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娇这趟来县城就是查汇款的。 她把介绍信递进去,又报了原身父亲的名字。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出头的女同志,她抬起眼皮看了秦玉娇一眼,懒洋洋地接过介绍信。 “是你本人吗?” 秦玉娇:“是。” “你本人难道不知道过去五年汇了多少钱?” 秦玉娇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她也知道,这年月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是这种态度。 再说了,这个时候追究态度没啥意义,最主要的是先把事情办了。 “同志,我娘去得早,我爸在外地工作,我随着大伯一家生活。我爸说年年都给我寄钱,可我没见着一分。实在过不下去,就想过来查查……” 她有意无意把双手摊开在柜台上,手心和指头肚上的老茧和裂缝清晰可见。 女同志又端详秦玉娇,见她身形瘦弱,胳膊细得好像一碰就断,看着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她放缓了语气,“那行,我给你查查看。不过这么久了,可能查不全。” 秦玉娇顺杆往上爬,“好嘞,那辛苦大姨了。” 叫完这声“大姨”,她自己都有点不习惯。 如果这是在几十年后,她估计能被这位女同志扫地出门,毕竟那时都兴往小里称呼。 她该称呼对方为姐姐。 可现在是七十年代末,“大姨”这个称呼并不突兀,而且还透着那么几分亲近。 果然,秦玉娇喊完,那位女同志就笑了。 “嘴巴真甜。这样,我姓孟,你叫我孟姨吧。” “哎,孟姨!”秦玉娇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这么一来,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又被拉近了一些。 现在没有电脑,查询什么都得去翻纸质记录,十分费工夫。 这就是为啥秦玉娇只请对方查五年内的。 按照原身的记忆,她爹另娶去省城后就开始给她寄钱,有时候一年一次,有时候一年两次,到现在最起码有十五六年了,估计单据就得有一摞。 她不想平白给工作人员增加负担。 不过,只查五年也够劲的。 那位姓孟的女同志足足查了快两个小时。 可能是秦玉娇嘴巴甜的原因,她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 秦玉娇想:这位孟姨虽然外表严肃,心肠倒是很不错。 有机会可以多和对方接触接触。 秦玉娇不想一直呆在秦家,最好是能来县城。 那样的话就得提前在县城发展人脉,也许今天是个契机。 孟姨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秦玉娇列入可以发展的圈子中,她抬起头来,看向柜台外的秦玉娇。 “查出来了,一共是62块钱。” 说完,她递出来一张纸。 秦玉娇接过来一看,纸上列着最近五年每一次的汇款额,都是用手写的。 她早就猜到原身爹汇的钱肯定不多,可真的听到这个数目,她还是有点儿吃惊。 这可是五年总共的汇款额啊! 这也太抠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表达爱的方式最重要的是给钱。 在乎一个人、爱一个人就是舍得给对方花钱,其余都是虚的。 秦玉娇心里暗暗替原身不值。 但她抬起头来却是满脸感激,“耽误孟姨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孟姨笑开,“不用客气。” 这姑娘一看就是过得不咋样,可在困难的生活中还能有这样灿烂的笑容,也真是难得。 这样一想,孟姨主动问:“还需要再往前查查吗?” 秦玉娇摇头,“不用,那样您太累了。不知道孟姨方不方便在这纸上盖个章?” 现在这个汇款明细是手写的,恐怕没有什么效力,如果想拿回村里派上用场,还是得盖章。 孟姨迟疑了片刻就同意了。 毕竟,这个汇款数目是真实存在的,盖个章也符合规定。 “你等一下,我找领导审批。” 单位公章的不是随便使用的,秦玉娇在现实世界中不到十八岁就长期在家族集团实习,当然明白这一点。 她点点头,再一次对孟姨道谢。 过了一会儿,孟姨回来了,手里拿着盖好章的汇款明细。 秦玉娇接过来,对孟姨好一阵感谢,便告辞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有人凑过来问孟姨,“您今天怎么这么有耐心?” 大家在一起工作多年,对彼此的性格都有所了解。 孟姨不是坏人,但平时总是严肃着一张脸,对前来办事的人态度也一般。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若是平时,孟姨听着话肯定要恼,可她今天没有。 想着那姑娘瘦弱的样子和灿烂的笑脸,孟姨叹了一口气,“谁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