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了九月, 这座北方小城一天比一天凉爽。晚上睡觉需要盖薄被。 秦玉娇开始进入学习。 虽说她是名牌大学研究生, 可到底已经距离高考许多年了，很多知识—尤其是需要记背的知识，或是全部忘记，或是部分忘记, 总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 按照这个状态参加明年高考, 那肯定是考不上的。 于是，秦玉娇每天下班吃完饭, 就钻到自己屋子里学习。焦老师很给力，给她借来高中三年的所有科目课本。 原本是要连初中课本也要送来的, 被秦玉娇拒绝了。 焦老师联想到那场为秦玉娇单独准备的毕业考试，也觉得让一个几乎满分的学生再重新学习初中课程有点浪费, 于是也没有坚持。 日子似乎过得很平淡。 不过，孟琳和焦老师的感情却逐日在升温。 到后来, 孟琳都是做三个人的晚饭, 焦老师过来，和大家吃完晚饭后, 就会和孟琳一起出去散步。 一来联络感情，二来，也给秦玉娇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当然了，焦老师也会时常问起秦玉娇的学习进度, 或者问她有没有哪里不懂的。 秦玉娇表示, 学习计划在稳步进行，而且也没有什么地方不懂的。 她是记不清知识, 不是看不懂。这完全得益于她踏实肯学的高中三年。 焦老师一开始不相信，特意找了书上几道比较难懂的知识考秦玉娇，后者对答如流。 他十分欣慰。 背过秦玉娇, 他偷偷地和孟琳说：“玉娇考个名牌大学没问题！” 孟琳一脸骄傲，“那可不，也不看看她姨是谁！” 这样说话的她，完全看不出年龄，就跟一个娇嗔着的小姑娘似的。 焦老师心头发热，想着该和上级申请，看看能不能给分个房子。 有房子，才好和孟琳提结婚嘛。 除了晚上学习，白天的秦玉娇对待工作也是一样的认真。 而且，自从她代表单位去了一趟市里，市里邮政管理局的两位领导就对她挺欣赏的。好几回都在和邮政局长的电话中顺便问一句秦玉娇的近况。 可别小看这顺嘴一问，秦玉娇觉得自己在单位的地位似乎一下提升了不少。 局长和主任以前就对她挺好的，现在就更好了。 而且，隐隐地还有一种要委以重任的势头。 这一天，局长直接来到柜台里的办公室，说让秦玉娇跟她到市里参加一个会议。 “吃了饭就走，天黑前回来。” 局长说。 秦玉娇有点懵。 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一个小员工，需要跟着局长去参加什么会。 可领导都亲自来下达命令了，她也没法拒绝。于是点点头笑着说：“那行，吃完午饭，我在大门口等您。” 局长走后，孟琳回过头来，冲秦玉娇竖了个大拇指。 中午，因为有领导的指示，秦玉娇吃饭的速度快了许多。 一个馒头，一碗菜，不到十分钟就吃完了。她和孟琳说了一声。 孟琳叮嘱她：“千万注意安全。” 如果是秦玉娇一个人去，她就要提醒对方晚上干脆住在市里算了。可这是跟着领导出差，自然该以领导的意志为准。 秦玉娇应该是没有什么自主权的。 秦玉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孟姨，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先睡。” 说完，她就快步走出食堂，去了邮局大门口。 果然，门口没有车，也没有局长。 秦玉娇毕竟是个下属，合该提前等着的。 显然，局长也是个急性子，秦玉娇等了没五分钟，他就来了，胳膊底下夹着个公文包。 车子也在一分钟后到达门口，估计司机是刚才和局长以前出食堂的。 秦玉娇拉开后车门，请局长坐进去，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关于坐轿车到底哪里才是尊贵的位置，其实和开车的人的身份有关。 如果开车的人是专职司机，那么司机后面的座位最尊贵；如果开车的人不是司机，比如开车的 现在这情况 秦玉娇一上车，就笑眯眯地和司机打招呼。 司机也是单位的正式员工，虽然平日和秦玉娇没啥接触，但到底是彼此认识的。他对秦玉娇点点头，回头确认局长已经坐好，便发动了车子。 过了一会儿，秦玉娇转过半边身子，礼貌地问局长，“局长，今天这个会议主题是什么？” 局长：“哎呀，你看，我都忘了告诉你。其实就是上级领导想跟踪一下下半年的任务完成情况，没啥，你不用紧张。” 秦玉娇心想：下半年的任务有可能在年初的时候以及下达各地邮政局，再不济是五六月、下半年开始的时候完成下达。 现在是九月，下半年过去三分之一，大概是市里领导想知道大家完成得咋样了。 可这件事，和她一个柜台上服务的员工也没啥关系吧？ 难道，局长带着她是另有安排？ 秦玉娇没有问出来。 因为，刚才她已经问过这次会议的目的，如果局长想多说一些，自然会说。现在看来……秦玉娇回头看了一眼闭眼假寐的局长。 现在看来，人家压根不想多透露。 那就行吧。 反正有啥就接住呗，她秦玉娇也不带怕的。 汽车在不算平坦的柏油马路行驶着，继而转上盘山公路。