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怀着各种心思先后散去, 被局长提到名字的几个人跟着回了局长办公室。 张燕燕走在最后，心跳得飞快。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局长以及知道举报者就是她了,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可能退缩，否则就是前功尽弃。 事到如今，她一定要揭开秦玉娇的真面目，从那本所谓的证书上找出来错处。 不过，显然，她并没有等太久。 几个人刚进门, 局长就亲自过去把门关上，随后，直接把手里的红本本递给了张燕燕。 “你看看吧, 也好死心。” 如果是其他人, 一定会发现局长已经很生气了。 这一点, 从他紧皱的眉头和阴沉的脸色就能看出来。 可是张燕燕似乎并没有在意。她飞快地接过证书, 翻开, 仔细检查起来。 秦玉娇在一旁看着, 都觉得张燕燕手里缺一个放大镜。 张燕燕越看, 心里越是发凉。 这证书，竟然是没问题的？ 她自己的学历是初中毕业, 当然见过证书，只不同的是，秦玉娇这本是夜校证书，不过意思是一样的，该有的章都有。 局长在旁边盯着张燕燕的脸，此时出声问道：“咋样, 有问题吗？” 张燕燕……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泄露了一切。 局长笑了一下，背着手转到椅子边坐下，随后示意主任和秦玉娇也坐。 主任是领导，自然该坐。可秦玉娇也没有咋扭捏，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也就是说，现在办公室四个人，三个人都坐着，只有张燕燕一个站着，手里拿着红色的毕业证书，脸色灰白。 这样的格局本身就代表着局长的某种态度。 这还不算，紧接着，张燕燕就听到局长说：“既然你看完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那么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针对秦玉娇，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干好自己的工作，怎么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做出成绩。” 顿了顿，局长又补充道：“不要每天想一些有的没的，做些歪的斜的，有意义吗？” 秦玉娇默默地听着，心里想：局长说话还挺押韵对仗的。 可这话听在张燕燕耳朵里，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猜测局长知道举报是她的话，那么现在，她就可以完全肯定这一点了。否则，局长不会没头没尾地说这么一句话。 “局，局长，我……” 张燕燕喉咙干涩，张了半天嘴，都只能挤出支支吾吾的几个字来。 剩下的话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局长挥手打断了。 “行了，别的也别说了，你回去工作吧。” “局长，我可以解释的……” 局长笑了一下，“你解释啥？不过就是想看看秦玉娇同志的毕业证书而已，这很正常，我们都理解，没必要解释。” 他说这话的时候，比刚才要温和许多，可张燕燕知道，自己完了。 她虽然和局长接触不多，可毕竟在单位工作了三年多，对局长的习惯有所耳闻。 张燕燕听人说，如果谁犯了错误，局长还肯骂你，那就说明对你还有期待。可一旦他温和地说话，就说明他已经放弃你了。 现在局长这表现，难道是已经放弃了？ 张燕燕站在原地没动，脸上仅是哀求。 可局长看都没有看她，只是站起来亲自把门打开，居然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燕燕只好离开。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个人，局长才松了一口气，而转头面向秦玉娇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笑容。 “小秦，这回可多亏了你，否则我肯定要被上级领导锉一顿。” 所谓的锉一顿，其实就是狠狠地批评一顿。 秦玉娇听懂了。 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如果这次举报成功，年终的先进单位恐怕会泡汤。 果然，下一句局长就提起这件事。 “本来，你上回上了报纸，连带着单位和我都被上级表扬，年终的先进肯定是没跑的。可谁知道……” “总之，小秦，这回多亏了你。” 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的主任此时也笑眯眯地附和。 “对啊，小秦！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啥时候决定去上夜校的，是不是早就察觉到张燕燕会对你不利？” 现在办公室里没有外人，主任说话也就不太避讳。 举报人是张燕燕无疑了，对于这一点，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照不宣。 所以，主任这么说也正常，局长也好奇地看向秦玉娇。 秦玉娇摇摇头，“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其实，决定上夜校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会被转正呢。” 