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赔可以，等我有钱了再说。”穆如清之所以这么说，是打定主意自己短期内不会有钱了。 “你说的啊，下个月发了月俸，先赔我钱。” “你没吃错药吧？就东方云逸那抠门样，不扣我的钱就不错了，下个月还会有我的月俸？” “怎么，清儿你还不知道？”景逸神神秘秘地说道。 “不知道什么？” “王爷没有告诉你？” “什么呀，别卖关子。”穆如清一巴掌拍到景逸胸前，拍得他踉跄一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咳咳咳咳，清儿，你这么野蛮，当心没人敢娶你！”景逸捂着胸口直咳嗽。 “看样子我这一巴掌使得力气太小了，我应该直接送你去见阎王！”穆如清一捏，十根手指噼啪作响。 为了防止再次受到伤害，景逸只好老实交代：“王爷书房里的司墨，就你顶替他职位的那个，因着家里许了门亲事，向王爷请辞了，所以你，穆如清，已经正式荣升为王爷的侍童了？”景逸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好像得此殊荣的是他自己一般。 穆如清觉得景逸一定是被金钱冲昏了头脑，谁不知道侍童是给主子暖床的，咳，少年。 穆如清当即赏了他一个爆栗，“侍童？啊？侍童？” “侍读，侍读，说错了还不成嘛……”景逸抱头鼠窜。 穆如清回过头，馒头已经消停了下来，东方云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还得继续识字？”穆如清问道。 东方云逸不置可否。 想起从今往后不仅要日日面对东方云逸这张冰块脸，还要天天写字，穆如清有些动摇。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富贵不能那啥？贫穷的人不能乱动？威武不能屈服！对，自己虽然穷，但也有气节不是？坚决不能屈服于东方云逸的淫威之下。穆如清踌躇满志地点了点头，颇有文人的气节。 “十倍月俸。”东方云逸似乎看出了穆如清心中所想，不急不慢地开口说道。 “什么？” “侍读的月俸是你如今的十倍。”东方云逸两手的食指交叉，在穆如清面前比出一个“十”字。神情倨傲，似乎料定穆如清会答应一般。 穆如清看着东方云逸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东方云逸太小瞧她穆如清了吧？这么做把她当什么了？她穆如清是为了五斗米折腰的势力小人吗？区区十倍的俸禄就想收买她穆如清高尚的灵魂了吗？她也是有气节，有血性的中华好儿女的，好吗？蜗角虚名，蝇头微利，她穆如清在乎过吗？区区十倍的俸禄，她穆如清又会放在眼里？简直是笑话。这是奇耻大辱，是对她穆如清人格的侮辱。 “如何？”东方云逸信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如清，问道。 穆如清心中情绪翻涌，酝酿了许久，猛地抬起头，与东方云逸对视，目光无比坚定。只听她一字一顿道：“十~五~倍！”去他娘的气节，气节能当饭吃吗？填饱肚子才最实在。说了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十斗米就另当别论了。 “成交！”东方云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人就不见了踪影。 穆如清兴奋地直跺脚。司墨的月钱一个月是五两纹银，那她从今往后，一个月岂不是就有七十五两纹银进账。在此处干他个十年八载，那还不赚个盆满钵满？ “清儿你回来啦！”柳絮兴奋地招呼穆如清。因着穆如清的关系，她近来在这采薇居出入地比往日频繁了许多。 “清儿，恭喜你啊！”柳絮握住穆如清的手，趁机塞了一个镯子过去，“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别嫌弃。” “柳絮，这个我可不能要。”穆如清急忙将镯子退了回去。 “清儿，你一定得收下，这是我的心意。”柳絮笑吟吟地看着穆如清。 穆如清心下感动，将镯子踹进怀里：“好吧，我先替你保管着。走，今晚吃火锅，我请客！”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穆如清从厨房捡了些火锅食材，拿到房里准备和柳絮大吃一顿。这厢火锅里的丸子刚刚漂上来，景逸就闻着味过来了。 “嘿嘿，清儿，吃着呢。” 穆如清搅了搅咕嘟嘟冒着泡的汤锅，随意地嗯了一声。 “熟了没？好吃吗？” 穆如清正搅拌着瓷碟里的酱料，看也没看景逸。 “我还没吃晚饭呢。”景逸瞅着红彤彤，油汪汪，又在咕咕冒着热气的火锅，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景侍卫若还没吃，不如一起吧！”柳絮客气地让道。 “那感情好！”景逸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一屁股坐了下来。 穆如清的火锅实在太香了，不一会落梅，西门春，兰香，甚至厨房里的洗菜大妈都加入了进来。 宁安辰来和东方云逸商量要事，穆如清趁机也将他请了过来，算是弥补他没吃到嘴里的那只八宝鸭的遗憾。令穆如清感到意外的是，东方云逸居然也跟了过来。 穆如清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东方云逸。心道，看不出来，东方云逸居然是个吃货，只要有吃的，跑得比谁都快，身份、矜持什么的，都可以抛却。 东方云逸被穆如清看得有点不快：“你这么看着本王做甚？” “奴婢只是在想，如何安排两位王爷比较合适。”穆如清瞅了瞅挤得满满当当的房间，有些为难。下人们碍于两位王爷在场，也都很不自在，有几位想离开，但又有些舍不得如此美味的火锅。 “我看这怡心亭位置绝佳，地方也够大，不如我们移到那处去吧！”宁安辰说完，大家都露出了赞赏的表情。 怡心亭，冬暖夏凉，关键是地方够大，亭子错落有致，三级台阶将亭子分成两部分，王爷们身份最贵，自是不能和下人同席，坐在上首最合适不过。 低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抬头就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吃饭的同时还可以赏景，大雅大俗兼得！光想一想，就美得慌！ 瞬间，齐刷刷十几双眼睛都看向了东方云逸，当然，里面也有穆如清那双秋水般的眸子。 东方云逸看着穆如清，轻轻点了点头。 不一会，怡心亭里就热闹了起来。东方云逸和宁安辰一桌，下人们男女分开，各自一桌。 从西域运来的上等牛羊肉，削成薄薄的片，用筷子夹着，在汤里一涮，直接送进嘴里，一个字――嫩；牛肚、鸭肠、河虾，清洗干净，尽数扔进锅里，随吃随捞，一个字――鲜；肉丸、素丸、鱼丸，在沸腾的水里来回地打着滚，用筷子穿一串，一口一个――滑。 什么？不爱吃肉？