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相【CP完结】

我已十日不曾上朝。昨夜听闻翰林院学士孟白上疏劾奏新政,今日议事便将其黥面流放,又罢黜几名反对党,唬得满堂噤口,无人再敢说不,方才下朝。我换去朝服,刚至酒楼,好友已在二楼临窗位置举扇示意。

第15篇
    当时得天子准许,令百官戴孝,举国哀悼,将她风光大葬,与我爹合葬。

    她只是妾,这本于理不合,但也未有人敢质疑。

    拜过父母,又带着大外甥祭拜堂姐。她的衣冠冢在半山腰,朝向京城,孤零零的,看着她的小孩长大成人。

    凌墨穿得身肃杀黑袍,带兜帽,将半张脸遮住,那双昳丽的凤眸也挡在yīn影后。

    天空yīn霾,细雨绵绵,有寒鸦歇于枯枝上,呱呱叫着,远远看去,整座皇城都笼罩在浓密的yīn云之下。

    我化去huáng纸,看着纸灰越蹿越高,被风chuī散,飘向远方,想到约莫两年便是樊州之战了,心中忧虑,对他叮嘱道:“你娘将你养大不容易,以后的清明莫忘了来看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再次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以后不来?”

    我被问得愣住,真有点怕了那犀利的视线,总觉得他真能将我看穿似的,面上却镇定道:“我自然也来,只是提醒你更加上心罢了。”

    他盯了我一会,盯得我心跳加快,冷汗直冒,却再次没有追问。我松了一口气,才发现里层的衣服几乎全湿了,紧贴后背,湿湿黏黏的。

    眼看雨势渐大,我拨灭火苗,撑开纸伞,牵着他的手,朝那满城的风雨慢慢走去。

    本朝官员清明有七日休沐,我憋了好几日,路过酒楼时,便抖去身上水珠,拉着他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点几碟凉菜,看着街上来往行人,叫卖新酿汾酒的,卖小吃的,算命的,三教九流,满是市井气。

    我不禁心情愉快,也叫了一壶汾酒。

    凌墨开始不让,在我苦苦恳求下总算同意,但是只能喝两杯。

    我表面大力称赞他温柔体贴,通情达理,心里颇为不忿:我花自己的钱喝酒嫖娼,凭什么管我?

    这酒入喉口感绵长,香甜清冽。我高兴了,话也多起来,主动问道:“凌墨,这两年你可有梦到你弟弟?你娘曾叮嘱我,一定要找到那小孩,也不知他现在在哪,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被人欺负。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他淡然道:“他还活着。”

    我问:“你怎知道的?”

    他说:“能感觉到。”

    我激动道:“那你能不能感觉到他的准确位置?距离方向?长什么模样?”

    他说:“……不能。”

    我大为失望,他又道:“但他若站在我面前,我定能认出。”

    那有何用?

    我叹气,我都能把他抓到你面前了,难道还会不知道他是谁吗?

    说话间,第二杯酒也已下肚,我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便听身后有人说道:“那江现,草莽出身,不过是街头无赖,有何可得意的?竟让百官为一个小妾戴孝,简直荒唐。”

    我与凌墨相视一眼,悄悄回头看去。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说话之人正是赵兴,同坐的也是几名武将。

    因我先前下令清查军费开支,得罪了不少武将,皆恨我入骨。

    我也不愿竖敌太广,但朝廷军费消耗巨大,全进了这些人腰包,不查个清楚,拿什么跟夏国打仗?看我外甥多配合,我派人查他,却见他营下竟无一笔错账,可见治军之严。

    我装作摇头叹气,右手偷偷挪向那酒壶,却被他摁在桌面动弹不得。我不死心,反握住他的手,抻着左手去够,同样被牢牢钳住,绝不纵容。

    我一介文臣,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力气也不大,哪里能挣的开?再被他冷飕飕地看一眼,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只能怏怏地吃花生米。

    这时却听那厢有武将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听闻那整日与他厮混的侍御史也是娼jì儿子,赵将军与他不是兄弟吗?可知道详情?”

    赵兴笑道:“我与他可并非兄弟,谁知他到底是不是我爹的儿子?他娘本是个jì/女,我爹为她脱去贱籍,娶进王府,宠爱有加,她却与侍卫偷情,被父亲发现后乱棍打死。那小野种还哭道冤枉,我爹不愿细究,养他成人,他却怀恨在心,给我家丢尽颜面。”

    这朝代阶级分明。商籍,兵籍,匠籍,乐籍皆称贱籍,不能参与科举,不能为官,不能购置田产。jì/女属乐籍,生下的孩子也无法摆脱贱籍。

    因此做官的多是官宦子弟,政权被牢牢握在士族手中。富的代代富裕,穷的越过越穷,永世不得翻身。

    我听着他们一口一个贱籍,一口一个娼jì,忽得拍桌大笑,对凌墨说道:“阿涉,我娘下葬那日天降大雨,官员不敢撑伞,戴孝哭丧,我坐在轿中,却见有人跌到泥地里,摔得好不凄惨,你可知那人是谁?”

    阿涉是心腹的名字。

    他应道:“属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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