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泊安看着那两个人走出商场的大门。他没有迟疑地跟上去,在门外看到他们穿过马路,到对面拦了一辆出租车,沈泊安顿了一下,朝车牌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停车点,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后座,上车发动。出租车开得不快,沈泊安一路跟着,后座的女孩儿可怜巴巴唤了数声,他无心应答,心不在焉哄了两句,紧盯着前面的车。车行了半个小时左右,到了老城区,弯弯绕绕,走了两条旧街道,在一个老式小区门口停下。沈泊安没有跟近,在对面路牙边泊车,看着那两人从车里下来,牵手走进了小区。不知不觉中,他的脸庞又恢复了一贯的阴沉冷峻。视野里的两道身影渐走渐远,转了个弯,看不见了。沈泊安沉默地坐了一会,心头发躁,没理小女孩儿的呼唤,兀自摸出一根烟,拿了个布娃娃递给女孩儿。女孩被布娃娃吸引,独自玩起来。沈泊开门下车。一阵风吹到脸上,他恍了恍神,将烟点着,靠在车门上慢慢地抽。抽到还剩半截的时候,兜里手机响了。打电话的是沈泊安的老伙伴宋宇,宋宇先抱怨一通,沈泊安垂着眼听完,一句也没应。宋宇觉得奇怪,不满地“喂”了声,说:“老沈,你在不在听啊,跑哪去了?不是说好等我的嘛,我和方琦答应宁宁带她去玩呢,你快把小丫头送来!”沈泊安侧头朝车内看了一眼,小丫头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沉吟一瞬,沈泊安抬头看看附近,报了个地址给宋宇,“我走不开,你过来接宁宁。”“我说,你跑那忙什么呢?还走不开?”宋宇疑惑不解。沈泊安没解释,只说:“你过来吧。”那头,宋宇骂了一声,却还是屈服了,“行,你是大爷,我过来!”没过多久,宋宇开了拉辆风的越野车来了,他刚从东郊影视城接女朋友回来,开了导航才找到这个地方。宋宇让女朋友待在车里等,自个下去跟沈泊安抱怨:“这地儿可真难找,真搞不懂,你跑这儿干嘛来了?”沈泊安没多说,从车里抱出女儿:“宁宁,今天宋叔叔和方阿姨带你去玩。”宁宁一看宋宇,张手让他抱,喊:“干爸!”宋宇笑得合不拢嘴,逮着机会揶揄沈泊安:“看,小丫头比你有心多了,这回你不同意也不行,从今天起,我和方琦荣升干爸干妈了。”沈泊安没心情跟他贫嘴,把宁宁交给他,道了声谢,指指大路:“走吧。”“你在这干嘛呢。”宋宇又问了一遍。“没什么。”沈泊安拉开车门坐进去,显然不想多说。宋宇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是……”啧了啧,懒得理,抱着宁宁走了。沈泊安独自坐在车内,大半天过去了,烟灰缸堆满烟头。过去的几个小时中,沈泊安回想了一些信息,几年前曾听孙程提过一嘴,陈恕在建筑系名列前茅,保研去了Z大,算下来,应该今年毕业。至于姜醒……那年她孤身离开,与他断了所有联系,隔天给她打电话,已经无法接通,所有社交账号她再也没用过,似乎连用了多年的固定邮箱也抛弃了,他零星发过几封邮件,全都石沉大海。她是铁了心要跟他断个干净。他从此歇了心思,再也没找她。她遗留在屋里的东西,他封装好,一股脑塞进了储物间。有一回年关,江沁宁请阿姨来做扫除,不知怎么翻出了那些,同他吵了一架。第二天,那两箱东西不见了。都被江沁宁扔了。他下楼找,垃圾桶早已被清理干净,一片纸都不剩。她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最后走得干干脆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沈泊安看了看手表,四点过了。还没看到人出来。他按了按眉心,难抑心头躁闷。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已经到了哪一步?恋爱、同居,还是结婚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盯着窗外,又坐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看到陈恕牵着她,走到路口站着,过了一会,出租车来了。车门打开,姜醒回身抱住陈恕,踮足亲了陈恕的脸颊。她上了车,陈恕站在路边挥手。车开远了,陈恕才转身回去。沈泊安双手捏在方向盘上,薄唇紧抿。几秒后,发动汽车。在车上,姜醒接到了姜梦的电话,通知她吃饭的地点,叫她直接过去。到了附近,天已经快黑了,道路拥堵,出租车堵在离餐厅一百米远的路口。眼看要等很久,姜醒只好就地下车。走了一半,接到林时的电话,问她在哪,他来接。姜醒拒绝了,说两分钟就到。刚挂掉电话,身后一道人影跟来,她的手腕猛然被人一握。姜醒陡惊,本能地挣扎反抗,却在下一瞬看到了那人。失神间,沈泊安将她拉到一旁路灯下。柔黄灯光照亮彼此,姜醒看清了沈泊安的脸庞,隔了两秒,她恍然回神,用力抽回手,转身就走。没走两步,他又来扯住她。他握得很紧,姜醒挣脱不了,气怒道:“你干什么!”沈泊安看着她,深目微凝,“方便么?说几句话。”“没话说,也不方便。”姜醒道,”我赶时间,你放开。”沈泊安默然看着她。姜醒吸了口气,说:“你干嘛呢。”“说几句话。”“有什么好说的?”姜醒火大,“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沈泊安皱着眉,再次重复:“找个地方吧,我们说几句。”姜醒气笑了,没跟他多说,不管不顾地将他一推,另一只手用力抽回,岂料动作太猛,脑袋发晕,差点栽倒。沈泊安伸手将她扶住,沉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姜醒甩开他的手,踉跄了一下。“你离我远一点。”她退了两步,扶住旁边的路灯杆。沈泊安站在几步之外,没再碰他。缓了几秒,姜醒头也不回地走了。一顿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姜醒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饭后,林时送姜母、姜梦回酒店,孙瑜带姜醒回七月书吧收拾明天要带的行李。两辆车在十字路口分道。回到书吧已经不早了,小西直打瞌睡,孙瑜没作停顿,带小西先回去了。姜醒拿钥匙开门时,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她。姜醒一惊。沈泊安居然跟来了。姜醒着实顿了几秒,只觉无语,“你到底要干什么?”沈泊站在暗处,漆黑的一道身影清清冷冷,他沉默了一会,不知想些什么。姜醒耐心告罄,转身开门,进了屋,沈泊安突然紧走两步,一手抵住门,脚迈入。“我有话问你。”姜醒冷着脸:“你走。”沈泊安伸手握住她按在门上的手,用力拿开,身体瞬间挤进去。“说几句话都不行?”他一脚将门踢上,借着外面灯光,找到开关,一手摁亮灯,一手拽着姜醒手臂将她拉近,“有你这么绝情的?”姜醒一巴掌甩上他脸庞。沈泊安被打得一僵,姜醒再次抬手时,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搂紧,压到吧台边。脸上火辣的疼痛提醒他,她下手有多狠。“沈泊安,你立刻松手!”“我松手,你会好好说话吗?”