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做了一个梦,她被一只女鬼抓住了,女鬼带她跑了很多地方,她帮女鬼打探消息、问路,跟人打交道,再看着女鬼挖坟。找了很多座山以后,女鬼找到了一具尸骨。女鬼在坟头嚎啕大哭,她在一旁看着,隐约觉得自己大概要死了。恐惧蔓延至最高点时,陡然醒了。身边一道温和的声音:“做噩梦了?”姜醒茫然转头,林时递来一张餐巾纸:“冒冷汗了吧。”姜醒看到林时的脸庞,混沌的脑袋逐渐清晰,她接过纸巾,含糊地嗯了一声,看看窗外,发现是在河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是哪啊?”“新白河,离你那不远了。”姜醒揉揉眼睛,又看了看,认了出来。这条路她平常不走,不大熟。“我好像睡了很久。”她从座位上找到手机看了一下,已经九点多了。“你睡得很熟。”见她看手机,林时顿了一下,说:“你睡着时手机响过,有微信进来,也有一个电话,我怕吵醒你,摁掉了,也取消了微信提示音。”几句话平淡地说完,随意得像当年打完球跑进她房里说“哎,姜姜我早上看了你那篇日记,还给你改了俩错字”。但她不再是12岁的姜醒,他也不是13岁的林时,距离感早在她一心追着沈泊安奔跑时就已经产生了,更不必提这些年的分离。独自生活了很久,姜醒早已形成了一套令自己舒服的社交习惯,即便是对亲姐姐姜梦,她也会在潜意识里划一条界线,保持合适的距离。林时的行为让她本能地皱了一下眉头。但她没有说什么,低头将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界面。找她的果然是陈恕。林时一直在看她。他隐瞒了一点,他还看了她的微信。他知道她或许会生气,但无意间看到消息提示上“陈恕”的名字,令他想起了前几天那个电话,他心里很不好受,忍不住就点开了。对话不多,都是普通的日常交流,“有没有吃饭”、“要不要加班”、“我来找你”、“早点睡觉”之类的,没有看到多明显的暧昧话语,但林时就是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这个人跟姜醒的关系没有这么普通。林时有些心慌。姜醒看完了微信,给陈恕回:我回去给你打电话。发完信息,她抬起头,对上林时的目光。“姜姜?”林时声音微沉。姜醒说:“不早了,该回去了。”林时没有说话,看了她两秒,发动了车子。这辆路虎是他特地跟师兄借的,今天载姜醒去了浮山县,他们在浮山岛玩了玩。照理说,姜醒没有拒绝他的邀约,还尽心地陪了他一整天,他应该高兴满足才对,但一切好像被那个人的电话毁了。车开到豫河路上,离七月书吧很近了,姜醒说:“就在前边把我放下来吧。”“送你到门口。”“别送了,到门口你还得再掉头。”林时没有接话,姜醒看了看他,说:“我走到对面也就几步路。”话刚说完,林时踩了刹车,车停在书吧对面的路牙边。“你早点回去休息。”姜醒推开车门。“姜姜,等一下。”林时喊住了她。“怎么了?”“打电话的那个……是你男朋友么?”他终于问出了口。姜醒说:“对。”林时额角绷紧,默了默,“我能不能问一句,”他低缓地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上个月。”“哦。”林时应了一声,笑了笑,不知还要说什么。姜醒看了看他,林时敛了情绪,没再问别的,对她说:“没事了,你下车吧。”姜醒觉得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有多问。“好,再见。”她说完就下了车,林时摸出一根烟,放到唇间,点着了,吸了一口,看着车窗外的身影,她已经走了好几步,离他越来越远了。林时蹙着眉,突然摁灭烟,下了车,跟过去拽着姜醒的手臂将她拉回来。姜醒没有防备,等到反应过来,林时已经抱住了她。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将她圈在怀里,头埋在她肩颈处。姜醒脑子里一滞,身体微僵,转瞬挣扎起来,林时不松手,他的声音低沉压抑,慢慢地说:“姜姜,你不能这样……”“林时……”姜醒两手用力推着他坚硬的身体,她终于知道那点奇怪的地方在哪里了,她有点愤怒了,“林时,你在干什么,放开我!”她的话轻易刺痛林时,他低笑了一声,“姜姜你不懂吗?”他直起身,但双手仍扣着她的肩膀,不允许她逃脱。车辆不断从马路上驶过,附近咖啡馆、便利店的音乐远远地飘着,林时脑子里乱极了,很多情绪已经难以压制,过往飞快地闪过,那些喜悦的、痛苦的、遗憾的、嫉妒的感受,一点一滴,都像昨天的经历。他的心情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天。她的眼泪一直掉,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他震惊得像个傻子。这样的事,绝不想再来一遍。林时突然将她扣近,埋下头吻住她的唇。但不过两秒,就猛地退开,姜醒咬破了他的嘴唇。下一刻,她手肘用力撞他胸口,林时趔趄了一步。但他却对她笑了:“你现在懂了吧。”姜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抬手用力抹了一下嘴唇,转身就走。林时靠在车门上,看着她的背影。等她走过了马路,他抹掉唇上的血,大声喊:“姜姜,我会等你!”昏黄路灯下,她的身影顿了一下,但还是恍若未闻地走进了路边的树影。林时似浑不在意,兀自笑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走了。没关系,姜姜,来日方长。我不会再把你给别人。姜醒始终没有回头。不远处咖啡馆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好像突然起了夜风,姜醒感觉身上一阵凉,紧接着就顿住了脚步。乌漆漆的树影里站着一个人。光线不足,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庞。姜醒愣了半分钟,眼前的人也没有动静,默默地站在那,像另一道树影。夜晚让一切都变得冷清疏离。有牵手压马路的情侣从边上走过,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们几眼。姜醒思绪凝定,慢慢走过去,隔着很近的距离看他。“什么时候来的?”她问。他没有回答。“干嘛不说话?”“来了一会。”“一会是多久?”“一个小时。”姜醒低下头,看到他左手上的花束。她没有再问,径自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回过头,“你不来么?”身后的人从树影里走出来,跟着她。姜醒开了门,摁亮厅里的灯,转过身。陈恕站在吧台边,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漆黑的眼里有一些难以辨清的东西。姜醒看了他一会,视线又落在那束花上。