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冻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就像是最寒冷的冬天忽然降临。185txt.com 的确，凯尔特人的战争，比起那些攻城略地的争斗，似乎更像是一场种族的大迁移。 武士们带着家人、亲人，裹挟着自己的财物，从生存已久的土地上离开，然后像是蝗虫一样席卷一座又一座的城市，永无止境。 虽然他们抓住罗马军团远征的空隙发动叛乱，但准备不足的他们却错过了秋收。 现在只能靠着从城中劫掠的粮草，艰难度日。 毕竟十万人的胃口，大得让人难以想象。 “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布狄卡反驳着：“你们神灵不是从来都不管我们的死活吗！” 周围想起惊讶的呼声，武士们彼此对视，看向尼奥斯的眼神里多少有了些诧异。 尼奥斯感受着四周目光的变化，有些无语地瞥了眼这个红发的女人。 真的是个傻女人啊，就这么帮对手立威的吗？ 他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枚罗马金币把玩：“首先，我并不是神灵，我会流血，也会死， 而且和那些神不同的是......我很在乎你的生死。” 这话说出来，不少人松了口气。 布狄卡更是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所以我特地来警告你，如果你再这样一意孤行，那么迎接你的结局，就只会有一个......” 尼奥斯把金币往空中一弹，振臂接住，手指顺势指向布狄卡。 “死！”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仿佛诉说着绝对的真理。 广场上一片死寂。 “还说自己不是神灵！” 布狄卡冷哼：“那这是什么，占卜还是预言？” “不，只是简单的推断而已，愿意听我详细说说吗？”尼奥斯笑笑，摊开手，气度优雅地像是在邀请客人。 布狄卡沉默不语。 “很好，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尼奥斯拍拍女孩的肩膀。 待女孩收起匕首，回到自己身后，他缓缓道：“从我来看，从战争开始至此，你早早就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墓， 而其中，有九错必说！。” “哈？”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可是打赢罗马人两次！” “嘿，你怕不是随口说的吧！” 众人显然愤怒了。 布狄卡也隐隐有些发怒。 而菲则开始打量四周，鹰眼悄无声息的打开，发现四周全是一片血红，这代表几乎包围他们的所有人都饱含敌意。 手中的匕首已经亮出。 “大人......”她轻声叫唤。 “放心。” 尼奥斯摇摇头，竖起食指，笑容浓郁，高声道：“首先第一错，贸然起兵，不顾天时，错过秋收，以至无粮远征，是为少虑！ 第二错，托妻而战，背母而征，兵将临战，却有所顾虑，以至不能同心，是为多情！ 第三错，贪胜不知归，惧败不敢行，三月之内只下一寨，而后又不进不退，是为寡断！” 一连串的话，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密密麻麻地一股脑拍人耳朵里。 明明每个字，每个词他们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后他们又听不懂了。 而就是这种东西，明明不知道是什么，偏偏又觉得好厉害，好有道理。 布狄卡却对此感受不同，作为从小接受过教育的她，勉强能听懂这人的意思。所以每说一条，她的脸就会阴沉一分。 现在才第三条，她的脸就已经全被长发的阴影遮蔽。 尼奥斯看着她的表情，收起三根指头，静静等待。 过了好久，布狄卡才轻声说：“继续。” 尼奥斯微微点头：“第四，丢弃城池，然后流窜四周，漫无目的，以至徒耗力粮，是为失守之错！ 第五，统而不一，各自为战，是为分裂之错。” 布狄卡暗暗心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别的首领，却发现别的首领也在看自己。 可见这一点戳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第六，军中放纵，以宽济宽，以至将不慑兵，兵不畏将，是为法度之错！ 第七，为仇起兵，以仇教众，是为逆动之错！ 第八，好为虚势，不知军要，以至兵多不据优，将广不能用，是为拙略之错！” 尼奥斯深深吸了口气，扫视全场，衣袍上的苍鹰仿佛复活，扇动着血色的翅膀。 女孩菲站在他的背影后边，抿了抿嘴，心道：“大人，您信不信，你说的话他们都没听懂......” 但她不敢，只能低头沉默，有些小纠结地咬了咬嘴唇。 而四周的武士则是静了一瞬，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眨眨眼，忽然有人欢呼起来。 然后零零散散地，跟着也有人欢呼，到后面，所有人都叫喊起来，他们眼睛里闪耀着“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要不我也跟着喊”的神色。 就好像每次那些首领讲完话，不管他讲了什么，跟着喊就对了。 尼奥斯有些不解地扯了扯嘴角，眼皮跳动一下，回头：“我说了什么很振奋的话吗？” 菲摇头。 尼奥斯“哦”了一声，回去继续微笑。 但他不明白，菲摇头并不代表“不是”，而是代表“不知道”。 好在他们之中还有唯一清醒的人。 “那第九错呢！”布狄卡扬了扬下巴，大喊。 尼奥斯看了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笑道：“第九条，杀戮百姓，劫掠财物，徒增仇恶......以至降不敢投” 他顿了顿：“是为，人和之错。” “噢！” 布狄卡恍然，眼神中闪过不加掩饰的讥讽：“所以你说那么多听不懂的话，其实就像告诉我，别杀这城里的罗马人？” 话讲完。 全场再度安静，可见这个话题的劲爆程度。 要这群人不抢钱粮，不抢女人，简直比要了他们的老命还难。 尼奥斯并没有着急反驳，他只是淡淡地勾了下嘴角，身子一侧，手伸向神庙：“我说过，我不会阻止你， 而且恰恰相反，我绝对会同意你的每一个决定。” 布狄卡撩了撩眼前的发丝，侧头斜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你选择。” 尼奥斯微笑着递上火把：“如你所想，神庙里的确藏着这城里的老人，女人还有小孩， 以你对罗马的仇恨，理所当然应该一把火将他们焚烧至死。” 布狄卡狐疑地眯了下眼睛，接过火把，踏着台阶，朝神殿大门走去。 尼奥斯步步紧跟。 背后还有一众围观群众。 当他们直到来到殿门前。 尼奥斯突然说话。“但我也要提醒你，在你的军队到来之前，为了这一天，我就已经存购了海量的粮草。 当然这些粮草没有被保利努斯烧毁，而是保存在这座城市的秘密之地。” 布狄卡忽然停住，看了看神庙，眼光微闪，忽然扭头，带着厉色看向尼奥斯。 “你是说！” “所以这是你的决定，是放弃向无辜者复仇，开门接收足够他们食用的粮草。”尼奥斯微笑，手掌摊向背后的数万武士。 握着火把的手，微微颤抖，布狄卡抿着嘴，扫了眼背后的人群。 尼奥斯眯起眼，带着些许调皮，像只狐狸般的道：“还是一把火烧了算逑，反正老娘开心就好？” “你，这个混蛋！”布狄卡一字一句地骂道。 “谢谢夸奖。”尼奥斯点头微笑，摊开双手。 那么来把，放下一切虚伪的讲演，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为何而战。 布狄卡深深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死死咬自己的嘴唇，满嘴的血腥味，就像那一天似的。 她被绑在树上，后背一片血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罗马人拖进了森林。 皮鞭甩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女孩们在哭泣，武士们在怒吼，却终究无济于事。 那些罗马人永远骑在马上，趾高气昂地狂笑。 每一个夜晚，每一个夜晚，布狄卡都会重复做着这个噩梦，然后醒了，又会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忆。 这是触及灵魂的伤痛，宛如刻骨，宛如钻心，只为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布狄卡睁开了眼，毫无畏惧地看向尼奥斯，扔出了火把。 “永不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