“我叫你放手,”姜醒说,“沈泊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沈泊安紧紧皱着眉。姜醒用力推他,沈泊安用足十成力气,将人困在怀里,姜醒气得胸闷,手肘猛地一撞“你滚开。”“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关你屁事?”“我问你,是什么时候?”他铁青着脸,似乎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来。姜醒一阵头晕,她放弃了挣扎,白着脸说,“我跟他的事,为什么要跟你交代?沈泊安,我们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沈泊安定定地看着他,眼角越绷越紧。姜醒头又开始疼了,她不想再耗下去,低声说:“沈泊安,你放开我吧,我们……”她的话没有说完,沈泊安将她扣得死紧,低头堵住了她的嘴。报复性的亲吻不可能令人愉悦,但姜醒无力反抗的样子最让他舒服,手机在她口袋震个不停,但她的两只手都被禁锢。这一整天,只有这一刻,他占了上风。心头邪火得以暂时释放,沈泊安腾出一只手按住姜醒后脑,在她唇舌间吮吻,力量上的悬殊太明显,她像只快窒息的小猫,所有挣扎皆是徒劳,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直到她几乎吸不进气,他才放开,默然地看她苍白脸庞。他的胸膛起伏,像个疯子一样执着于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胸口某个地方绞住,他额角再度绷紧,冷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是不是那一年?或者更早?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时就已经……所以那年毫不留恋,从他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却跟陈恕保持联系?所以陈恕放弃T大建筑系,跑来南方读研是因为她?已知的线索连到一块儿,这几乎是最好的解释,沈泊安不得不怀疑那年宾馆的一幕不只是江沁宁的设计,更是事实。眼底阴霾重重,他的声音更加冷凝:“姜醒,你回答我!”姜醒头晕目眩,一言不发地弯腰喘息,几秒后捂着嘴冲进卫生间。沈泊安一怔,大步跟过去。姜醒跪在卫生间里呕吐。沈泊安震愕地看着,脸色难看至极。姜醒晚上没吃多少,这一下全吐了个干净。她身体一松,坐到瓷砖地上,眼里水雾弥漫。两人隔着不到一丈的距离,沈泊安一步步走近,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姜醒没动,也没看他。手机突然又响起来,姜醒微微一颤,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电话是陈恕打来的,他说过晚上会给她电话。姜醒看了几秒,眼前水雾更重。一遍铃声响完,她没动,他又打来一通,姜醒挂断了,给他回了条短信,刚点了发送,沈泊安突然将她拉起来,手机掉到地上。沈泊安捏着姜醒的肩膀,脸容青白:“就这么恶心我?”姜醒点点头:“对。”“姜醒……”沈泊安的怒气似乎到了顶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姜醒也沉默着。两人僵峙半晌,姜醒眸光愈冷,沈泊安的脸色始终未缓和,一双眼黑沉沉地凝在她脸上,过了许久,他突然松了手,低声说一句:“你这个人,比我狠多了。”姜醒神色漠然地看着他。沈泊安站了几秒,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姜醒全身松懈,脱了力一般,她扶墙缓了一会,胃里却越发难受,忍了几秒,压不住那股恶心,又开始呕吐。这一次更严重,呕到最后,眼泪直涌。这时,外头传来声音,转瞬姜梦匆匆跑进来,见她跪在地上,大惊失色:“姜姜!”姜醒双眼通红,脸上一片湿漉。姜梦搀起她,惊急交加,“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没事……”姜醒抹了把眼睛,“你怎么……”话未讲完,外头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翻倒,接着就听到打斗声,姜梦到门口一看,林时和沈泊安在外面打起来了。姜梦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打架,惊得一呆,等回过神来,担心林时出事,出声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林时像疯了似的,充耳不闻。沈泊安本就郁气难泄,林时的拳头刺激了他,他毫不留情地还手。两个男人仿佛都失去了理智,在厅里打得一团混乱。外面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姜醒靠着墙,只觉得疲惫到了极点。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生活总会变成这样,糟糕、混乱、狼狈。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绕进来,有关的,没关的,爱她的,恨她的,好像绳索一样缠住她,绕不开,躲不掉。姜醒闭了闭眼,想起了陈恕。只有他……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觉得,她是自由的,舒服的。“姐……”姜醒喊了一声。姜梦顾不上看外面,急步进来,扶住她,“姜姜!”“报警。”“……什么?”姜醒低着声重复:“报警。”宋宇接到电话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宋宇差点以为警察打错了,反复问了几遍,确定是真的,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沈泊安居然会跟人打架。卧室里,方琦已经哄宁宁睡着了。宋宇走进去,冲方琦招了招手。方琦走出来,舒了口气,“总算睡着了,他爸还没回来?”宋宇叹道:“能回来才怪呢,人把自个儿弄局子里去了!”“什么!”方琦一惊,“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说是跟人打架了,得过去才知道情况,”宋宇搂着她亲了一口,说,“对不住了,我得过去捞他,晚上还得麻烦你照顾一下小丫头,回来给你奖赏。”方琦拍了他一下,“你赶紧去吧,别贫嘴了!宁宁醒来要是还看不见她爸爸,我可真没法哄了!”宋宇:“好好好,我这就去了。”宋宇赶到派出所,见到沈泊安,也见到了跟他打架的林时,两人看起来都挺糟糕,脸上头上都挂了彩。问清情况后,宋宇震惊半天,压根没想过这事居然跟姜醒有关系。吃惊归吃惊,事情总要先解决,宋宇提议和解,谁知林时却不愿意,这样一来,两人都要被拘留。好在姜梦也在,宋宇看林时这边说不通,便跟姜梦交涉了一番,姜梦劝了半天,最后总算签了调解书。离开派出所,已经是半夜了。宋宇开车,沈泊安坐在后座一言不发。宋宇没好气地问:“你这样子,要不要去医院?”沈泊安说:“不用。”宋宇翻了个白眼:“这眼睛都成熊猫了,真不用看看?”