香水百合、勿忘我、黄莺,蓝色的印花纸,很漂亮的一束。他就这么站着,一手握着花,一手拎着公文包,不讲话,没有把花给她,也没有放下包。姜醒也不讲话,她嘴巴很干,想喝水。站了一会,她转身往厨房走。等她在厨房喝完一杯水出来,陈恕还是那样站着。厅里空荡荡,他独自在灯光下。他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像使劲忍着气似的,不知是跟自己较劲还是跟她较劲。姜醒又看了他一眼,随后往楼上走。刚跨上第一级台阶,身后的人突然开了口。“他是谁?”姜醒停住了脚,半侧着身子看向他。他的声音很低,说完又抿紧了嘴,像从来没有开口一样。姜醒抬了抬眼,说:“你觉得呢?”“我不知道。”姜醒笑了一声,问:“你看到他抱我,亲我,是不是?”陈恕不讲话,眼睛却更沉了,姜醒在那里面看到了类似于难过的情绪。她心里一紧,却又有一些别的,忽然有点烦躁,后面的话脱口而出:“因为看到这个,所以就觉得我跟他有什么,就觉得我骗了你,是不是?”她心里没来由地升上一股气,“你既然看着生气,为什么不过来阻止,因为你以为我是乐意与他亲近的?那你有没有看到我不情愿,你有没有看到我推他?你既然没有看清楚,凭什么这样质问我?”姜醒突然觉得很累,或许是长久的压力蓄积至今,也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且都是令人心烦的,早上孙瑜跟她唠叨陈恕不如林时,上午接到姜母电话,催她回家过29岁生日,中午收到姜梦邮件,问她接待林时的情况,晚上又碰上林时毫无预兆的告白,强迫的拥抱和亲吻。陈恕是最后一根稻草,她喘不过气,耐心告罄。然而话说完,却又立刻后悔,他等她到半夜,给她买了花,看到别的男人抱她亲她,弄不清情况,难过又生气,问出这样的话实在太平常。她居然对他恶声恶气起来。果然,坏情绪会毁掉一切。姜醒转开脸,盯着墙壁吸了口气。陈恕睁大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她,左手虎口不自觉地收紧,更用力地握着花束。姜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抱歉,陈恕,我今天很糟。”陈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姜醒却抢先说了话。“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找你。”陈恕一震,紧紧地盯着她。他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急切地说:“对不起。”姜醒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你不要道歉。”“我……”“回去吧,”她勉强笑了笑,说,“花留下,我很喜欢。”她说完就慢慢上楼了。陈恕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姜醒上楼后在房门口靠了一会,接着拿钥匙开门,进屋后摁亮了顶灯。早上忘记开窗通气,屋里炎热又窒闷,姜醒没有开空调,走到前面小阳台拉开上面两扇窗户。风吹到脸上,头脑立刻舒服了很多,她默默站了一会,有些疲倦地将胳膊搭在窗口。外面灯光虹影,她无目的地望着,什么也没想。脑子空了几分钟,人渐渐静下来。她闭着眼睛揉了一把脸,再睁眼时目光一落,凝在路灯下某一点。那里有一个人影,独自沿着路牙往前走。他走得很慢,走到一处停下,转过身站了一会又继续走。他走到了树影下面,看不见了,姜醒没有收回视线。过了一会,他从树影里走出来,在路灯下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站在那里,也像一盏夜灯,孤独的,属于黑夜,但却不是阴暗的。他明亮得像太阳。姜醒突然就明白了他在看什么。她的心像被什么用力打了一下。她忽然觉得,她是一块泥巴,在这个太阳底下被照得一清二楚,所有的污脏丑陋都显现了出来。姜醒紧紧捏着玻璃窗的边沿,在那个身影突然移动时,她血液一热,转身冲出了门。楼梯的灯还是亮的,姜醒一口气跑下楼,拉开门跑出去。风迎面灌到脸上,她没有停,但等她跑到路灯下,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她靠着灯杆蹲下来,仰着脸大口喘气。视野尽头,一辆出租车彻底融进夜色。姜醒直起身走回店里,看到吧台上的花束。她拿起来,静静看了一会,觉得真的很漂亮,老实说,这束花搭配得很令人喜欢。她将花抱进怀里,去厨房找出一个闲置的瓶子拿上楼,认真地将花养在里面。做完这一切,姜醒没有去洗澡,也没有睡觉,她松松地坐在小沙发上。窗外的灯渐渐少了,夜晚越来越安静。姜醒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突然想找个人说几句。姜醒拿出手机,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发现能说话的居然找不到。过了一会,她找到齐珊珊的号码,拨了出去。响了好几声,那头才有人接通。“喂……”懒懒的一声,有气无力。姜醒问:“珊珊,你在外面浪吗?”“没呢,”齐珊珊说,“刚浪完回来,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没出什么事吧?”“没什么,好久没联系了,想说说话。”齐珊珊很惊讶,姜醒很少做这种事。那年姜醒跟沈泊安分开,一声不响地走了,几个月后才通知她,两人后来很少见面,联系也少了,而且大多是她主动联系姜醒,姜醒在这件事上比她还懒,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很少。齐珊珊试探地问:“姜醒,你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吧?”“没有啊。”齐珊珊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现在在哪儿呢?还在休假吧。”“嗯,我在南安,这个月没有出去了。”“那最好,这种大夏天,要晒死人了,你可别乱跑。”“我知道。”“还有啊,你……”“珊珊。”姜醒突然打断了她。齐珊珊一惊,“……怎么了?”姜醒轻声说:“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什么?!”齐珊珊的大嗓门隔着手机炸进耳朵,“真的假的?”“真的。”那头静了一秒,紧接着传来齐珊珊魔性的笑声。“哈哈哈哈这是好事啊,姜醒!”齐珊珊几乎有些激动了,“我都怕你这辈子对雄性生物绝望了呢。”激动过后,理智又回来了,齐珊珊陡然想到了什么,有点担心地问,“姜醒,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不是女人吧?”