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吗?这也是我从灰石镇回收回来的‘物资’之一啊。”晃了晃手中那本凝固着血渍的书籍,马卡龙说道。 这是原本镶嵌在第四位阶的“狂信徒”头上的那本咒文书。 在彻底击杀了狂信徒后,它脑门上的书本就掉落下来,与那些恶心的血肉分离了。 一般来说,遇到这种从狂化者身上掉落的邪恶物品,正常人肯定是不会去触碰的。这些东西多少都沾染着危险的狂乱气息。 可不知道为什么,马卡龙就鬼使差地把那本书带了回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来头,有何用途。 但可能是成天受到邪教徒们的献祭,和这类邪恶物品接触的太多了,他似乎养成了某种收集的习惯,不自觉地就把那本书拿在了手里。 这种被狂化者沾染过的咒文书,当然不可能被当成“物资”和那些圣术书籍一起上交。于是马卡龙便把这书偷偷藏了起来,变成了自己的收藏品。 看到书本扭曲的标题,依丝瘦小的身体一缩,顿时又有一种进入防卫姿态的冲动。 “怎么,这是一本很可怕的书吗?”马卡龙扬起眉毛,似乎从小萝莉的眼中读出了什么。 依丝连忙点点头,片刻后才慢慢说道: “这是……记载着高等献祭类咒术的书。” 扭曲的字符在依丝眼中慢慢凝聚成词语,上面赫然写着《牺牲者咒文》的字样。 “献祭类咒术?能具体描述一下吗?”见状,马卡龙眼闪烁,向小女孩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能看懂上面的内容吧。” 马卡龙早就察觉到了,依丝的来历并不简单。 在之前简短的描述中,他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来自于“最后之国”以外的一个荒废村落,生长于遍布着邪教徒和可怖异象的环境中。 在狂乱之地采药时,她便认得不少混沌种族和咒性药材;看到马卡龙收藏的各种咒文书,也能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虽然依丝有意掩饰,但马卡龙还是察觉到了这点。 听到金发青年的问题,依丝略微迟疑地点点头,不再隐瞒。 “其实我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咒术,也能够看懂咒文书上的内容。” “村里的人们说这是才能,一种奇的才能……表明我被邪所爱护,能领悟到祂的教诲。” “但我只是很害怕。”依丝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看到那些咒文,那些扭曲的文字,就会不住地感觉到恐慌……尤其是理解了里面的内容,更是害怕地控制不住自己……” “我是不是很没用?” 仿佛感觉到了寒意,依丝蜷缩着抱紧自己,嗫嚅着问道。 “……不。我明白你的感受。”马卡龙摇摇头。 虽然这么说有点厚颜无耻。 但就算是经大条的他,最初在看到那些咒文书的时候,也有过头晕目眩的感觉。因此马卡龙大概还是能够想象依丝所描述的恐怖。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够理解咒文,使用咒术,你已经很了不起啦。” 马卡龙安慰地拍了拍依丝的脑袋。 “反倒是我,咒文这种东西,一点都看不懂啊。” “身为邪,却不懂咒文吗?”依丝诧异地眨眨眼睛。 “都说了我不是邪了!” 轻叹一声,马卡龙话锋一转:“所以说,能教我咒文吗?” “我知道,直视那些文字对你来说有些可怕。但是如果能教我辨认它们的话,今后就不需要由你来鉴别这些危险的书籍了。” 听到马卡龙的提议,依丝有些惊讶。 不过随后,她又点了点头。咒文这种东西,本质上也就是一门语言而已,学习起来并不困难。 于是马卡龙把咒文书籍上的扭曲字符一一抄录在纸张上。这样再让依丝阅读,就基本不会晕眩了。 简单准备了一下,依丝讲解起最基本的知识。 “这本《牺牲者咒文》上面的文字,应该属于两大咒文之一的古密语,是一种祭祀常用的古代语言。” “诵读它们,你可以感觉到咒力的共鸣,加快对文字的理解。就像是这样。” 温暖的炉火旁,小女孩捧起抄录着咒文的纸张,用稚嫩而清晰的声音朗读道: “因拜尔……弗鲁鲁斯……兰奇……喀鲁麦斯……弗利克斯……” 隐约感觉到咒文中蕴含的意义,马卡龙也不由得跟着一同诵读: “因拜尔……弗鲁鲁斯……兰奇……喀鲁麦斯……弗利克斯……” 念诵着那些陌生的字符,他努力模仿着依丝的发音,却因此忽略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庄严的诵读声里,他的声音仿佛穿越虚空,回荡在广阔而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22 你们这些混蛋邪教徒…… .