沈泊安还是说不用,宋宇也懒得理他,直接将车开回酒店。上了楼,沈泊安进了房间,宋宇没走,坐在厅里看了他一会,摸出烟递给他:“缓缓。”沈泊安接了烟,在沙发上坐下,点着火,吸了一口。烟雾笼罩下,他脸上的伤更狼狈了。宋宇摇摇头,哂笑一声:“我还真想不到你会在这儿遇到小姜醒……”说完叹道,“搞不好你们俩真是几世怨偶,当初分得不明不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碰上,不过我说句大实话,你这个人越来越颠三倒四了,我看你这脑子是糊涂了吧。”沈泊安阴沉着脸,宋宇没顾他的情绪,直截道:“当初小姜醒从十几岁就跟着你,你倒好,不声不响找了别人,辜负了人家小姑娘不说,现在居然又跑去招惹人家,你要真放不下,早干嘛去了!难不成你还指望现在把人追回来,让人给你女儿当便宜后妈?”沈泊安皱着眉:“我没这么想。”宋宇不相信地看他:“那你倒说说,你怎么想?”沈泊安垂头抽烟,片刻后,沉声说:“你不懂。”宋宇“嗬”了一声,道:“我是不懂,搞不明白你绕这么一大圈是要干嘛,跟小姜醒是这样,跟沁宁也是这样,白白耗了人家几年,还整出个孩子,居然一个名分也不给,这也就算了,结了婚也不安分,你也不想想,你这个年纪,还带着个拖油瓶,为啥谭真蓉要跟你结婚?人家不图钱,难不成还图你感情?你这人感情上就一笔烂账,有什么可图的,你还好意思怪人家出轨?我说你俩就不该离婚,凑活过完这辈子得了!”宋宇数落得正起劲,沈泊安脸绷不住了,压着怒气道:“说够了吧。”“还真没说够,但我也懒得说了,”宋宇道,“好歹跟小姜醒相识一场,她那性子我也看出几分,我劝你有什么想法都趁早歇了,没啥可能!”宋宇说完起身走了,到门口回过头交代了一句:“老陆说机票定好了,大后天的。”门关上了,屋里陷入死寂。沈泊安静地抽完一支烟,拿出手机,进了邮箱,点开收件箱,拉到最底下,点开,一张照片跳出来——一男一女,女孩穿学士服,帽子歪歪戴着,趴在男人背上,笑成了花。照片右下角记录了拍照时间:2007/5/25。沈泊安看了许久,突然丢开手机,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只手盖住了脸。然而,眼前反反复复都是姜醒跪在地上呕吐的那一幕。他终于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对他笑。第二天清早,沈泊安去了豫河路。他的车还停在七月书吧附近。沈泊安在车里坐了许久。书吧的门紧闭着,他有些恍惚,昨晚分明在这里打了一场架,此刻却觉得十分陌生,仿佛是醉酒后的一场大梦。他甚至有些怀疑,昨天的一切也是梦,停在记忆里的,仍是23岁的姜醒。沈泊安侧目望着窗外。一辆红色出租车驶来,在书吧门口停下,年轻男人下了车。过了一会,门开了,穿着毛衣裙的女人走出来,她喊了一声,脸上露出笑。男人走过去,抱住了她。沈泊安静静看了一会,闭上眼。几分钟后,车开走了。姜醒的航班在下午,陈恕今天要工作,中午就得浮山县,所以赶着早上来看看她。两人就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昨晚的事姜醒一句没提,休息一夜,她的状况好了不少,陈恕也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觉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他将她抱在怀里叮嘱了一番,姜醒笑着应下,抬头讲:“我发现你今天比我妈还啰嗦了。”陈恕也笑了,拿手摸摸她眼睛,“那我不说了,你回去睡会回笼觉,眼睛有点肿。”“好。”姜醒在他胸膛贴了一会,直起身。陈恕说:“进去吧,我走了。”姜醒点点头,说“好”,转身进了门,走了几步,到吧台边回身往外看,陈恕还站在那。见她回头,他笑着挥手。姜醒停了几秒,突然快步返回,握住他一只手。陈恕惊讶,姜醒没有停顿地开口道:“陈恕,我这次回家,会尽力跟我父母谈谈我们的事,如果顺利,下次回来我可以带上户口簿,之后去你家也顺利的话,我想……”停了一下,她抿抿唇,竟有些紧张,不自觉将陈恕的手指捏得更紧,斟酌着措辞,“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先领个证……”语落,看到他的神情,她略微一顿,立刻又说道,“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算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一个人承受这段关系带来的压力,你更不用因为这个着急挣钱,在我这里,这事很简单,你想结婚,我们现在就可以,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要,都没关系……“你这个年纪,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不要急……”话到这里,听起来好像就没的说了,但姜醒却觉得词不达意、言之未尽似的,不知他能不能明白,末了问上一句:“你懂了没有?”懂了没有?回答她的是陈恕的拥抱。他将她带进怀里,头埋进她颈窝。过了一会,姜醒脖子里一热,感觉到几滴湿漉漉的液体顺着皮肤滑了下去。怔了怔,她想开口,却听到陈恕似乎闷闷地笑了一声。“我懂了,”他嗓音瓮沉,贴着她的颈窝回答,“你跟我求婚了。”姜醒一听,皱了皱眉,觉得他没明白重点,想再跟他解释一遍,谁知陈恕抱着她不撒手,又在她耳边来了一句:“好突然,我都没有准备,像做梦一样。”说着,竟又笑了起来。男人温热的气息,低醇的笑声,萦在耳畔,令人身心发痒。姜醒颤了颤,感觉耳垂都麻了。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笑声感染,姜醒的心情也变得愉悦,懒得多解释了,抬起手拍拍他的背:“这么高兴?”陈恕嗯了一声,鼻息熏在她颈侧,姜醒心头一荡,竟有些受不住。原来不只男人早上有冲动,女人也禁不了诱惑的。若不是姜梦还在楼上睡着,她现在就把他拉上去办了。姜醒稳了稳呼吸,轻声说:“你再不放开,我要做坏事了。”陈恕的身体因为这话僵了一下,过了两秒,他松了手,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嘴边带着笑,不像从前听到这类话后那般局促的神态,而是安静的愉悦的笑。他的眼睛还有一丝红,姜醒想起刚刚脖子里的几滴泪水,心里的柔软一下子冲散了欲念。她看了他一会,说:“头低一点。”陈恕不明所以。姜醒做了个手势:“低一点。”陈恕依言佝下头,姜醒踮脚,两手捧着陈恕的脸,郑重地在他前额印了一个吻。她的动作温柔,淡淡的一下,转瞬就退开了,陈恕微微瞠目,漆黑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姜醒笑,“放过你,快走吧。”陈恕明白了她的意思,终于觉得尴尬,拾起她的手捏了捏,低声说:“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还有,求婚……”他唇角轻抿,眼里又浮了笑,脸庞却泛红,“嗯,求婚我也答应了。”姜醒忍住笑,一挑眉,拍他的手,“谁求婚了,我怎么不记得了……”陈恕将她两只手都攥住,把人拉近,低笑着说:“不能反悔。”姜醒不戏弄他了,仰脸望着他眉眼,只觉得这人眉梢眼角都是温柔,能溺死人。