姜醒笑了一声,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是男人。”齐珊珊放心了,语气轻松地问道:“你已经拿下了?”“嗯。”齐珊珊笑起来:“厉害啊,那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高吗?帅吗?对你好吗?”姜醒沉默了一下,缓缓说:“是个很好的人。”顿了顿,嘴边露出了点笑意,“很高,很帅,对我好。”“那太好啦!”齐珊珊兴奋地说,“姜醒,我就说吧,你不要心灰意冷,总会有个人命中注定是你的,沈泊安就是个临时码头,他才不是你真正的归宿,就供你歇歇脚而已,看,我一点也没说错,现在全都成真啦。”姜醒应道:“是,你没说错。”齐珊珊说:“那下次有机会,我来看你,你要带给我瞧瞧啊。”“好。”又说了几句,两人道了晚安。姜醒挂掉电话,默默坐了一会。她想着齐珊珊说的那句话。命中注定……她不知道有没有“命中注定”这回事,但有没有,都没什么关系。天亮之后,姜醒给姜梦回了一封邮件,表示之后不会再接待林时,不必再发电邮问这方面情况。点了“发送”之后,看了下时间,六点五十,这个时间父母都起床了。她拨了家里的电话,是姜母接的。姜醒同她讲清楚不回去过生日了,让她不要准备什么。姜母在那头抱怨许久,表达了不满,姜醒沉默地听完,然后说:“对不起。”挂了电话,她认真编辑了一条短讯,选择发送人:林时。做完这些,姜醒翻到通话记录,手指落在陈恕的名字上。想了想,她放下了手机,快步去阳台拿衣服进了浴室。七点一刻,姜醒换好衣服出门。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到了地方,下车看到不远处的菜市场很热闹,她走过去逛了逛卖早点的摊位。大锅里的豆腐脑正冒着热气。姜醒要了两份,又买了包子。进了小区,找到陈恕住的那栋,上楼敲门。敲了三遍,屋里没有动静。姜醒愣了一下,今天是周日,他昨天加完班了,不应该不在。她又敲了两遍,仍然没有人开,姜醒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是不是知道是她,所以不愿意开门?这样想着,心里也皱了。站了一会,她摸出手机,拨他的电话,刚响了一声,那头就接了。她立刻就说:“陈恕,你在不在家?”“……什么?”那头的声音有些哑。姜醒说:“我在你门口,你是睡着了还是不在?”那头静了一下。姜醒心里紧巴巴的难受,“你不想见我?”“我不在家。”他的语气幽幽的,很不真实。姜醒顿了一下,问:“你在哪?”“……在你门外。”姜醒一愣,还未开口,那头的人却像发完呆回过神一样,声音陡然抬高,“我现在回来,你别走,你别走。”连说了两句还觉得不够,最后再强调,“姜醒,你别走。”姜醒眼眶发涩。“我不走,你别急。”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陈恕回来了。他还没有到眼前,姜醒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她从墙角站起来,他的身影就出现了。两人目光不偏不倚地撞上。她低着头,他站在下面楼梯上,仰着脸。看了一会,姜醒说:“上来吧。”陈恕走完剩下的台阶,到了她面前。情况一下子变了,仰着脸的变成她。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什么都看得更清楚。他额头、脸颊都是汗珠,眼睛里有点不正常的红,像没休息好的样子。姜醒说:“你吃过早饭了么。”“没有。”“我买了早饭。”她右手抬起来给他看包子和豆腐脑。说完,发现陈恕的眼睛动都没有动,他不看她手里的食物,只看她。姜醒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她低头静了一下,指了指门。陈恕终于收回目光,低头找钥匙。他开了门,让到一边,姜醒走进去把早点放到桌上,径自进了厨房拿了两个碗,将两袋豆腐脑分别放进碗里。她低头解塑料袋,身体却突然一僵。陈恕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的身体很硬,也很热,姜醒像被烫了一下,心激烈地一跳。客厅里没有空调,她的鼻尖沁出了汗。陈恕抱了一会,手臂慢慢松了一点,姜醒转过身体,与他对视了一下,两手搂住他的腰,陈恕环住她肩膀。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两人脸上的汗都更多了。陈恕终于松开了手,姜醒站直身体,抬头看了看他。“汗擦一下。”陈恕抬起一只手抹了把脸,满手的汗。姜醒说:“去洗把脸吧。”陈恕点点头,“好。”他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姜醒进房间开了空调,把早点拿进去。过了一会,陈恕进来了,手里捏着一块湿毛巾。姜醒转过头,他伸手过来,毛巾碰到她脸庞,姜醒怔了怔。陈恕没有说话,轻轻地给她擦脸。姜醒看着他,过了一会,她抬起手,盖在他手背上。毛巾贴着脸,触感湿凉,然而他手背却滚热。姜醒说:“陈恕,吃完饭我有话跟你说。”“好。”两人安静地吃了早饭。姜醒说了昨晚的事。陈恕沉默地听着,到最后,姜醒说:“我已经拒绝了他,但你觉得生气是应该的,昨天……是我的错,我让你难受了,但我不会骗你,你信不信?”陈恕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姜醒问:“那你还难受么。”陈恕低头想了想,认真地看着姜醒:“我不想骗你,我还有点难受,但应该很快会好的。”姜醒一愣,想再问他,但再一想,又好像了解了。他与她不同。他没有和谁在一起过,没有经历过这些纠结复杂的事,这是他的第一段感情,他纯粹、一心一意,没有七窍心、玲珑肠。他理应得到最好的对待,但她做了什么?他一定难过了整夜。姜醒没有再说,握住他的手。“对不起。”陈恕说:“我已经知道了,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不情愿的。”姜醒摇摇头,“不是为这个。”她也没有再解释是为了哪个,陈恕察觉到她情绪不好,低声问:“你还是不开心吗?除了昨天的事,还有没有别的让你烦恼,可以告诉我。”姜醒低下头,脑袋抵进他怀里,“没有了,陈恕,你不要担心。”两人安静地待了一会,陈恕说:“我今天不去公司,可以一直陪你,你有没有想玩的?”“不想出去,和你待着就好。”“好,那就不出去。”姜醒在陈恕家里待了一整天,中午两人一起买菜做饭,下午窝在床上看了一部电影。晚上姜醒也没有回去。孙瑜给她打了电话,林时也打了,但她都没接,只给孙瑜回了短信,之后就关上了手机。洗完澡后,他们躺在床上说话,之后便亲在了一起。陈恕很快就有了反应,姜醒比以往疯狂,她没有给他时间慢慢探索,很快脱掉了他的裤子,手上用了点力气,陈恕微微颤抖。她听到了他控制不住发出的声音,立刻骑到他身上,坐下去。亲密无隙的接触令人心脏疯跳,姜醒仰着脸,长发散在身后。她的动作加快,越来越用力,眼睛里既涩又热,她低头,俯身,亲他胸口,感受他颤栗的身体。