹰啸划过，展翅而飞。 女孩愣了好久，才半跪而道：“大人，老人和妇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城外远远传来沸腾之声，伴随金戈铁马的声音，仿佛大潮涌进城中。 男人“嗯”了一声，端起桌边的烈酒一饮而尽，双手正了正头上的发髻后，长袖一甩，抹身出门。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主公。” ...... 熊熊燃烧的城墙之上，罗马的鹰旗被无情砍落。 冲天的喊声闯了进来，进城之后，又扩散开来。 火光下，人群厉声吼叫，手持火把和刀剑，沿着有路的地方，疯狂冲刷。 混乱！暴虐！残忍！ 一场摧枯拉朽的洗劫正在展开，就像是人形的蝗虫过境，密密麻麻地覆盖过每一栋建筑。 布狄卡用力挥动缰绳，驾驶着战车穿过中央的大街。 她绷紧脸庞，高高扬起下巴，火红的长发与焰光交相辉映，扫视着左右的武士劫掠，就像是某种怪异的巡礼。 但当频频有手下来到她的战车旁，汇报不寻常的情况时，布狄卡意识到不对了。 “布狄卡，没有人！” “女人和老人都不在屋里！” “也没有粮食和钱！” 布狄卡率领六族，组成近十万之众，抛家弃部，从生活已久的土地上离开，一路上靠着劫掠过活，靠着放纵部下来当奖励。 如果什么都没找到的话，不说其他首领，就是手下的武士也会不满。 布狄卡想起在上一座城市的情景，沉吟片刻，大喊道：“别担心，他们一定都躲在神庙！” 果然，神庙之处突然传来呼喊！ 瞬间惊动了那些没有搜刮到财物的武士的神经。 布狄卡四周也悉数被惊动，二话不说，朝着城市最中心的神庙奔去。 有几人甚至被同伴绊倒，啃了一嘴泥巴，也不管不顾地，疯了似地爬起，跟着人群狂奔。 毕竟去完了就什么都抢不到了啊。 但当到达之后，所见却不是预料之中的场景。 克劳狄乌斯神庙位于全城中心，围绕着宽阔的广场，浴池，剧院和总督府成列而建。 但和上次不同，这里既没有罗马老兵在拼死抵抗，也没有老妇人躲在神庙后苦苦哀求。 有的只是夜空下，白色大理石筑成的神庙恢弘而神秘。 还有所有人眼中，那站在神庙前的二人。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矮小的那个，头戴兜帽，左手握匕首，右手持短剑，看不清模样。 只能见其身前躺着、趴着数个武士的尸体，皆是一击即亡。 围观的武士中，艾西尼部落的特纳轻声惊呼。 是她，那个女孩，她还没死...... 而不止是特纳，布狄卡和其余部落首领也认出另一个人。 在女孩的背后，男子白袍蹁跹，负手而立，仰望着神灵的庙宇，背对着十万雄兵。 布狄卡皱眉，内心疑惑。 要嚣张到何种程度，才会做出这种装逼的行为。 但即便杀光过罗马军团的士兵，武士们偏偏就是没敢动手，好像这俩人的威慑力比千人万人还要大。 布狄卡沉默几秒，终究还是下了车，收起剑，朝二人走去。 边走边说：“尼奥斯大人，我以为你们已经走......” “蹭！” 寒光一闪，短剑忽地插在布狄卡脚前，不偏不倚。 “再进一步，死。” 掷出短剑的女孩不为所动，护在尼奥斯身前，不动半分，语气冰冷。 万人骚乱，兵戈响动！ 武士们不愿看见首领受此侮辱，包围之势开始紧缩。 难道你也要阻止我吗？ 布狄卡眉心一蹙，咬了咬牙，虽然内心纠结，但还是大手一挥，暂时止住了手下的武士。 “大人！”她大声喊道。 风微微吹动了炎头，火星飞起。 尼奥斯闻言转身，看着女人，看着火星，不禁想起几个月前的星象。 妖星经天，气冲紫薇，女祸必起...... 想必这个掀起腥风血雨的女人，就是这颗妖星吧。 就是不知这星星之火，能否燎原。 两人遥遥对视，仿佛一股无形的风沉了下来，四周的人都静下去，火焰的焰色都为之收敛。 “所以，布狄卡......” 尼奥斯用透彻有力，直击心底的声音问：“你真的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吗？” “罗马！”布狄卡毫不犹豫，以恨不得生撕其肉的力量回答。 罗马啊......那是光是从书中所见，路人所闻，便能模糊推出，这是一个堪比强汉的帝国。 尼奥斯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知不知道，这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不在乎！”布狄卡嘶哑着怒吼。 她的吼声让所有人一震，那不可动摇的意志，近乎疯狂的偏执，就连最嗜血的武士也为之颤抖。 “罗马人想杀死我们，想毁灭我们的国家，想灭亡我们的种族，他们绝不会给我们活路！ 但他们不知道，凯尔特人从来手握刀剑！ 所以只要有人敢灭我国家，亡我种族！ 那么我们就会与他们血战到底！” 布狄卡狰狞着高喊！ 彻怒的声音席卷整个广场，血仿佛燃烧起来！ 每个人都跟着怒吼，仿佛自己也变得伟大起来。 “倒是个不错的演讲家......” 尼奥斯看着狂热的人群，波澜不惊，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俯瞰一切。 态度之冷漠，表情之淡然，就连身前的女孩也保持着同样的神情，仿佛与旁人身处两个世界。 有人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对，看着这两张脸，逐渐感觉被莫名感染，体温开始降了下去。 然后渐渐地，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全场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然后只听见尼奥斯淡淡说道：“但据我所知，你们的粮食似乎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