再腻下去,真要耽误他上班了。姜醒收了收笑,正正经经道:“好了,快走吧,等我回家给你打电话。”陈恕嗯了一声,手扣到她腰上,将人往怀里一送,垂首吻过她唇瓣,松了手,认真道:“回去好好休息,至于户口簿……”他眉心微凝了一下,“我现在的情况确实没办法让你家人放心,你在家里好好的,如果谈不好,别因为这个弄得不开心,给我些时间,我总会努力让他们放心的。”姜醒应声,“好,给你很多时间,别急。”陈恕走后,姜醒回了房间,姜梦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上处理邮件,姜醒过来时,她刚好回完最后一封,抬头看了一眼,说:“回来了?”“嗯。”姜醒应完,觉得不对,看了看姜梦。姜梦说:“你打电话时,我就醒了,全听见了。”姜醒哦了一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解释道,“今天要走了,所以他来看看我,顺便告别。”“还知道跟我解释了?”姜梦淡淡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话带了点讽刺,姜醒自然听出来了,但她现在心情极好,听什么都觉得悦耳,趴在床尾,拍了拍姜梦的腿,难得露出几分做妹妹的撒娇姿态,“谁让你是我姐呢。”姜梦故作嫌弃地道,“手拿开,好好说话。”姜醒哦了一声,果真坐正经了。姜梦觉得稀奇,竟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姜醒一闯祸,总要找她帮忙,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姜醒就乖得跟小白兔似的,说什么都应。不过后来姜醒长大了,脾气也硬了,上了四年级后更加严重,做错了事宁愿挨打挨罚也不愿软一下,越长大越如此。偏偏又遇到沈泊安,丢了魂似的,怎么打怎么骂都拉不回来,脾气犟到了天边,不像她,也不像母亲,真要说起来,倒像继承了父亲的性子。这一对父女犟到一块儿,可就火星撞地球了,那些年只要姜醒回家,家里连一顿安稳饭都没吃过,每次都是以姜醒甩手走人收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今天的姜醒竟有些不一样了。姜梦心里滋味复杂,默了默,叹口气,低声道:“姜姜,今天咱们好好说话吧。”姜醒抬眼,略疑惑地问:“说什么?”“说说你和沈泊安,再说说陈恕。”姜醒微愣了下,说:“说我和陈恕可以,说沈泊安干什么,跟他还有什么关系?”“真没关系?”姜梦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认识陈恕的,他跟沈泊安没关系吗?”姜醒一顿。姜梦垂眸道,“昨天那两个人打架,吼了几句,我都听到了。”见姜醒沉默不语,她又问,“沈泊安说的是真的?你跟陈恕那时候就……”“没有。”姜醒打断她,“我不会那样,陈恕更不是那种人。”姜梦松了口气,“没有就好,我看陈恕也不像那样的人,挺踏实的。姜醒笑了笑,“他本来就很好,是你们不知道。”“是是是,就你眼光好,”姜梦斜了她一眼,“那当初怎么还瞧上了沈泊安?”话音一落就后悔了,怎么说了这种话?姜梦拍拍额,摆手,“当我没说,收回。”谁知姜醒却不在意,仍淡淡笑着:“没事,是事实啊,当初确实爱过他,这个否认不了。”姜梦微讶,“现在呢?那一段,全放下了?”“嗯。”“那就好,昨天再看到他,我真是要吓死了,”姜梦摇头失笑,“那时想,你想跟谁在一块都行了,可别再跟沈泊安牵扯上,你看,真是被你弄出阴影了,估计妈要是看到了,也得跟我一样想。”听到这样的话,姜醒不是没有愧疚的,她的一段感情害亲人忧心多年。虽然都过去了,但现在有了陈恕,似乎又一次走到两难关头。姜醒苦笑,“你一说,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让妈看到他,说不定她就同意我跟陈恕了。”“你想的倒美,我能同意就不错了,跟你讲句实话,妈还琢磨着把小时拉给你呢。”“我知道。”姜梦摇摇头,说,“小时是不错,但我看得出,你俩不合适,就看昨天他跟沈泊安打架那模样,我就觉得你俩真在一块儿,往长了处,真处不好。”姜醒重重点头,“姐,我以前眼瞎,没发现你眼力这么好。”“我以前也没发现你嘴这么甜。”姜梦敛了敛神色,又说:“本来你受了伤,我是反对你跟陈恕再有牵扯的,但昨天才知道你们早就认识了,他对你以前的事也清楚,他不介意这些,也挺难得。我想了想,觉得你们两个性格上也许真的很合适,你这种硬邦邦的脾气,大概只有他那样的能容着。”姜醒笑起来,“你这是彻底站我这队了?”“你说是,就是了,谁让我是你姐呢。”姜醒更开心:“先谢了。”“少贫嘴,你这才第一步呢。”“我知道。”九点多,孙瑜带着早餐来了,一进店,觉得哪儿不对,一问,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虽然姜梦和姜醒已将沙发桌椅重新摆放好,但打碎的落地灯却没办法还原了。姜醒跟她道歉,主动表示要给店里重新添点东西补偿一下,被孙瑜一口拒绝了。孙瑜对灯不心疼,她在意的是昨晚没在这堵到沈泊安,否则就能跟林时一道动手,把沈泊安狠揍一顿。姐妹三个吃过早饭,正准备赶去酒店和姜母会合,店里突然来了一个人。姜醒看了两眼才认出来。宋宇却是一眼认出她,率先打招呼:“小姜醒,好久不见了。”姜醒有些惊讶:“你怎么……”“老沈托我还东西给你。”宋宇从口袋摸出个东西,姜醒一看,愣了愣。宋宇晃了晃手里的蓝色U盘,递过来,“喏,拿着吧。”宋宇等了一会,没见姜醒有动作,叹了口气说:“是你的东西,真不要了?”“我没有东西在他那里。”姜醒说。宋宇走近一步,劝道:“不管怎样,你留着看看吧,如果不是你的,丢掉就好了,反正老沈也叫我别拿回去了,你不要,他也叫我丢掉。”“那你丢掉吧。”姜醒说。“你看了再丢,隔了那么久你肯定记不清了,万一有啥重要的资料,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我就负责跑个腿,就算看在我的面儿上,你先收着。”姜醒没再多说,接过U盘,跟他道了谢。宋宇却没走,打量了一下四周,笑了笑:“现在住在这里?”“嗯。”“那年走了,就到这儿来了?”姜醒点点头。宋宇笑,“那不请我进去坐坐?都多少年没见了。”“进来随便坐吧,没好东西招待你,喝口白水好了。”“行。”宋宇大喇喇走进来,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问:“这书吧今天没开张了?”姜醒说:“对,昨晚弄得一团乱,刚收拾好,你等会。”说着,去后面跟孙瑜和姜梦说了一声,端了两杯水出来。宋宇随意问了问她的近况,姜醒没细说,只答还好。宋宇说:“那就好,我就说,你这样的姑娘,离了老沈也一样过得好。”姜醒:“谁离了谁还不是一样过,我也没什么不同。”“那可不一定。”宋宇摇头叹,“老沈那家伙就把自个过得一团糟……”姜醒像没听到似的低头喝水,宋宇看了看她,慢慢说,“老沈是做错了很多,不过这些年他也没捞着什么好儿,沁宁后来也走了,还丢了个女儿给他,他结个婚也没好结果,那前妻是个人精,老沈被坑得挺惨,女儿被那女人虐待一年多,钱也被坑走不少,现在他自个带着个孩子,过得乱糟糟的。”姜醒静静听着,没插话,也没问什么。宋宇停顿了一下,说:“行吧,小姜醒,你也别记恨他了,往后你好好的,把老沈那家伙给忘了。”姜醒淡淡说:“早就忘了。”