她闭紧了眼,恍恍惚惚像在梦里。许久之后,一切平静了,姜醒没了力气,趴在陈恕汗湿的胸膛上。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过两天又要出差了。”姜醒问:“出差这么频繁,会不会很累?”“还好,不觉得很累。”陈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今年会多一点,以后我会有多一点的时间陪你。”姜醒嗯了一声,问:“这一次去哪里?”“去山西。”“是要建什么?”陈恕说:“那边有一个神父找了我们设计教堂。”“神父?”“嗯。他想建一个教堂,但是以前没有钱,所以拖了很久。最近政府给了一些,但还不够,他希望能早点拿到效果图,那样就可以带着设计图去募捐,所以比较急,我要先去看看。”陈恕解释得很清楚,姜醒点了点头。她正趴在他身上,点头时下巴来回蹭了蹭他胸口。陈恕身上又一热。他摸了摸她的脸,说:“你别动了。”“怎么了?”陈恕脸上的红晕还没退,这下更红了一点。他说:“你再动,我又想了。”陈恕说完话,姜醒隔了一秒才明白他说“我又想了”是什么意思。她脸转了一下,头微微抬起,惊讶地看向陈恕的脸。察觉到她的目光,陈恕略微尴尬地看向一边,听到姜醒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更加不自在。令人烦恼的是,那个地方却已经有了抬头的趋势,好像跟他作对似的,越想压住,越是不行。偏偏姜醒还在他身上。陈恕呼吸急起来,转回脸对姜醒说:“姜姜,你能不能下来?”说完发觉嗓子又哑回去了,一听就不对。他立刻闭上嘴。姜醒装作没懂他的意思,脸又贴回他胸口,慢悠悠地说:“你身上舒服,我不想下来。”说话间一只手随意地摸他左胸。陈恕呼吸一紧,绷直了身体,胸口起伏得厉害。反应这么明显了,还要忍着,姜醒看不过去,从他身上翻下来,两手捧住他通红的脸,问:“还想不想?”陈恕闭着嘴,眼睛黑沉沉的,似乎挣扎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已经做过了。”他说。“我知道做过,但你看……”她头一转,指着他那里。陈恕脸热得不行,没看她,伸手拉过薄被子盖住。姜醒:“……”她还真没见过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你快睡吧。”陈恕突然说了一句。姜醒没听他的,伸手拉被子,陈恕没有防备,光裸的身体又露出来。那里的变化更明显了,他们都看到了。姜醒好笑地看着他,陈恕立刻又把被子拽回去。姜醒跟他杠上了,揪着另一角再拉,陈恕使了力气,这回没被她拉掉。陈恕看着她憋气的脸说:“你休息吧。”“我不想休息。”姜醒也不拉被子了,就那么看着他,她坐着,他躺着,怎么都是她占优势,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女皇帝一样。陈恕看着她,不知道怎么说了。姜醒觉得很奇怪。经过这几次,他在床上的表现她已经有点熟悉了,虽然他会紧张脸红,但不会别别扭扭,他对待这种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认真和坦率。现在这种态度明显不对。姜醒劝说道:“我们结束了就睡觉。”陈恕还是摇头。姜醒没辙,想了想,又趴到他身上哄他,“你累了么?没力气了?那你躺着,我来好了。”她说完便要动作,手却被陈恕抓住。“我有力气。”他有点无奈地把她的脑袋按下来,顿了顿,低声说,“但今天不要做了,我怕你……受不住。”她刚刚太急了,没给他时间就直接来,说不准已经伤到了。如果不是她闹,这话他说不出口。话说完却没听到姜醒吱声,陈恕以为她还是不高兴,便讨好地捉着她的手放唇边亲了亲,说:“下次都听你的。”这一回她终于有了回应,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好像是点了头,但人却没动静,还贴在他身上。火下不去,陈恕身上很烫,虽然难熬,但他也没有再赶她下来。姜醒不知在想什么,一动不动地趴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她笑得好看,却又有点古怪,陈恕一愣,正琢磨,她手一撑,身体溜下去。陈恕还未有反应,最敏感的那一处陡然落入一个湿热柔软的所在。身体一个激灵,本能地颤抖。待看清楚她在做什么,全身血液一瞬间冲上头顶,他整个人懵了,只剩最原始的反应。“姜醒……”他张口唤她,声音却断掉,难以抵挡的刺激持续袭来,他咬着牙也压不住声音。听见他闷沉地哼了一声,姜醒抬眼往上看了一下,接着又继续。陈恕手攥成了拳,竭力想拉回理智,但只持续了两秒,他伸手想将她拉上来,她却更疯狂。他使劲扛着,直到实在忍不住了,猛地撑起身子,一把将她拉起来。分开的瞬间,她的牙齿刮到他。极致的刺激。姜醒胸口突地一热,湿乎乎的液体烫得人脸红心跳。汗滴从陈恕额头滑下,他喘着气,眼睛湿红。缓了几秒,他别开脸,伸手从床头拿来自己的衣服,盖在姜醒胸脯上来回擦了好多下。做这事时,他低着头,十分认真,却一直不看她。他擦了好一会还没退开,姜醒忍不住说:“可以了。”陈恕却没听,又擦了两下,姜醒握住他的手:“别擦了,我不嫌弃你。”她指指他的身体,说,“给你自己擦擦吧。”陈恕低头抹了两把,把衣服丢到床下,抬头看着她说,“要不要去洗澡?”姜醒笑着摇头,“用不着。”她的脸红红的,嘴巴也有点红,陈恕一看,又想起那一幕,心里涌着说不出的感觉。他忽然伸手把她扣到怀里。“姜醒。”他低哑地喊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姜醒也没问他想说什么,只讲了一句:“我们睡觉吧。”他应道:“好。”第二天早上陈恕要上班,姜醒与他一道起床,两人一起在卫生间洗漱,刷完牙,姜醒洗了脸,陈恕递毛巾给她擦干。姜醒擦完脸就往外走。陈恕想起什么,说:“你平时用什么擦脸的?”姜醒愣了愣。陈恕解释:“我可以准备一个放着,你来了不会没的用。”“不用了,偶尔不用也没关系,”姜醒说,“或者我以后过来带着就行了。”她说完就出去了,陈恕却因此想到了很多别的方面。他看了看洗脸台,又看了看浴室,忽然觉得她每次来这里住也许并不是很舒适,就像她昨天没带衣服来,今天就没的换,还得穿原来的。陈恕想了一会,就走出去找姜醒。到了房门口,听到她在讲电话。电话是姜梦打来的,也是赶巧,姜醒一开机,电话正好进来。姜梦先问了林时的事,姜醒没有多解释,只说最近很累,没精力再招呼人家,就不做地陪了。姜梦没有多说,接着说起姜醒的生日,姜梦说:“妈真的很想你回家,你每年生日都赶不上,现在正好休息,就回来过吧。”姜醒并不想回去,推脱道:“生日过不过都没什么,我回去了,总是会惹爸不高兴,还是先不回了。”“你不听话,爸当然不高兴,但不管怎样,他心里肯定也是想你的,这你总该知道吧,你想想你小时候过生日,哪个生日愿望他没满足你?”姜梦一向好脾气,现在言语间似乎也有点烦躁了,“姜姜,你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体会不到家里人的心意?”