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说话?不但不说话,连碗筷杯碟的动静也听不到了。 太奇怪了。 难道他的娘……出身真的糟透了,绝对不能说? 夜风chuī来,我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我觉得很紧张,心好象都不会跳了。 “你母亲是,巫姬吗?” 我一个没坐稳,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下。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幻听,一定是幻听! 我,我怎么会有孩子?我完全没有印象啊! 而且,就算有,我的孩子也不可能是闵观这种呆头鹅的样子,说错话得罪人自己还全无知觉! 不可能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我怎么会有孩子呢?我,我…… 我完全不记得…… 细碎的脚步响起,齐涵拎着一个食盒快步走来,左右看看,才发现我坐在了地下。 “哎呀你啊,怎么坐地下了,多凉,快起来。” 我浑浑噩噩被齐涵拉着站了起来,她替我掸灰,抱怨我,拉着我朝回走,我就象具木偶一样被她牵着动。 刚才听到消息太震撼了,震得我三魂七魄都移了位,怎么都定不下来。 “来,刚出炉,还热着,先吃一块儿吧,是葱油的。” 现在就算给我吃煤渣石块我想我也能吃下去。 本来肚子不饿,可是等我勉qiáng回过神来,食盒里的一碟huáng澄澄香喷喷的蟹壳苏已经让我吃了小半盘子了。 我回过神来的第一感觉就是——肚子好涨…… 涨得我难受。 “怎么,撑着了?”齐涵也有点慌,倒了茶给我:“来,喝茶……” 我是撑着不是噎着,喝了这茶肚子不是更涨了嘛! “你啊,逮着好吃的就吃个没够,跟只小猪一样……”齐涵伸手过来替我揉肚子,用力轻柔,揉得我直想翻过肚皮直哼哼。 我难受了一会儿,注意力又转回刚才听到的对话上头去。 闵观是巫姬的儿子? 是,我的儿子? 我……我看看自己的小胖手小短脚,怎么也想象不出,我有闵观这么大的一个呆儿子啊…… 不不,重点还不是这个。 重点是,我和那个闵道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生了孩子? 我是他妻子吗? 可是,如果我嫁过人,怎么巫真从来没提起呢?是来不及说?是不想说?还是…… 不,我应该没有嫁过人。 没有,我可以确定。可是想到这儿我的心情更糟了。 我没嫁人,就生了闵观这么大这么呆的一个孩子——那,闵观不就是,私生子? 很好,我那作恶多端的名头后面还可以再浓浓的加上一笔罪状:放dàng不贞,未婚生子…… 齐涵担忧的看着我:“怎么眉头皱这么紧?肚子很难受?你等着,我去取消食丸来。你可别乱动,好好坐着。” 齐涵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捧着饱胀的肚子,脑子里乱纷纷的,耳朵里嗡嗡直响。 好吧,闵观刚才说,先父——他爹已经死了。而如果他娘真是,真是我的话,那我也算已经死过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闵观是我的儿子,同时是青鸾夫人的小叔子。我是闵观的娘,同时还是青鸾夫人的外甥女儿……这关系,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别人着急可能上火bào跳,我现在撑得动都不能动,呆滞的躺在那里,连眼都不眨。 偷听……偷听这种事情果然是会遭到报应的。 我要是今晚不偷听,也许这事儿我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说不上来是懊悔还是难过,我坐直一点,开始回想闵观的样子。 他……他生得不怎么英俊啊。 我纠结至极,揪着一团枕巾揉搓。 呸呸,现在的关键问题不是他英俊不英俊。 而是——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 可悲的是,我该向谁去求证打听? 齐涵给我取来消食丸服下,虽然还是恋恋不舍,可天实在太晚了,听到师公和雁三儿已经回来,她再不舍也只能先回去,不过吩咐了初雪好好照顾我。 初雪笑眯眯的接过手替我继续揉肚子:“笙姑娘,还难受么?” 我无力地摇摇头。 不怎么难受了,可是全身的重量和知觉似乎都集中到了肚子上,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姑娘累了吧?不早了,我把烛火熄了,姑娘睡吧。” 是啊,该睡了。 今天真是太累了。 我模模糊糊的睡去,那种四肢无力脑筋迟钝的感觉一直如影随行。 我感觉自己在一条长路上行走,路很长,路上还有许多人,可是都面目模糊。我试着想和身旁的人攀谈,可是没有人理会我。 唯一一个被我拍了肩膀回过头来,说话的人,却是那个一脸呆相的闵观。 他的脸越凑越近,笑得象个傻子一样,冲我喊了一声:“娘——” “啊!” 我猛然睁开眼惊醒过来,后背上全是冷汗。 噩梦! 最噩的噩梦! 我坐了起来,抹了把汗,又重重地搓了两下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才梦中那一幕太可怕了。 每次多知道一些往事,我都不能平静,可是哪一次也没有这次的震撼这样大。 天还没有亮,窗上有些朦胧的鱼肚白。 太可怕了!一定不会是真的! 可是现在的我却没有能力去查明真相,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事。 —————————————— 啊,今天还是没能赶在十二点前更新,但是今天有3K哦。。。 晚上我写着写着字,忽然……在昏暗的光线下,发现自己腿上青了一块。。我想不起什么时候碰到撞到的。我用手按按,发现不疼,然后我又揉揉…… 结果…… 结果…… 搓下黑灰来了…… 咳,原来是儿子蹬上的半个脚印~~~ ☆、第十五章 意外 三 三月廿一,chūn分。 夏天的烈日、风和雨水,让窗上的糊的绢纱很快变旧,变huáng,变脆。重阳过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窗上的旧纱被拆了下来,贴上了厚实紧密的棉纸。而到了来年的chūn日,旧的窗纸被揭下来,再糊上窗纱。一年一年,新旧更新。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头隐约传来雷响。 我眯着眼朝外看。 桃粉色的窗纱上有兰花暗纹,窗子开了一线,能看到外头院子里的天色,象是碧青的湖水中溶进了淡墨,云层低垂。视线渐渐向下,可以看到房舍上的青瓦,已经蒙蒙绿的柳色映着雪白的一带粉墙。 我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身。 “姑娘,起来吧。” 我懒洋洋的翻个身:“天怪闷的,让我再躺一会儿。” “姑娘快起来吧,不早了。再睡下去,晚饭就没胃口吃了。” “外面下雨了?” “没有,不过看这天色,一会儿准下。” 一到了chūn天,人总是睡不足。 我狠狠心离开被窝,初雪替我穿衣结带,又打水进来让我梳洗。 我从镜子里瞧见她也正打量我,奇怪地问:“你看什么?” 初雪替我把头发挽起来,抿嘴一笑:“姑娘现在出落得花朵似的。我是想起姑娘刚来的时候了。” 我想了想:“我那会什么样儿?” “姑娘那会儿可真瘦,脸还没有巴掌大,就显着一双眼睛大了。” 我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想一想,我死后重生,来到沙湖山庄……就象昨天的事一样记忆鲜明。 我和齐涵有三分象,不过她剑法越来越jīng深,人也显得英姿飒慡。我越还象朵细细瘦瘦的喇叭花一样。 虽然喇叭花也是花——可是和玫瑰牡丹那是没法儿比。 午觉果然不能睡得太久,不然起来之后反而倦恹恹的无jīng打采。 好在我家师公和旁人家的师长不一样,我好吃懒做也好,发呆走神也罢,他一概不管,只要他教的东西我学会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