宋宇愣了愣,转而摇头笑叹,“难怪老沈昨儿炸毛成那样,挺好,他活该。”宋宇站起了身,“咱们好歹认识一场,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碰面了,抛开老沈不谈,我也想你好好儿的,找个靠谱男人依靠,过舒服日子。”姜醒同他道谢,送他到门口,她低头看看手里的U盘,顿了几秒,上楼打开电脑,将U盘插入接口。屏幕上显示U盘存储几乎是满的。姜醒点开,看到一个文件夹,名字是“jx”,点开后,出现一堆视频文件,按日期命名,最早的是“2003/10/10.”,姜醒一路拉到底下,最后一个是“2007/6/29”。姜醒点开第一个开始播放,画面上是十七岁的她,正在参加新生演讲比赛,化了淡妆,梳着整齐的马尾,身上穿着沈泊安为她准备的正装,黑色套裙,里头是蕾丝领的白衬衫。一段演讲只有四分钟,姜醒没有快进,默默看完,关掉。第二个是2003年12月31日的,学院元旦晚会暨迎新庆典,她上去表演了独舞,那时才刚从高中出来,舞蹈底子还留着一点儿,沈泊安给她找了个老师,紧急训练了三天就上台了,表演很成功,获得满堂彩,晚会结束后的一周,不具名的短信来了一堆,宿管阿姨每天打电话通知她下楼拿花,沈泊安为此黑脸两周。这段视频拍得不算清楚,拍摄的位置不好,隔得远,噪音也多,旁边说话的人声都清晰地录了进去。姜醒关掉这个,依次往后看,里面记录的都是她大学四年的经历,以前都存在沈泊安那里,他们一起看过,她总说要拷过来,说了好几年,一直拖到毕业都懒得拷,后来工作了,渐渐地就把这事儿忘了,也再没有回顾这些视频。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姜醒早就想不起这件事了。现在再看,那时的自己简直太稚嫩,脸也比现在圆润,看着没长开似的。虽然每段视频都不长,但从头看过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姜梦在楼下等了很久,没见姜醒下来,便上楼找她。姜梦进来时,姜醒的鼠标正好停留在最后一个文件上。姜梦走过来问:“看什么呢。”“看我自己。”姜醒抬头冲她笑笑,鼠标点了两下。视频跳开,穿着学士服的姜醒出现在画面里。是毕业典礼那天,在大礼堂前,沈泊安给她录了一段毕业感言。那天很热,太阳特别大,她坐在绿油油的草上,脸晒得通红,在视频里更加明显,像个圆圆的红富士,但她兴高采烈,亢奋得不行,连酝酿的时间都不需要,催促沈泊安快点选好角度,对着镜头张口就来,视频里那段话讲得十分流畅,语速先快后缓——“那个什么,国际惯例,先来,时光如箭,岁月如梭,转眼四年就这么没了,我要毕业了,现在心情很复杂,要说的话太多,可惜存储卡空间有限,长话短说,很高兴来到这里,很高兴度过四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虽然离别季很伤感,但我的高兴绝对大于悲伤,毕竟这一天我期待了很久……今天之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沈老师身边了。哎,沈老师,你高不高兴?”男人的声音带着低笑,一道录进去了——“高兴。”播放结束。姜醒关掉播放器,接着关掉了文件夹。姜梦沉默地看着她,见她十分平静地点了几下鼠标,将U盘格式化了。姜梦一愣,“这拍的都是你吧,干嘛都不要了?有些删掉就是了。”姜醒说:“该记的都在脑子里,没必要留着。”她取下U盘,扔进了垃圾桶。下午,她们去酒店接姜母,然后赶往机场。两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家乡江城。虽然已经是十月份,但江城的气温仍然居高不下,一下飞机,姜醒就脱掉了风衣。姜梦早就通知了自家老公来接,手机一开就接到电话。“许衡,你在哪呢?”姜梦问了一句,那头答:“在你后面呢,傻。”姜梦一回头,就看到了人。许衡朝她一笑,快步走过来,姜母和姜醒也看到了他。“妈。”许衡先喊了一声,接着对姜醒笑了笑,“姜姜也回来了?”姜醒点点头,喊了声“姐夫”。说了几句话就坐上了车。许衡将她们送到家,姜父也刚好回来了,看到姜醒,微微一愣,没说什么。姜梦拍了拍姜醒,将她推到前面。姜醒走到姜父跟前,低头喊了一声“爸”,姜父别着脸,闷闷地应了声,却没开口问她一句。姜醒没想好要说什么,讪讪地站着。这时,许衡提议出去吃晚饭,姜梦也跟着附和,总算缓和了略微尴尬的气氛。在外面吃完晚饭,许衡又把人送回来,带着姜梦回去了。家里只剩下三个人。姜醒上楼洗完澡,在房间歇了一会,正准备给陈恕打个电话,姜母却在外面敲门:“姜姜,妈进来了啊。”“进来吧。”姜醒从床上爬起来。姜母进门就说:“窝房里干嘛,下去陪你爸看会电视。”姜醒顿了一下,说:“我怕惹爸不高兴。”“你怕什么?”姜母皱眉道,“你乖乖的,他怎么会不高兴?上回闹得不愉快,他还憋着气呢,你不主动跟他讲话,还指望他能跟你低头啊?”姜醒犹豫了一会,点头:“那好,我下去了。”姜父正在看一个法制节目,讲的是个盗窃案。姜醒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姜父像没看到她一样。姜醒盯着电视看了几分钟,踌躇再三,转过头小声地说:“小偷是这个男的吧?”话一问出口,顿时就有些后悔,这个男的看着就不像小偷啊。搭话的手段拙劣成这样,显得很没有诚意,虽然是亲爸,大概也不想理她吧。姜醒转回脑袋,安安稳稳坐着,不做声了。“这个是失主。”闷闷的一句。姜醒一愣,转头看了看,姜父仍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眼睛盯着电视,看都没看她。姜醒哦了一声,视线转回来,这回看得认真多了。节目看完,快九点了,姜醒主动道:“爸,我上楼睡了,你早点休息。”姜父的回答还是一声闷闷的“嗯”。姜醒上了楼,关上门给陈恕回电话。陈恕很快就接了,“姜姜?”“陈恕,你忙完了吗?”“嗯,已经歇了,不过还在浮山岛,明天回去,”陈恕问,“你怎么样,回家还好么?”“好啊。”姜醒翻了个身,身体放松,说,“今天我爸跟我说话了,我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沟通,我想等他心情好一点,再跟他好好说我们的事。”陈恕笑了,“好,那你跟叔叔好好说话。”“知道。”姜醒望着天花板,轻声问:“你想我么?”电话里静了一下,接着听到低低的一个音:“嗯。和姜醒打完电话,陈恕没有休息,耗了三个小时把遗留的工作处理完了,总算赶在十二点前睡下了。第二天的事情就很少了,陈恕下午三点就离开了浮山岛,到事务所六点不到,还有些同事在加班,陈恕在的那组只剩秦淼没走。见他回来,秦淼洗了一盘葡萄过来,往他桌上一放:“陈工,辛苦了!犒劳你的。”陈恕笑笑:“谢谢,你自己吃吧。”秦淼把椅子拉过来,坐在桌角,说:“我买多了吃不完,赶紧的,帮我解决点。”“好吧。”陈恕将日程本合上,吃了几颗葡萄。秦淼一边吃一边问道:“怎么样,要改动的多吗?”陈恕说:“还好,图没有问题,是他们施工时自己改动了一些,结果出了点差错,我重新做了调整,后面应该没什么事了。”秦淼抱怨道:“这些人就喜欢乱改动,谈方案的时候不提,不懂还装懂,一点也不知道尊重别人的心血。”陈恕说:“这种情况很多的,尽力去处理好就行了。”