姜醒在床边坐下,说:“姐,我知道的。”“你知道就回来,上次你在家闹了不开心,没待两天就走了,妈懊恼死了,后悔她自己弄砸了事情,姜姜,你不知道,他们也很难做。”姜醒说不出话了,沉默了一会,妥协道:“好吧。”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你先别跟妈说,这还有一周呢,她别又早早准备一堆。”那头姜梦却不赞同,“不准备怎么行,要提前订位子。”“订什么位子,我又不是过寿,在家里随便吃个饭就行了。”最好一个亲戚朋友都不要叫,舅舅舅妈小姨那些千万不要来,否则会被烦死。姜醒心里这么想着,却不能说出口,她也不想再跟姜梦多讲什么,抢着拍板了,“姐,就这么说了,你别跟妈提,没意外的话我二号回来。”她挂掉电话站起来,转身看到陈恕站在门口。“你生日要到了?”他有点惊讶地问。姜醒嗯了一声。陈恕走过来,猜测着说:“是八月三号?”看来是听到她打电话了。姜醒点了点头,“对,三号。”陈恕低头想了一下,说:“那天我好像在出差。”“没关系,我姐正催我回家呢,我到时也不在这。”陈恕看看她,还想说什么,她已经去桌边收拾东西了。之后两人一道出门,在小区外面找了家面馆吃早饭。早上人多,店里空间不大,店里店外都坐满了人,陈恕在屋里和外面棚子底下都找了找,可是空位子很少,最后陈恕进去跟人协调了一下才凑出两个在一块的座位。他点了两碗雪菜肉丝面,加了煎蛋。两人吃了一会,门口进来一个老大爷,坐到他们附近喊了一声“小陈啊”,陈恕一看,是住在一楼的老伯,上次凑巧碰到,陈恕帮他搬了点东西,就这么认识了。陈恕打了声招呼,没想到老伯看了看姜醒,笑着问道:“小陈有对象啦?我这还琢磨着给你介绍我大侄女呢。”姜醒听到这话朝陈恕看了一眼,陈恕也是一愣,很快对老伯点点头:“嗯,这是我女朋友。”姜醒朝老伯笑了笑。老伯哈哈笑了两声,点头道:“姑娘长得俊,很配你。”姜醒听完一愣,感觉很奇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跟陈恕很配。虽然是个陌生人,但也很难得了。想了想,她兀自笑了笑,抬起头,发现陈恕正看着她。他的眼睛很亮,里面有笑,也有光。和陈恕分开后,姜醒没有立刻回去,她一个人去静云塔走了走,时间还早,又是周一,附近人不多,她在广场上坐了很久,中午才回去。孙瑜正好做了午饭,看到她回来,喊她一道吃。饭桌上,孙瑜问起昨天和林时玩得怎么样,姜醒敷衍了两句。孙瑜趁机又夸了夸林时,姜醒听了几句,把筷子放下,说:“昨天林时跟我表白了。”孙瑜一惊:“真的?”姜醒忽略她眼睛里的喜色,点点头说:“我已经拒绝了。”孙瑜提起的肩膀立刻耷下去,姜醒没等她开口,继续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心思,但我对他没有感觉,你知道我现在喜欢谁,当然,就算没有这回事,我跟林时也没有可能,所以,讲真,你别抱这个希望。”孙瑜脸色都灰了,看了她两眼,略无奈地说:“你信不信,你爸妈要知道这事,一定会劝你跟林时一块,你俩一起长大,知根知底,这种组合风险最低。”“风险还能这么计算?”姜醒有点无语,“你现在讲话越来越偏我爸妈那一挂了。”孙瑜不理这讽刺,坦然承认:“对你这种有前科的,青梅竹马最保险,否则看走眼了都没处说。”姜醒摇头笑笑,只说:“我爸妈那边,我自己会努力。”之后便不跟孙瑜多争论,孙瑜也觉得再说这个没意思,索性说说眼前的。“你拒绝了,人家林时就放弃了?我看他不像那么玻璃心的人。”孙瑜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晚上她就见证了。林时是吃晚饭的时候来的。孙瑜早早吃完了,姜醒碗里还剩下一口,她刚咽下去,听到外面孙瑜的声音:“姜姜,林先生来了。”姜醒顿了一下,把嘴里的饭吃完,喝了口汤才出去。看来有些事还是要当面讲个清楚明白。林时半靠在高脚凳边,见姜醒出来,微微抬了眼,目光落在她脸上。等她走近,他直起身:“姜姜。”姜醒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孙瑜还在一旁,见这状况便讲道:“要不你们俩出去喝点东西,好好聊聊?”“好。”“不用了。”两人同时回答,却是相反的答案。林时眉一皱,脸色有点差,语气几乎带着恳求:“姜姜,别这样。”姜醒却也说:“你别这样,林时。”孙瑜感觉气氛闷得吓人,不好再待下去,找了个借口,临走前劝道:“那里有沙发,你们坐下来慢慢讲,慢慢讲。”说完去小书房把小西拎走了。姜醒给林时倒了一杯白水,说:“到那边坐下说吧。”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没有太多可讲的,准确的意思已经在昨天的短信里说得够清楚了,只是林时好像完全忽视了,他不提那些,坐下来便同姜醒说已经确定了要去的公司,过两天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就真正到这边落脚了。姜醒听完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林时,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的决定、打算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作为朋友都支持你,但其他的,没有了。”“我没有要你现在给我什么。”林时说,“我只是想要你清楚,我就在这里。”怎么说不通呢。姜醒觉得头疼,却又听见林时说:“我看到你的信息了,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姜醒点点头:“对。”林时无谓地笑了笑:“姜姜,你还记得吧,你十五岁的时候也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了,你们在一起了,你看现在呢。”见姜醒顿了一下,林时收起了笑,认真地看着她。虽然他说的话可能戳到她的痛处,但他还是要说,“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但你还没懂。如果一开始选的就是不适合的人,那么这肯定不是结局。我不知道你现在选的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但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早早放弃,我会等。”姜醒静了一会,似乎仔细想了他讲的这些,然后她慢慢说:“你说的对,我也不知能与他走多久,但我会努力。另外,你根本不用等,就算没有他,我的结局也不会是你。”她郑重地看着林时,“你如果了解就该知道,我不喜欢的,没法勉强。”林时苦笑一声,“姜姜,这话真伤人。”“对不起。”