^^^ 千里之外,狂乱之地深处,一座苍凉庞大的废弃城市中。 辉教的最高祭司安塔里莫·因德克思静默地站立着。 他身材高瘦,披一件深色长袍,铁灰色的凌乱头发下是一双漠然的眼睛。 黑色的血液正从他握着骨杖的左手缓缓流下。 那血液粘稠,深沉,并非人类的血,明显源自于某种异族—— 一只生长着黑色山羊角、体长超过十米的巨大怪物倒在安塔里莫脚边,布满厚重皮毛的身躯被生生从中间撕成两半。 那是邪的眷属,高等的混沌种族,被称作“繁殖梦魇”的莫尔斯小山羊。 越过小山羊的尸体,安塔里莫面无表情地甩掉骨杖上的血迹,做出一个许可的手势。 在他身后,两旁身穿灰袍的信徒连忙跑上前去,处理起莫尔斯小山羊的尸体来。 他们把庞大的尸体斩断,拆分,然后切割成一个个小块,根据躯体不同部位把头颅、四肢、尾巴还有内脏都一一分类摆放在一起。 看着信徒们肢解这样一尊庞然大物,安塔里莫的表情则非常平静,仿佛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又是一次收获巨大的狩猎。”一旁,最高祭司的副手,特麦尔有些激动说道。 “可惜,并不能用于仪式中。”安塔里莫却露出略带失望的色,扫视了一眼小山羊的尸体,转身离去。 见最高祭司转过身,信徒都起身目送着他。 他们知道,每次针对混沌种族,尤其是高等邪眷属的狩猎结束后,安塔里莫都会独自前往那个地点。 远离人群,最高祭司步入废弃街道的深处,在一座由青色砖石搭建的建筑中,舀起清水清洗沾血的身体。 沐浴更衣过后,他换上一身洁净的黑袍,独自前往遗迹中央。 这里,伫立着一座恢弘、浩大,由巨大石块构筑而成的大殿。 在这片狂乱之地的废弃城市中,一切都显得破败陈旧,充满狂乱的痕迹。 唯独这座耸立于城市中心的殿,庄严而整洁,散发出一股截然不同的强大气场。 独自步入殿,安塔里莫安静地走向殿堂深处。 庄严的殿内部空旷巨大,放眼望去,结实的石料构成一个庞大的拱形空间,足够容纳上千名信徒同时祈祷。 不过此时,殿内却只有最高祭司一人,整座殿都只为他而开启。 在杀戮过后,使用过咒术的他会陷入轻度的狂躁状态中,让不安的咒力在体内涌动。 每到这种时候,他便会独自来到殿,追求心灵的慰藉。 在石头地板上跪拜下来,最高祭司双掌以独特的手势交于胸前,开始祷告。 念诵着咒文,他的视线则望向大殿尽头的墙壁,虔诚地凝视着上面的石像。 在那面石壁上,用暗金色的石料雕刻着一尊造型秘的、不可名状的形体。它象征着辉教信奉的主宰,象征着成千上万信徒祭拜的偶像,象征着安塔里莫·因德克思的信仰源头: 虚空混沌的审视者。 至高无上的讳名之。 洞悉万物的——辉之主。 “……请聆听吾等信徒的祷告!” 成了一轮祈祷,安塔里莫缓缓起身,感到体内狂躁涌动的咒力似乎变得宁静了一些。 呼吸平稳下来以后,安塔里莫冷漠的眼中露出感激的色。 每次结束祷告,他都感觉身心得到洗礼,仿佛经历了辉之主温和的照耀。 这一回,安塔里莫也从独自一人的祷告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愉快地准备离去。 不过,视线扫过远处,望着那尊暗金色的、岿然不动的辉之主石像,他的脑海不禁掠过一丝遗憾之情。 已经三个月有余了,自那次“奇迹”后,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作为辉之主的信徒,辉教的最高祭司,安塔里莫的信仰是坚定不移的。 他认为虔诚的信徒不该祈求回报,只要诚心祷告,全心献祭,自然会得到的恩宠。 但即便如此,也不由得有一丝期盼,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得到回应。 他知道,在其他的教派中,信徒们往往都能得到某种程度的回应。他们或是透过虚空混沌聆听到邪的呢喃,或是得到某种启示和狂乱的知识,甚至化身邪的眷属。 但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身为最高祭司,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固定地祷告,献祭,用浩大的仪式献上礼品,却并未再次得到过辉之主的回应。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 真的能聆听到我们的祷告吗? 祂真的收到了我们的献祭吗?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安塔里莫连忙惶恐地俯下身子,打消了这个的念头。 不!不能对辉之主有如此不敬的怀疑! 不论如何,三个月之前的那场“奇迹”,那次拯救众生的“奇迹”,其本身便是辉之主伟大的证明。 那样的拯救,已经是无上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