秦淼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以前在学校心比天高,想着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啊,要对自己的设计图忠诚啊,现在工作了才发现,太难了,设计师算个屁啊,金主一开口,叫你改就得改,你不改,人家还给你偷偷改,跟那些人简直沟通不来,心累啊。”秦淼难得流露这样沮丧的情绪,陈恕有些惊讶,猜她最近可能压力太大了,便安慰了几句。秦淼看着他,说:“陈恕,我有时真羡慕你,你好像从来没有烦躁的时候,谈师兄都说你心态爆好,女娲把你捏出来,就是丢下来做我们这种苦逼行当的。”陈恕失笑,“这一听就不像谈师兄说的。”“好吧,我稍微润饰了一下。”秦淼坦白,“他说你耐心好,毅力也好,很适合做这行。”说完,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前天视频会议谈师兄问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最近没什么事吧。”“没什么事了。”陈恕说,“之前跟他借钱,还没来得及说清原由,可能让他担心了。”“借钱?”秦淼微惊,“发生什么事了,你借钱干嘛呀。”话一说完就想起了什么,急声问:“是不是你小堂叔?”陈恕点点头,秦淼眉头一皱,“上次你不是说按月还给他吗,他又闹事了?是不是又打你了?”“不是。”陈恕想起这件事,心里仍觉得愤怒心疼,脸色不知不觉凝了起来。隔了两秒,低声说:“他绑了姜醒。”秦淼闻言一震,惊诧地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那姜醒……她没事吧?”“她受了伤。”陈恕声音低沉,“现在已经出院了。秦淼点了点头,心情复杂的地看了他一会,低头慢慢说:“没事就好。”沉默了一会,听见陈恕说:“我特别后悔。”秦淼抬起眼。陈恕微垂着头,“那时应该听你的,早早把钱都还给他。”秦淼看着他,心头不大好受,顿了顿,僵硬地安慰,“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都怪你小堂叔,是他太坏了,关你什么事啊。”陈恕没说话。秦淼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过了会,迟疑地问,“她知道你欠钱的事了?你们现在……还好吧。”陈恕点了一下头。秦淼不知他回答的是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想再问一句,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闭上嘴。她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失落地想,他应该是把两个问题都答了,姜醒知道了他欠钱的事,但他们现在还是好好地在一起。秦淼忽然又觉得无比沮丧,不想再问跟姜醒有关的事,开口道:“既然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想了,还了钱,你那个小堂叔就没理由再找你麻烦了,他要是再闹事,你就直接报警,没必要再纵容他。”“他已经被抓走了。”陈恕说。据上次在警局了解的信息,陈立冬应该会坐牢,肯定不会一下子出来的。秦淼一听就明白了,大概是因为绑架的事被抓了。她点了点头,说:“那就最好了,他那样靠拳头说话的人,早就该进去关关了,也是活该。”陈恕嗯了一声。秦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收到李郝的邮件没有?”“收到了,他发了请帖来。”“嗯。真想不到这小子动作这么快,”秦淼说,“你要带姜醒去吧?周六我开车,带你们一道吧。”陈恕摇摇头,“她回家了。”秦淼哦了一声,眉挑了挑,说:“那就咱俩去了,周六下午走差不多。”“好。”李郝和陈恕、秦淼是本科同学,当初在班里,他们的学号是连着的,每次小组作业都是按学号分组,他们总是被分在一组,共事次数多了,也算有了革命友谊,而且几个人都是南方人,毕业后,陈恕和秦淼到南安市读研,李郝家就在邻市,家里找了路子,给他在当地的设计院谋了个职位,于是李郝一毕业就工作了,这几年时常到这边出差,每次都会找他们聚聚,同学感情一直都在。他要结婚,陈恕和秦淼不能不去。婚礼定在本周日,但李郝通知他们周六到,说要弄一个单身夜,老朋友先聚聚,祭奠他即将结束的单身岁月。没想到,周六这天下雨,路上多耗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酒店天都黑了。李郝早已等在门口。进房间休息了一会,李郝带他们去了订好的餐厅,没过多久,陆续有几个老同学赶到,都是以前一个圈子里的,彼此都熟悉。老同学聚餐,不喝酒是不行的。一堆大男人,只有秦淼一个是假小子,虽然她酒量不错,但大家都照顾她,不让她多喝,倒是秦淼自己兴致高昂,一顿饭下来,灌了不少,脸都红了。酒足饭饱,便是聊天的时候了,曾经一起念过书的同窗,如今天南地北的聊,回顾当年糗事,吐槽工作苦逼,抱怨人生艰难。李郝讲到了兴头上,开始掏心窝子:“人跟人真是不一样啊,咱们这种小康家庭出来的,不是啥官二代、富二代,活着真他妈不容易,单说这结婚吧,费了好大劲,花一大笔钱,人家女方还嫌我小气,嫌彩礼给的不够多,红包包得不够大,酒店不够豪华,拍个婚纱照没两万块钱,人家连婚纱都不愿穿,要不是被逼到这一步,我可不想结婚呢……”“敢情你结婚是被逼的啊。”秦淼叹道,“不想结别结啊,瞧,你还这么年轻,急什么!”“唉,”李郝长叹一声,“不结不行啊,再拖儿子都要落地了,我那丈母娘非得把我撕了不可!”这话一出,席上几人都露出了然的神情,一人笑着指指李郝,说道:“好家伙,这速度,你这不是才跟人认识三个月吗?闪婚也就算了,你这是要闪生啊。”李郝摆摆手:“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意外嘛,谁想那么早当爹啊,现在的生活本来就一地鸡毛了,以后肯定还要加上鸭毛鹅毛老鼠毛了!”秦淼又灌了半杯酒,托着下巴问李郝:“你这意思是,你老婆要是没怀孕,你还没打算娶她呢,你俩这感情不怎么样啊。”李郝点头承认,略有些苦恼,“讲老实话,相亲认识的,几个月能有多少感情,凑合呗。”秦淼皱眉:“你们男人难道都是这么想的吗,你不爱她的话,怎么跟她过一辈子啊,那得多难熬。”“有什么难熬不难熬的,搭伙过日子罢了,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念书的时候都说情啊爱啊,那时候是真纯,现在嘛,谈不了这个,谈这个都是假的,骨子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李郝啧了一声,有些沮丧,“我算是发现了,这女人一出学校就现实多了,你人再好,感情再真,都没啥用,你没钱,你就是个屁,人家闻一下都要捂着鼻子逃开。”李郝这话一出,另外几个男人都深有同感地点头。秦淼瞥了一眼陈恕,见他握着酒杯,没什么表情。柔黄的光线将他脸庞的轮廓勾勒得极温和。在其他男人的说话声中,他微低着头,安静坐着。秦淼脑子里发热,心口也热,她捏起杯子,将剩下半杯酒灌下,入喉清凉,到胃里,再烧起来。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李郝说的话太悲观,她突然觉得心里格外难受。难道婚姻真的只能是凑合,就算是不喜欢的人,也要过一辈子?