“别道歉,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等是我的事,咱们往后看吧。”言尽于此,多说无益。林时走后,姜醒不再想这事。晚上,她去了一趟商场,给陈恕买床单被套,因为昨天注意到陈恕新换的床单很旧,中间都有点磨坏了,又想起她每次去都害他换一次床单,所以想到给他买这个。姜醒买了四件套,一共两套,不一样的颜色,但都是深色调,普通格子的,典型的性冷淡风。她想象陈恕光着身子躺在上面,觉得好笑,又有点脸热,还有点想立刻过去找他。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理智很快回炉了。他在加班,她当然不会打扰。她买回来就立刻塞洗衣机里洗了,晾了一晚上就干了。早上收到陈恕的信息,说傍晚来找她。姜醒便将被子都收回来,仔细叠好、装好,打算见面时给他。不想,到了五点却接到陈恕的电话。“姜醒,”陈恕的语气有点着急,匆忙地说,“对不起,我有点急事要处理,现在不能来找你。”姜醒怔了一下,问:“出了什么事,很麻烦么?”“不,不麻烦,处理一下就好。”他直接略过了前面一个问题。姜醒没再多问,只说:“好,那你去忙。”陈恕说:“我之后再找你。”“好。”挂了电话,陈恕匆忙从楼上下来,取了钱,打车去了派出所。他到门口说了情况,人家给他指了地方,到里面,看见走廊里有人,他一提“陈立冬”,那人就说:“我知道,地铁上打人的那个是吧,在里头。”说着领陈恕过去了,路上跟他吐槽:“你是他什么人呢,嘿,那人横的,地痞流氓似的。”陈恕只答了一句:“是亲戚。”一进门,就看到陈立冬被一个穿警服的人摁着坐在一边,另一边坐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男的头上挂彩,眼睛也是青的,女人和小孩脸上还能看到泪迹。一个穿警服的人走过来说:“是陈立冬家属吧。”陈恕点点头。那边凳子上佝着头的陈立冬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清陈恕,立时横眉竖目青着脸骂:“臭小子,你睡娘们去了,来这么慢,老子都快被扔进监狱了!”骂了两句,就有要站起来的趋势,被旁边警察一肘子摁下去。“干嘛干嘛,还想打架,坐好!”陈立冬骂骂咧咧坐下来。陈恕没跟陈立冬说话,只问警察是什么情况,警察把情况说了,又指指对面那一家三口,说:“人都在这儿,你们这个打人的说要私了,他们也同意了。”陈恕看了看他们,男的脸上的伤确实明显。陈立冬这人打架不分轻重,他拳头厉害,真打起来是不顾后果的,陈恕被他打过,知道情况,也没多说,就问人家要赔多少。结果人家还没开口,陈立冬又坐不住了,直嚷嚷:“赔多少?赔一千给他们了不得了,你钱多啊,钱多把欠我的债全还来,送给别人干嘛!”陈恕不理他,只跟对方交涉。对方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男的说:“你给四千吧。”陈立冬又炸毛了,吼起来:“四千,你他妈抢钱啊,你有本事到街上抢抢看!你他妈抢抢看!”“坐下坐下,你安静点。”警察把他按下去了。陈恕当他不存在,掏出钱点了一下,递给受伤的男人:“你数一下。”对方接过去数了数,这时旁边的小孩突然扁着嘴,带着哭音说:“他……他还把我的葡萄砸坏了,好大一箱呢,要赔我的葡萄……”说着眼睛里滚出一泡泪。孩子妈妈立刻低声去哄。那头陈立冬又吼一句:“我赔你个屁,两颗臭葡萄还想讹老子!”“你闭嘴。”陈恕脸色冰冷,对陈立冬讲完这一句,就走到小孩身边说:“对不起,叔叔给你道歉。”小孩还在呜咽着,看样子十分伤心。陈恕想了想,又拿出一百递给孩子妈妈,不顾一旁陈立冬哇啦大叫,对孩子妈妈说:“今天的事很对不起,麻烦你再给他买点葡萄。”事情解决了,警察也放了人,离开派出所时天已经擦黑了。陈立冬一路骂骂咧咧。陈恕只当没听见,坐上车后陈立冬大概是骂累了,总算安静了一会。车在小区外面的菜市场边停下,陈立冬打量了一下四周,有点失望的样子,“你就住这儿啊?破破烂烂,这还不如我广东老窝,你这也就城中村吧。”说着,“嗬”了一声,嘲讽地说,“不是高材生,大建筑师吗,我指望你住高楼大厦开豪车咧,现在就这破地方?早知这样,我那时才不放款给你咧,等了这么多年,也没赚多少,你还要拖我债!”陈恕只当他自言自语,一句话不接,走了几步,陈立冬看到小饭店就不走了,吆喝着要吃饭,说完人就进了店里。陈恕站了一会,走进去,陈立冬已经点完菜了,都是大荤,要了五个。陈恕一句话没说,坐在一旁等他吃完饭,把账结了。回去后,陈立冬又是一副领导下乡视察的姿态,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下,啧啧两声,叹了口气:“读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啊,投资失败啊。”陈恕没理他,进房间写了一样东西,拿出来放他面前:“签字。”“签屁字啊。”陈立冬嚷了一句,低头一看,气炸了,“他妈的,小兔崽子,我是你叔,你这还跟我算账,你欠老子那么多钱,还敢算这个!”陈恕任他骂,面不改色地说:“你贪得无厌,你自己清楚,这些从账里扣,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退让,你不签,我下个月不会给你打钱,你现在也立刻出去,你要有意见就去法庭讲,这笔账派出所那边能证明,当初条子上怎么写的我就怎么还,今天的钱是我帮你垫付的,理应扣掉。另外,你只能在这住一晚,明天必须走。”陈立冬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呵,你现在翅膀硬了啊。”“你签不签?”“行,算你小子狠。”陈立冬气归气,但他现在处境差,身无分文,只能屈服一下。陈恕收好单子进了房间,陈立冬气呼呼地哼了两声,喊道:“老子要洗澡。”陈恕拿了旧衣服出来,放到桌上。陈立冬捏起来看看,又哼了一声,去了浴室。没过两秒,里头传来一声“诶呦”,陈恕走到卫生间门口,陈立冬捏起洗脸台上未拆封的女士沐浴露,又指指墙边的兔子拖鞋,怪声怪气道:“了不起啊,你这是有马子了?”陈恕皱眉拿过他手里的沐浴露,“你别碰。”他直接拿进房里,关上了房门。在客厅站了一会,他过去对陈立冬说:“我要出去一下。”“我又不是你老子,管你爱去不去。”陈立冬回了一句,走进浴室,悠闲地吹起口哨。陈恕出去了。他明早就要出差,今晚不去,就会有好多天见不到她了。陈恕到了姜醒楼下才给她打电话,姜醒有点意外,但还是立刻就下楼开门。“你怎么来了?”“来看看你。”姜醒牵住他,“进来吧。”书吧里没有人了,姜醒只开了吧台顶灯,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凉茶。一人一罐,并排坐在吧台边。陈恕侧着脸看她。姜醒问:“你做完事了?”陈恕点点头,说:“对不起。”姜醒一笑,摇头,“你正事要紧,道什么歉?”顿了顿,问,“明天一早就走吗?”“嗯。”姜醒哦了一声,端起凉茶罐子说,“那当给你践行了,祝工作顺利,给神父盖一个美美的教堂。”陈恕握着罐子与她碰杯,“谢谢。”