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儿欲哭无泪。 自家闺女被糟蹋不说,大儿子又被判处死刑,儿媳妇秋娘也和离走了,可以说是闹得家破人亡。 夫妻为着这飞来横祸以泪洗面,丁老儿不服气上告,奈何人轻言微,一小小灶户,岂能跟财大气粗的裘家抗衡。 上头的官员被裘家买通,官商勾结,犹如五指山把丁家死死镇压,不得翻身。 这便是事情的由来。 听完丁老儿的陈情后,顾清玄若有所思道:“现已到仲夏,离秋分没有几月了。” 丁老儿之妻陈氏抹泪道:“是啊,我儿就快上路了,可是他走得冤枉,还请小侯爷替他做主查明真相,还我儿一个公道。” 顾清玄正色道:“裘五郎的死因极其重要,当时仵作是怎么说的?” 丁老儿当即把在府衙上的情形细细讲述。 顾清玄认真倾听,直到很晚才作罢。 当然,他来这里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这桩案件,它只是药引子,真正的目的是私盐。 大齐的食盐都是官商合作模式运营,官府进行管控。 有实力的商贾向监院缴纳课银,购买盐引,也就是卖盐资格证明。而后才到指定的盐区灶户手里购盐,贩卖到指定的区域进行销售。 现在顾清玄被踢到常州,目的就是查私盐和贪腐。 只要盐商与监院官员勾结,他们就可以官私一并运营。灶户也愿意冒风险卖私盐,因为价格比官盐高,能得利。 盐商也愿意买私盐,因为不用缴纳课税。 盐官睁只眼闭只眼,因为盐商会用大量财物孝敬他们,共乘一条船。 最后因私利而吞食苦果的人则是整个大齐百姓,因为盐是每日必备之物,家家户户都要用到它。 食用,腌制,日常洁牙等等。 庞大的官僚垄断滋生出巨大的财富利益,而这些利益,则造就了盐商的丰厚财富。 若是遇到天灾年,他们还会赈灾开仓放粮笼络人心,同时也会修路搭桥行善事。 这群人被百姓们恭维着,官员们吹捧着。唯独忘了是国家的血液在滋养他们,故而给整个大齐王朝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课税收得多,贪腐也多。 顾清玄来常州这么多日了,一直未能突破盐官与盐商铸造的铜墙铁壁。而今丁老儿的案件,便是一把长驱直入的尖刀,层层剖开,直捣黄龙。 在彻底理清楚丁家的案件后,顾清玄开门见山问起私盐的问题。 丁老儿的脸色一时有些不安,言语不再像先前那般镇定,而是有些恐慌。 顾清玄犀利地盯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平静道:“官府收购灶户细盐每斗十文,我且问你,你可曾偷偷高卖过?” 丁老儿脸色大变。 陈氏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那是私卖,若查下来是会被送官的,我等断不敢这般行事!” 顾清玄抱手不语,只不露声色盯着一家四口。 他到底是官场上的新贵,且又在天子身边办事,那股子官威不容小觑,气场冷肃,一时把在场的丁老儿等人镇住了。 张和适时提醒道:“丁老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小侯爷既然来了,丁大郎只要是冤枉的,必能沉冤得雪。”停顿片刻,又道,“现在小侯爷问你话,你若隐瞒了,你家儿子,只怕秋后就得上路去。” 这话听得丁老儿冷汗淋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二郎才嗫嚅道:“爹……” 一家四口面面相觑,也不知过了多久,丁二郎才道:“倘若草民如实交代,小侯爷可会宽宥我等罪名?” 顾清玄斜睨他道:“我要查的不是你们这些灶户,明白吗?” 得了他的话,四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丁老儿还有些犹豫,怕得罪盐商老爷们。 丁二郎却不怕事,愤恨道:“爹如实交代了罢,小妹被他们欺辱,大哥又被送上断头台,还护着他们作甚?!” 被他这一激,丁老儿终是被愤怒击溃,如实回答道:“草民……确实曾高价贩卖过私盐。” 顾清玄敛容问:“多少文一斗?” 丁老儿咬了咬牙,应道:“若是走官价,一斗盐十文钱,若是走私价,则是十五文钱。” 顾清玄看向张和,他立马把文房四宝取出,作供词。 丁老儿开了口子,便把当地灶户的大概情形细说一番。 上头的盐商来进私盐,开的价比官盐高一半,故而灶户们虽然知道贩卖私盐会坐罪,还是会在利益面前冒风险,几乎所有灶户都会官私行事。 有时候上面的盐官也会差人来巡查,但官商早就勾结到了一起,多数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已经成为了盐业里的潜规则。 盐商花了十五文买进私盐,售卖有时候会高于官价每斗一百一十文,有时候也会低于官价。 因着这部分私盐无需缴纳课税,故而利润非常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