路两边的山峦郁郁葱葱，从窗口看出去，不觉让人心旷神怡。 上次走这条路，还是周霖送她的时候。 也不知道周霖咋样了。 秦玉娇想着，也许自己该给他写封信。 想东想西的，秦玉娇居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先回头去看。局长还闭着眼睛。 还好，还好，否则就太不礼貌了。 秦玉娇回过头来，发现汽车已经进入市里。两边的山峦换成了各色楼宇和店铺。 不过，说是楼宇，却和后世动辄几十层的高楼没法比，大多数是二三层小楼，少数有五层往上的。 秦玉娇看向司机，低声问：“咱们是不是快到了？” 这一路上，她坐在副驾驶，却没和司机师傅多说话，似乎有点不太礼貌。 不过这也没办法，后排坐着领导呢。她也不能一直嘚嘚嘚。 而且，给领导开车的人都是能知道某些秘密的人，秦玉娇也不想让司机或者局长觉得自己再打探什么。 司机看了秦玉娇一眼，对她的一路沉默很欣赏，于是脸上也带了笑模样。 “快到了，估计也就十几分钟吧。” 秦玉娇：“那我叫领导醒？” 她没有自作主张，想着还是问一问司机，人家对领导的各种习惯肯定比她熟悉。 果然，司机摇摇头，“不用，到了门口再叫就行。” 秦玉娇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年头，市里的车很少，也不会出现几十年后那种动不动堵车、满街喇叭声的情况。在这样顺畅的路上，显然司机预估的时间多了。 汽车停在市邮政管理局大门口的时候，距离秦玉娇和司机两人对话时才过去了八分钟。 司机把汽车稳稳地停住，转身说：“局长，到地儿了，您醒醒。” 话音刚落，局长就睁开了眼睛。 显然刚才他并没有睡实。 秦玉娇下车，绕到后面，打开车门。 局长走下来，“你这小秦同志，还挺懂事的。” 秦玉娇就笑，“是领导栽培得好。” “行啦，别拍马屁了。咱们进去吧。” 秦玉娇听着，这话比以前亲近了许多，也只是笑。她落后局长半步往大楼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冲司机招手再见。 于是，司机也觉得秦玉娇懂事。 看着也最多就二十岁，瞧瞧人家这孩子机灵的！ 秦玉娇可不知道自己刚才一个小小的举动引起司机内心一顿夸赞，她这会儿正忙着和大家打招呼呢。 她跟在局长身后进入会议室，发现里头的人已经坐得七七八八。 看来，局长和她来得时间刚刚好，既不太早，又不会迟到。 而这些参会的人员都是各个县城邮局的领导，他们和局长打完招呼，顿时把注意力放在了秦玉娇身上。 “这不是上回被当众表扬的那位小同志嘛！我记得是姓秦？”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大背头，中山服，打扮是这年月领导的标准样板。 秦玉娇连忙谦虚地点头笑着回答，“是，领导，我叫秦玉娇。” 中年领导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的事迹啊，上回我们单位参加表彰大会的同志早就告诉我了。还在报纸上给我指了你的照片。” “对对，我也认得你。老李啊，你手下这个小同志是真优秀啊！” 这时候，又有一位领导说道。当然了，后半句话是和局长说的。他姓李，和在场这些领导都是平级，大家也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因此对方喊他“老李”。 李占星—也就是县里邮政局的局长，秦玉娇的领导，听了这话，笑眯眯的。自豪地看着秦玉娇，说：“我们这个小秦啊，确实不错。” 都顶头上司盖章优秀，其他人也都凑热闹似的夸赞不已。 一时之间，秦玉娇倒是成了会议室里最受关注的人。 领导们大老远地过来开会，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差不多都带了年轻同志。 他们这个级别还没有配秘书的资格，也就是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划拉个机灵的年轻同志。这些人和秦玉娇的地位差不多。 可秦玉娇一来，就被各位领导这么夸赞，当下，这些年轻同志看向秦玉娇的目光中都是好奇。 以及—惊艳。 是的，惊艳。 像秦玉娇这种长相上没有任何瑕疵的女性，走到哪里，别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惊艳。 于是，领导们夸秦玉娇，这些年轻同志们就开始相互打听。 “这位秦同志看着年纪不大啊！” “嗯，肯定不大。” “那应该没对象吧？” 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同志，不约而同地起了别样心思。 这种热闹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市邮政管理局的顾局长和陈主任先后走进来。 “哈哈，大家这就开始讨论了？气氛不错嘛！”顾局长乐呵呵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