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我在挑衅他,嗤笑道:“你要赌什么?” 我冷冷笑道:“赌我这条命,你敢吗?” 他说:“有何不敢!” 说罢令人上酒,他面前摆设五碗,我面前摆有十五碗,但他先喝,我后喝,刚五碗下去我便后悔了,这烧酒太烈,后劲十足,一碗便抵三碗的米酒,我眼前发晕,便晃晃脑袋,再qiáng灌下五碗,更是站立不稳,胃里如同翻江倒海,脑中混沌不堪,定睛一看,却见那伊勒德早喝了不少,正扶着大殿石柱gān呕。 我头回喝这么多,光站着便摇摇晃晃,也没注意是谁在扶我,醉眼朦胧间只看到那身夏国的金甲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它时而变作刘均苍白的笑脸,时而变作李辉之爬满皱纹的容颜,时而变作两年来同吃同睡的兄弟们…… 我眼花缭乱,觉得那金制软甲刺眼无比,这口气怎么也咽不顺当,加之喝了点酒,心里便胡乱想着,我不是百官之首吗?他惹我,我还不能反击,这是甚么道理?他妈的畏畏缩缩像什么男人? 于是笑嘻嘻道:“伊勒德将军,你也忒不中用,竟连我这文弱书生都喝不过,嘿嘿,你可得愿赌服输啊!”说着猝然拔出腰间凤鸣刀,酒醉间竟将它看成我的龙泉宝剑,银亮的刀光直冲天际,化作一道狭长细线,对准他眉心,直劈下去! 顿时血花高溅,满堂尖叫声汇成一片。 我脑中一团浆糊,耳边都是弯弯绕绕的夏国话,听又听不懂,敲敲脑袋才勉qiáng看清,原来我站都站不稳当,这刀却砍偏了,只将他右手砍伤,已抬去治疗。吉尔格勒不知何时从主座走下,正站在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似乎在对我说什么。 我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眼里的情绪我看不懂,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见我没反应,他便改用汉语对我说道:“丞相这么爱喝,朕陪你喝吧。” 我怔怔地低头,看到自己手里攥着的弯刀,就是醉得再厉害也知御前不能佩刀,急急忙忙收回刀鞘,煞有其事地将那银制酒杯举至平齐,瞅上半天,喃喃自语道:“陪陛下喝可不能用这碗……来人,换大碗!” 他面色冷凝,说的什么我已听不清了,只记得迷迷糊糊间又灌了不少。 意识啪得一声,断掉了。 再清醒已是次日,我已躺在温软的chuáng褥上,头疼得厉害。 我没记得自己怎么睡下的,只好边揉着发涨的太阳xué,边打量四周,华丽奢靡的帘帐,温暖如chūn的寝殿,高chuáng暖枕,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 当看清那人是谁后,我当场呆住了,悬在空中的手抖如抗筛。 我纵横一世,在贺州主持战事时,没有慌乱过。 得罪了全体贵族时,不曾怕过。 甚至樊州被困两年,也坚信天无绝人路。 但此时,我却觉得好像天崩地裂,万念俱灰,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喝什么酒?喝什么酒呀? 这下完了,我睡了敌国皇帝。 我禽shòu不如。 家里那俩小的非剁了我不行。 正想着,却见下一刻,吉尔格勒锐利的眼睛突然睁开,如暗箭般穿胸而过,我做贼心虚,吓得差点从chuáng上滚下去,而后才反应过来,抱着被子跪坐起身,声音都在发抖。 “陛陛陛下,昨晚,臣臣臣臣……” 他别开视线,淡淡道:“昨晚朕喝多了,不记得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 什么叫就当没发生! 他的意思是真的发生了? 我脑中嗡嗡作响,面无表情地掀起被角偷瞄自己下半身,发现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脸色霎时白得如同死人……事情总能比预想的更糟,我好像还是上面那个。 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第33章 流星 本来我冒犯圣上,该自插双目,以死谢罪的。 但我一来不是什么忠贞臣子,二来我贪生怕死,因此心底再是兵荒马乱,面上却装作淡然,偷偷观察吉尔格勒神色。 他看着很冷静。 未有情绪失控,要剁我泄愤的征兆,心中便想,夏人热情豪放,或许他并未当回事?就像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吧? 如此便放了心,穿好衣服下了chuáng,正不知如何收场,便听门外侍女通传宰相夫人来找。 我愣了好半天,直到面面相觑,才想起我这假夫人。 心腹见到如此场面真的很想走,我如见救星般眨眼示意,眨到眼角抽筋,生怕他没领会,好在这小子这回很机灵,箭步上前,拧住我耳朵愀然作色,脆生生地训斥道:“你这死鬼,昨晚为何不回家?是不是又在外面拈花惹草了?” 他看着下手挺狠,其实也很疼,我疼得龇牙咧嘴,唯唯诺诺道:“万万不敢,为夫这就回去,这就回去。”转头看向吉尔格勒,面露难色,“陛下,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