如果永远都没办法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结婚有什么意思呢?她一个人也能过日子,何必去跟别人凑合?越往深里想,心越凉,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她才不想走到李郝这一步。秦淼心情差极了,男人们还在互相诉苦,她倒了杯酒,又灌了下去,等她再倒第二杯时,酒瓶被人握住了。“别喝太多。”陈恕说,“喝点茶吧。”秦淼看着他,脑子晕乎乎的,眼里似乎也热了起来。她半眯着眼,扯扯唇:“我还想喝,你干嘛管我啊。”陈恕一愣,秦淼抽回了酒瓶,倒出一杯,喝完,打了个酒嗝。陈恕皱眉说:“再喝要醉了。”“醉就醉吧。”秦淼趴到桌上,含糊地应了一声。果然是醉了。话题聊尽,李郝也醉得差不多了,单身聚会总算结束。已经十点多了。几人都喝了酒,只好找了代驾,先将李郝送回去,再回了酒店。一共六个人,只有陈恕和秦淼的房间在同一层,于是其他几个男人把秦淼丢给陈恕,各自回了房间。秦淼醉得厉害,没法站稳,陈恕扶她上楼,送她回房间。开了门,陈恕扶秦淼到床上躺下,摊开被子给她盖好。正准备离开,秦淼迷迷糊糊喊了一声:“陈恕?”陈恕以为她清醒了,回过头说:“你休息吧,明天早上十点得过去。”秦淼迷蒙中睁开眼看着他,又喊了一声“陈恕”。“还有什么事吗?”秦淼脸颊通红,眯着眼说:“我好难受……”陈恕严肃地说:“你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秦淼一句话都没说,突然撑着手肘半坐起来。陈恕:“你……”话没说完,胳膊被人一拽,秦淼突然将他抱住。醉酒的人意识不清,像落水者抱住浮木一样,特别用力,陈恕毫无防备,一下就被她拽倒了。秦淼的手搂着他的颈子。陈恕立刻扣住她的手推开,迅速从床上起来,站到了两尺之外,惊怔地看着床上的人。秦淼被这么一推,浑身都软了,没力气地皱了皱鼻子,躺在那没动。陈恕蹙着眉看了她一眼,没再多待,立刻离开了房间。陈恕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尾坐了一会,想给姜醒打个电话。伸手一摸口袋,愣了一下。转瞬,他想起什么,顿了顿,出去敲隔壁房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只好下楼去找总台。隔壁房间里,秦淼头疼得厉害,在床上翻了几个滚,嘴里胡乱唤了几声,都是同一个名字。过了一会,迷迷糊糊听到手机响,她有气无力地伸手摸了一阵,从大腿底下摸到手机,眯着眼看了下,习惯性地划动绿色图标,然后又闭上了眼睛,握着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电话里传来声音:“陈恕?”秦淼揉着脑袋,声音飘飘忽忽:“你是谁啊……嗯,找谁啊……”姜醒愣了一下,看了看手机,没打错,显示的名字确实是陈恕。她迟疑地问:“我找陈恕,你是?”电话里仍是含含糊糊的女音:“找陈恕啊……我也找他呢,我找不到啊,他又不喜欢我……”姜醒微微皱眉,还要再问,那头没了声音。是挂断了。秦淼翻了个身,手一松,手机掉到地上,她无知无觉地又滚了两下,扯了扯被子,躺着不动了。总台差了客房服务生跟随陈恕上楼,帮他打开门。陈恕进去,看到自己的手机在地上,他拾起来就出去了。服务生将门关上。陈恕回到房间,习惯性地从通话记录找姜醒的电话,正要点她的名字拨出去,手突然顿住。这条记录在最上面,显示呼入1分18秒,就在两分钟前。他又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看错,心突然紧了紧,立刻拨出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却没有说话。陈恕捏紧手机,低声唤:“姜姜?”等了几秒,才听到她的声音:“陈恕。”她只是这样喊了一声,就又沉默了,似乎在等他开口。陈恕没有迟疑地说:“刚刚给我打电话了?”那头嗯了一声。“姜姜,”陈恕立刻同她解释,“秦淼喝醉了,刚刚我送她回房间,手机落在那里,现在才拿回来。”电话里没有声音,安静得令人不安。陈恕等了几秒,正要开口,听到她问:“你也喝酒了?”陈恕一愣,转瞬反应过来,又解释:“喝了一点,你记得么,那天我跟你说过的,我同学要结婚了,我和秦淼来参加婚礼。”“不是周日么?”“是周日,但我们提前来了,有个小聚会在今晚,我们刚刚吃完饭,现在才回酒店。”“哦。”电话里又没了动静,陈恕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姜姜?”“嗯?”“……你怎么不说话了?”“哦,”姜醒靠着书桌,手轻轻刮着桌角,轻声说:“我没什么事,就想看看你休息了没。”“我等一下洗了澡就睡。”“好,那你早点睡,我挂了。”手机离了耳边,却还是听见了那头的声音:“姜姜——”姜醒重新将手机贴近,听见陈恕的声音:“再说几句话吧。”“要说什么?”姜醒的语气有些冷淡。陈恕一顿,声音低下去:“你……没话跟我说么?”男人嗓音微沉,几个字随着电波传来,莫名带了丝失落的意味。姜醒心一动,手指在桌上停住。过了会,她低笑了一声,慢慢说:“怎么听着这么委屈?我又没欺负你……”陈恕微愣,接着听到她叹了一口气。他正要开口,却又听见她淡淡的声音——“我是想欺负你一下,现在好了,舍不得了。”陈恕心口一缩,喉头泛热。默了一会,他唇瓣动了动,贴着话筒轻轻说:“我让你欺负。”电话那头很安静,陈恕捏着手机没动,过了片刻,又听到了姜醒的笑声。陈恕的脸在这笑声里渐渐热了起来。“姜姜。”“嗯?”“你别笑了……”姜醒收敛了一些,笑声歇了,唇瓣却仍扬着,“笑都不能笑了?”陈恕没作声,心却跳得更快。姜醒没听到他的回应,有些奇怪,“陈恕?”“嗯。”姜醒问:“怎么了,生气了?”“没有。”“那说话啊。”姜醒表情放松地走到床边坐下,半趴在床上,“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要到下午。”“和秦淼一道?”陈恕停顿了一下,应道:“应该是。”姜醒哦了一声,说:“我看过天气,你那边下雨吧,路上当心点。”“嗯。”陈恕说,“你在家里怎么样,之前的伤还有没有不舒服?”“没事了,在家里也还好,你别担心我,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熬夜。”陈恕:“嗯。”“别糊弄我。”姜醒说,“等我回来,你要是又瘦了,你说怎么办吧。”陈恕笑,“瘦了就给你打。”“打你有什么用?”姜醒慢悠悠地说,“得让你脱光洗干净躺床上。”陈恕没料到她突然说这样露骨的话,顿时一噎,耳朵连着脖子都红了,窘迫又无奈地道,“姜姜……”这一声讨饶似的低唤并没有令姜醒收敛。她仿佛更有兴致了,幽幽地说道:“不是说让我欺负的么?”陈恕:“……”终究说不过她,他兀自摇头,红着一张脸对话筒说:“……好了,都听你的。”回答他的又是一阵笑。她似乎十分愉悦,那笑声令人心头发痒。陈恕默默听着,竟觉得身体也有些热了。他抬手解掉了两粒扣子,仍觉得燥得慌。这感觉他很熟悉。只是没想到和她打个电话也会这样。陈恕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偏偏姜醒还不放过他,笑完又继续戏弄,“说话算数,到时你想反悔,我就亲自动手,嗯?”“……”陈恕更难受了,身体已经有了变化。“姜姜……”姜醒觉得他声音有些不对,问,“怎么了?”