局长和主任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秦玉娇是个非常上进的人。当然了，对她的印象也就更好了。 秦玉娇在局长办公室呆了多半个小时离开。她刚走出办公室就被同事们围住了。 “玉娇，举报你的人是不是张燕燕？” “对啊，到底是不是？我看局长也把她叫进去了。” 秦玉娇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毕竟上级主管部门收到的是匿名信。” 有些事情，即便大家都明白答案是什么，但这个答案也不能被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就像现在。 如果秦玉娇亲口承认举报者就是张燕燕，恐怕很快就会有传闻出来，说不定连主任和局长都落的个利用职权报复员工的名声。 所以，秦玉娇才不回答呢。 不过，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就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了。 很快，有人转而问起秦玉娇的文凭。 这事秦玉娇也没有必要瞒着大家，便说自己上的是夜校。 “可是，玉娇，你上夜校这文凭拿这么快吗？” 和张燕燕相比，这个的问话就单纯是好奇、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 秦玉娇也乐意好好回答。 她点点头，笑着说：“我进入学校后，老师看我超出了学习进度，就组织了一场考试。” 这个说法和局长说的一致。 在场众人，除了孟琳之外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 听秦玉娇的意思，就是从小学二年级直接到高中毕业了呗？这是什么天才啊！ 于是，大家看向秦玉娇眼神中就不是羡慕了，完全就有一种仰望的感觉在里头。 普通人一级一级地升学就能去了半条命，人秦玉娇直接跳了好多级，比不了，比不了！ 同时，大家也对疑似举报人的张燕燕产生了鄙夷：这什么脑子才会选择和秦玉娇这么聪明的人对着干？ 真是闲得没边儿了。 秦玉娇和大家说了会儿话，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和孟琳回了家。 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孟琳都十分兴奋，很有一种自己的子侄出息了的自豪感。 她一直都在夸秦玉娇，给后者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秦玉娇赶紧转移了话题，“孟姨，我想买点东西去看看焦老师。” 孟琳：“行啊，你是该感谢感谢人家，这样反正我也没有啥事，跟你一起去得了。” 秦玉娇自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在副食店买了一袋鸡蛋糕，骑上自行车去了夜校。 今天下班晚了点，两人到夜校的时候，各个班都已经上课了。 秦玉娇就带着孟琳往焦老师的办公室走，想着如果他没课就正好碰上，如果有课，最多也不过等4几十分钟的样子。 可两人来到门口，却发现办公室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锁门了？” 孟琳走上前看了看，问秦玉娇，“是不是焦老师上课所以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 秦玉娇摇头，“焦老师没这个习惯。” 别说是上课去了，就是下了班，焦老师也是不锁办公室门的。毕竟，他就住在学校里，办公室就是他的第二宿舍，随时都可以过来看看，没必要锁门。 “哎，是秦同学吧？你找焦老师？” 此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秦玉娇回头去看，见是教化学的一位老师。 她笑着迎上去，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 “您知道焦老师去哪里了吗？” “焦老师病了，现在在宿舍休息。” 秦玉娇谢过了化学老师，带着孟琳去了宿舍。 大热天的，宿舍的房门居然是紧闭着的，秦玉娇和孟琳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秦玉娇上前一步，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任何回应。 她连续敲了好几下，屋子里都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孟琳：“别是昏过去了吧？” 也不能怪她多想，主要是她自己就有这种经历。自己一个人病在家里，高烧到失去意识，如果那是没有突然闯入的秦玉娇，她说不定就那么病死了。 秦玉娇刚想说要找个男老师破门而入，就听见砰地一声。 她顿时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孟姨！” 孟琳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先进去救人”，而在这个功夫，她一只脚已经踏了进去。 秦玉娇…… 好吧，今天她打辅助。 秦玉娇随后跟进去，屋里的情形证实了孟琳的猜测：室内的空气因为长期不通风而有一种霉味儿，焦老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