两人同时喝了一口,清凉感直入心脾,通体舒畅。头顶灯光暖黄,身边是喜爱的人,喝茶、聊天。这个夏夜难得的静谧美好。夜渐深,临道别时,姜醒想起什么,对陈恕说:“你等一下。”说完快步上楼。没过一会,陈恕见她抱着一个很大的袋子下来,忙过去接她。“这是……”“买给你的,你看一下。”陈恕打开一看,愣了愣。“这颜色不讨厌吧?”姜醒问。“挺好看的。”陈恕抬头说,“但你为什么给我买这个?我有被子用的。”话刚问完,他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不是觉得他的床单被褥睡起来不舒服?姜醒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道:“多备两套比较好。”然后凑近,带着笑低声说,“我怕下次不够换。”她笑得不怀好意,陈恕再迟钝也领悟了其中的意思,耳根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红。他低咳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同她道谢。姜醒踮脚亲了他嘴角,轻轻说:“不客气。”时间已经不早,再晚回去可能会耽误他收拾东西和睡觉,姜醒不好再留他,只说:“行,那你回去吧,早点休息。”她准备送他出门。然而陈恕却将手中袋子放下,倾身搂住了她。他的拥抱很温柔。几秒之后,找到她的唇,贴上去轻吻,同样温柔得叫人难以抵抗。姜醒察觉到了他的不舍。他不善表达,此刻的举动说明一切。姜醒心腔里腾起热气,她同样用温柔回报,回应他的亲吻。过了片刻,两人分开来,陈恕低缓地说:“我会给你打电话。”姜醒看着他郑重的样子,露出一丝笑:“嗯,不打我就不理你了。”陈恕也笑了笑,两秒后笑容又淡下去,认真叮嘱:“你好好的。”姜醒也严肃起来,抬手蹭了蹭他脸颊,“你也是。”陈恕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进屋就听见陈立冬一声骂:“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待这么久!”陈恕不回答,陈立冬“嘿”了一声,一脸怒气,捡起拖鞋就砸他,陈恕闪身躲开了。“你再这样就出去。”陈恕放下手里袋子,找出房间钥匙。陈立冬气得要命,“你他妈一出去就俩小时,还把房门锁着,老子没地儿睡觉,待这儿热死了,你这拿老子当贼防呐!”陈恕一声不吭,开了房门,把姜醒送的四件套拿进去收好,接着取出一张凉席铺到卧室地板上,在上面放了被条。陈立冬走进来一看,又“嘿”了声,说:“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把床让给你叔。”“你睡这儿。”陈恕一句话浇灭了他的幻想,陈立冬气得牙痒痒,“你这小子,脾气还真是硬了啊,我可是你叔!”“你不是。”陈恕冷冷说了一句,“睡完今天,你明早就走,账我只会按月给你,其他的不要想。”“嘿,你这小兔崽子,来真的啊?”陈恕没再搭理他,转身去收拾明天的行李。陈立冬看出他不是以前好拿捏的小孩子了,琢磨一会,软了语气说:“小树啊,叔跟你打个商量呗!”见陈恕连头都不回,陈立冬覥着脸跑近,游说道,“你看你这屋子也不小,一个人住怪浪费的,咱俩一起住,这样,我每月给你缴一百房租,你从账里扣,够意思了吧。”没想到陈恕丝毫不为所动。陈立冬没辙,想来想去,又磨了半天,陈恕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收拾好行李就去洗漱了。陈立冬心里气炸了,却没的发作,又跟过去说:“你放心,如果你马子要来,我就出去,给你们让地方,这样总行了吧。”“不行。”陈恕洗完脸又出去了。陈立冬抓抓头,又有了新的打算,横着声说道:“既然你不让老子住,那总能给点钱吧,老子现在没钱,你就得提前还债!”“我按规矩做事。”陈恕说,“你这样爱赌,我提前还你多少都没用。”这话戳到了陈立冬痛处,他刚在广东老窝输了个精光,这才兜兜转转跑到这来,想着从陈恕这儿抠点,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上道儿,陈立冬一拍桌子,怒不可遏:“你这小混蛋,果然有爹生没娘养,陈大林那傻子没教过你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讲到哪里我都有理!”“你闭嘴!”陈恕也有点生气了,“我大伯不是傻子。”“对,他不是傻子,他是神经病!”陈立冬嘲讽地说,“你不承认也没用,全镇的人都知道!你个小崽子知道啥,他以前发病差点把你丢河里了,这可是别人亲眼看见的,要不是老子把他打昏,你个小混蛋都活不过三岁,你还拿老子当仇人!”见陈恕冷着脸不说话了,陈立冬又换了一副和气脸,“好歹看在叔救过你的份上,你先还点钱来吧,你本来就应该还的,就是早一点嘛!难不成你还想赖账,你要是打着这个主意,老子可有的是法子招呼你!讲到底,都是你没理!”陈恕平静地说:“你自己清楚,你定的利率远远超出法律保护的范围,但我那时既然签了字,现在就不会反悔赖账,我按承诺给你还账,你逼得我没退路,对你也没有好处。”陈立冬一怔,没料到当初那个任他欺负的小侄子如今变得这样硬气。他咬牙切齿,眼睛都瞪成牛了。陈立冬很想揍人,但他不傻,陈恕现在长高长壮了,真要揍起来保不准要还手,他单枪匹马估计也捞不着便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改天找着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陈立冬心里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将陈恕祖宗十八代都诅咒了一遍。陈恕虽然嘴上说的不留余地,但第二天临出门还是放了一千块钱在桌上,陈立冬眼睛一溜,立刻就揣兜里去了,一声谢都没说,还嫌陈恕给的少,哼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走了。陈恕锁好门,拎着行李包去赶飞机。姜醒八月二号回家,没想到林时也在同一天回去了。她是当晚才知道的。姜母知道她回来,很高兴,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还邀了回国探亲的老姊妹过来,林时也随他母亲一道来了。林母多年不见姜醒,一时百感交集,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姜醒小时候没少受林母照顾,对她一向敬重,于是乖乖坐着陪聊天。偶尔抬起头,便看到坐在沙发那头的林时面容带笑地看着她们。他的目光令姜醒不舒服,但她此刻却不能回避,只能低头当做没看到。饭后大家坐在客厅聊天,林时突然透露了要留在国内的意思,大家都是一惊,就连林母都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不过她一直想回国,对于儿子的这个决定倒是挺满意,便问他想在哪儿工作,是要去北边还是留在南边。