“没事。”陈恕稳了稳心绪,“不早了,你……早点睡觉。”姜醒猜他应该是不好意思了,她有些想笑,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已经欺负够了,见好就收吧。姜醒说:“好,你也快点睡。”陈恕嗯了一声。互道了晚安,总算挂了电话。陈恕吁了一口气,脱掉外套,把衬衫扣子全解开了。到床边坐了一会,还是热,他捏了捏鼻梁,起身进了卫生间。这种天气洗凉水澡肯定受不了的,很容易生病,但陈恕实在不舒服,只好冲了一遍。然而作用似乎不明显,他贴着瓷砖壁靠了一会,脑子里纷乱无比,全是姜醒,她的脸,她的身体,她在他怀里颤抖的模样,她喘息的声音……陈恕闭上了眼,自制力彻底失守。姜醒的脸庞仿佛就在眼前,她微闭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趴在他胸口软声唤他的名字。……陈恕抿着唇,眉也蹙了起来。封闭的空间里只有男人浊重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抑制不住似的,叫出她的名字,“姜姜……”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几十秒后,低哑的一声闷哼逸出喉间。他睁开眼,久久地靠在墙壁上。第二天,陈恕在房间待到九点半,担心秦淼还没有起床,就给她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好多声秦淼才接,她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陈恕没多说,只提醒了一句:“我们十点要出发。”秦淼晕乎乎地揉了揉额头,哦了一声,说:“知道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在床上趴了一会,脑袋总算清醒了点,隐约想起一些片段。静静地回想了片刻,她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记忆越发清晰,秦淼怔怔地坐了一会,抬手狠狠捶自己的脑袋。陈恕等到十点十分,秦淼才慢吞吞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她愣了一下,脸颊忍不住发热。陈恕没多注意,只问:“可以走了?”秦淼掩饰性地理了理头发,催促道:“是啊,我们快点走,别迟到了!”说完,率先往电梯间走。进了电梯,秦淼越发不自在,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陈恕看了她一眼,问:“你不舒服么?”秦淼一愣,顺着他的话说:“是啊,还有点不舒服,昨晚实在喝太多了,睡了很久都觉得没睡够呢。”“你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秦淼嗯了一声,说道:“昨天不是太高兴了嘛,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喝高了……”顿了顿,她又看了陈恕一眼,状似随意地说,“昨晚麻烦到你了吧,对不住啊。”“没事。”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陈恕说:“走吧。”两人出了电梯,绕到酒店外面的停车场,陈恕说:“我来开车吧。”秦淼惊讶,“你能开?你没学过车吧?”“学过,”陈恕说,“就是不太熟练,上个月还开过谈师兄的车,没什么问题。”秦淼将信将疑地坐进了副驾。没想到陈恕还真把车倒了出来,稳稳地开上了路。秦淼惊奇道,“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以前你暑假不都是打工吗?”“高考后学的,没花多少时间。”陈恕说。他那时帮大伯送货,车技也算练了很久,这种小型汽车碰过几回就熟悉了,没什么难的。秦淼明白了,哦了一声。她知道陈恕的大伯已经去世了,不想提他伤心事,就没有再问,转移了话题,“昨天李郝没喝多吧,可别影响他今天结婚啊。”“他喝得也挺多,但比你好。”“哦,那就好。”秦淼的声音慢慢低了。她想起昨晚的事,又烦乱起来,尤其在看到陈恕这样的反应后,更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在意,一定是以为她喝醉了发酒疯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很明显,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秦淼很矛盾,明明害怕他发现,却又隐隐盼着他知道她的心意。她想,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以他的性格,难道还会给她一点希望么。肯定会连最后一点火星子都要踩灭的。秦淼看着窗外,将繁杂的心思都压到心底。李郝的婚礼仪式定在正午十二点,十点半,新郎新娘就已经出来迎宾了。陈恕和秦淼在迎宾之前就进去了,他们被安排在老同学那一桌,到了十一点,席位就坐得差不多了。赶来参加婚礼的都是与李郝感情不错的,男同学居多,女同学除了秦淼,还有两位,一位是班长,另一位是学委。仪式还没开始,大家都在聊天,话题无非是工作和感情,一圈聊下来,各自的情况也清楚了,除了秦淼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单身,其他都谈恋爱了。当然,最令大家惊讶的还数陈恕,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早就有对象了。谁都知道,当年建筑系颜值前十的男同学中,陈恕是出了名的“闷木头”,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兼职,曾经有一个隔壁班的女生想追他,计划着给他送情书送礼物,谁知忙了半个月连人都没堵上,最后人家觉得这人追到了也没意思,就放弃了。渐渐地,其他有想法的女生也望而却步,总觉得这样的学霸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没劲,整天忙成这样,肯定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还谈什么恋爱。大家唏嘘半天,八卦地问长问短,陈恕好脾气地一一回答,最后还是秦淼看不下去了,打断他们:“干嘛呀,人家谈个恋爱怎么了,跟发现新大陆似的,难不成陈恕出家了你们就觉得正常了是吧。”班长猛点头:“对对对!”秦淼翻了个白眼,道:“人家也是刚刚谈恋爱,还没几个月呢,可不像李郝,这速度赶得上火箭了,估计过几个月咱们得来喝他儿子满月酒了!”一桌人笑作一团,班长又问:“陈恕,你什么时候结婚啊?”秦淼闻言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陈恕。陈恕笑了笑,说:“还没决定,我还没求婚。”“哦——”班长音调拖得长长,兴致十足地继续八卦,“那你准备啥时求婚啊?”“过年吧。”“过年?”“嗯。”陈恕点头,眼底笑意渐浓,“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