那好办，香菇、平菇、金针菇，菠菜、白菜、小青菜，川粉、千张、土豆片，魔芋、海带、豆腐泡……应有尽有，保管让你个够。 香醋、香油、蒜汁、芝麻、辣椒、香菜……爱吃什么口味，你自己挑。 有人辣的呲牙咧嘴，有人吃的酣畅淋漓。 吃饭八成饱的时候，西门春拎着一壶酒，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景逸的肩膀：“景逸小哥哥，许久不曾见你，奴家，嗝，奴家想你想的紧呢。” 景逸没料到西门春竟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脸比煮透的龙虾还要红：“门，门春姑娘，你喝多了。” 西门春才不管谁在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呵呵，呵呵，景逸小哥哥，你净说混话，奴家没喝多。你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哟，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景逸，你和西门姑娘难道还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听到西门春的话，立刻有人打趣。 “讨厌，都说多少遍了，奴家姓西，叫门春，门春，懂吗？”西门春身子摇摇欲坠，也不忘纠正自己的名字。 “好，好，好，门春姑娘，怎么着？给哥几个讲讲，你怎么着我们景逸兄弟了？” “嘿嘿……”西门春有些羞涩地笑了出来。 “门春姑娘这是醉话，你有什么事能让我生气的呢？”景逸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想要制止西门春。 “你就是气我了，你气我那天晚上伤到了你的……嘿嘿嘿嘿……”西门春双颊绯红，指着景逸的某部位笑得花枝乱颤。与此同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连东方云逸和宁安辰都笑出了声。 在场的女子，许多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种话，都害羞地低下了头。但轻轻颤动的身体却出卖了她们。 兰香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景逸，转身出了怡心亭，人人只当她是因为太过羞涩而躲了出去，只有落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 景逸的事情只不过一个小插曲，过一会，又有人起头比赛吃辣椒。景逸为了挽回刚才丢失的面子，毅然参加了比赛，在一片呐喊助威声中，吃的不亦乐乎。 亭外雪落无声，亭内笑语阵阵，竟然比过年还要喜庆。 穆如清和宁安辰隔着袅袅烟雾，层层人群，相视一笑。再望一眼两位王爷的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筷。 穆如清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了两人跟前:“怎么？嫌弃火锅难登大雅之堂？” 穆如清说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澜庭建国初期，国家动荡不安，百姓四处逃难。战火纷飞的年代，吃不饱饭是常有的事情，人们饿极了就会去乞讨一些吃食。有时候乞讨得来的食物并不能直接吃，所以人们就会将这些食物混到一起煮来吃，久而久之就出现了火锅。 虽然澜庭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火锅也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但澜庭的贵族们还是无法接受它。 火锅没有在上层社会流行开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它的吃法：大家围着同一口锅，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人越多越热闹，越多越有气氛。这在等级森严的上层社会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因此，穆如清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两位王爷。 宁安辰还未找出合适的托词，穆如清就端起一盘鸭肠，尽数倒进了锅里。 不一会，东方云逸和宁安辰面前的小碟中，煮好的各种火锅食材就堆成了小山。 “吃吧！”穆如清又夹了一片羊肉，在锅里涮了涮，捞出来，吹凉着，送进了嘴里。 宁安辰和东方云逸交换个眼神，同时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景逸不孚众望，刚刚在吃辣椒比赛中拔得头筹，又被西门春给缠上了。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两人身上，唯有落梅，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穆如清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给东方云逸夹着菜。 隔着火锅腾起的白烟，东方云逸的表情看不大真切，但落梅却觉得王爷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韵没有了，他就如同宁安辰那般温和，可亲。虽然他对邱婉柔也是关怀备至，然而，那终究不同，因为东方云逸在看向邱婉柔的时候眼神是清澈的，而他看向穆如清的时候眼里却有光华在流转。 落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雪，似乎下的又大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西门春最终不胜酒力，吐了景逸一身后，缓缓歪在了他的怀里。 西门春就是西门春，清醒的时候媚态十足，连醉倒了都别有一番风情。 景逸这小子，桃花来喽都还不自知。穆如清勾唇一笑，回过了头。随即一个毛绒绒湿漉漉的东西钻进了她的怀里。低头一看，却是馒头。 似乎在责备主人忘了喂自己，馒头在穆如清怀里抖了抖毛，溅了她一脸一身的水和未来得及化开的雪。 东方云逸，宁安辰和桌上的菜也未能幸免，饭是不能再吃了。 好在两人都吃的差不多了。 “吃吃吃，辣死你算了。”穆如清左手扯着衣袖抹去脸上的水，右手却给馒头夹了一片生羊肉，送进嘴里。 馒头无辜地看了一眼不禁毫无愧意，反而理直气壮地训斥自己的主人，别过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