林时说准备去南安市。大家又是一愣,姜母看了一眼林母,状似随意地说:“姜姜也在那儿呢。”林母没接这话,只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怎么这么突然,你这孩子,这样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林时笑笑没说话,眼睛却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姜醒的方向。这点小细节被姜母抓住了,她没动声色,眼底却有了喜色,聊天时也更精神了。姜醒全程当自己是哑巴,只在一边陪坐,偶尔笑笑,不插嘴,不接话,却也将姜母的小心思都看进了眼里。晚上,林家人离开之后,姜母的情绪还是很高涨,看向姜醒时表现更甚,总把话题往林时身上引,一会说林时品性好,一会说林时学历高、能力强,在国外的公司做得很好,回来肯定吃香,好像已经忘了她以前还说过林时调皮、淘气,跟人打架不学好。姜醒无奈地听她夸来夸去,就是不接话。姜母见她不上道,有点急眼,不大高兴地端着果盘进了厨房。姜醒沉默一会,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这样三不五时地把她跟林时拉在一块儿,以后越来越讲不清了。她想了想,很快做了一个决定。姜母洗好盘子,一转身看到姜醒在跟前,吓了一跳:“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吓死人啊。”姜抬起头说:“妈,我有话跟你说。”姜母心一提,“什么话?”“我有男朋友了。”姜醒平静地道。“什么?”姜母先是一惊,随后又一喜,不敢相信一样,“真的?”接着脸一垮,“你这骗我的吧?”姜醒说:“不是,是真的。”姜母看了她一会,觉得不像撒谎,眼睛里都闪了光,忙问:“是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就是最近。”姜母嘴边笑意渐渐显露,高兴劲儿掩不住,“哎,你这孩子,有男朋友了也不早说,快告诉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个很好的人。”这话显然太笼统,不是姜母想要的答案,于是她挨个问道:“是南安那边的吗,什么学历,做什么工作的?”姜醒只答:“硕士,做建筑设计。”姜母哦一声,点点头,似乎有点满意,又继续问:“那是在设计院吧?”“不是,在事务所。”“事务所啊。”姜母脸色敛了敛,“是外资那种还是国内的?”姜醒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耐心。“不大清楚,国内的吧。”“不清楚?怎么都不清楚呢?”“认识不算久,没问太多,我也没关注这些。”“你这孩子……”姜母没再问,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姜醒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等了一会,姜母像突然想起重要大事一般,急声问道:“姜姜,那个……他多大年纪啊,没比你大太多吧?”姜醒一怔,喉咙咽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姜母松了口气,却听姜醒说道:“他比我小。”姜醒的声音分明很轻,但此刻却像一道雷炸开来。她抬头清楚地看到了母亲的表情。“妈?姜醒喊了一声。姜母回过神来,忐忑地问出一句:“……比你小多少啊。”语气中显露出明显的不安和紧张,竟有提心吊胆的意味。姜醒看着她,突然觉得好像说错一个字就会天塌地陷。她已经从沈泊安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但她的亲人却没有,那段失败的感情在她身上贴了标签,以至于他们百般担心着,担心她盲目、蠢钝,重蹈覆辙。这种担心令人难受,但却不能苛责,甚至还应该保持感激之心并照顾他们的心情。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道理。姜醒硬生生咽下喉咙里的话,换了另外一句:“比我小一点儿,我还不知道他生日。”“怎么这个都不知道?也不多了解了解。”姜母皱了皱眉,但心却落下了一点。小一点儿,又说不知道具体生日,那可能就是小月份了。这样倒不算问题,只要男方性格成熟一些,人可靠一些就行。姜母想到这里表情也缓和了,说:“他人还靠谱吧,性格怎么样?”姜醒说:“挺好的。”“那你们好好处,要不国庆或中秋带回来我们看看。”姜醒愣了愣:“妈,太快了吧。”“哪里快了?你都不小了,上点心。”姜醒没话说了,姜母又强调了一遍,她含糊应着就出去了。第二天就是姜醒的生日,早上起床看到了陈恕发的短信。他写生日祝福都跟别人不同,认认真真打了一长段,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子执拗的诚恳。姜醒笑着看完,给他回了“谢谢”。晚饭定在附近餐厅,姜醒本想在家里简单吃吃,但她的意思没人会听,姜母还是照从前的规矩,邀了几个亲戚过来,大家一道吃饭。不用猜也知道来的就那么几个人,大舅和舅妈,再加小姨,几家都住得近,来往多,一点小事也要聚一聚。但没想到,今年居然多了小舅舅。姜醒好几年没见过小舅舅,乍然看到还有点惊讶。当年因为沈泊安的事,小舅舅也被连累,挨了不少骂,后来她跟沈泊安分开,姜母旧事重提,怨气严重,无辜的小舅舅再次被殃及,有几年回家探亲都不敢上门,去年才缓和了一点。姜醒幼时跟小舅舅最亲近,没想到后来因为这事连累他,心里一直很抱歉。这次生日过后便找了个机会去看望他,顺道聊了几句。原本是要表示歉意,没想到小舅舅却反过来同她说“对不起”。姜醒有点意外,又有点好笑:“你不会被我妈洗脑了吧,那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自己喜欢他,是我自己要跟他在一起,跟别人都没关系吧。”“多少都有点责任吧。”小舅舅摇头笑笑,“姜姜,我有时想,那年我如果没让沈泊安住家里,没让他教你数学,你们两个肯定八竿子打不着,这辈子都不会碰上,哪有后面这一堆事啊。说来说去,当初我一失足,害你栽进坑里,好好一个小姑娘吃这么多苦。”“小舅舅,你说的太严重了。”姜醒说,“就是谈了一段恋爱而已,虽然结局不好看,但我也没后悔过,只是一段经历,虽然是你让我认识了他,但谁能想到后面?那些都跟你没关系啊。”小舅舅却说:“怎么说也是我交友不慎。沈泊安那个人是挺出色,但感情上…啧,实在不怎么样,两年前听说结了婚,上个月又听说离了。”姜醒微顿了一下,没接话茬,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沈泊安的一切,她已经没有兴致了解。都过去了。小舅舅似乎也看出她不关心,没有细说,转而问她现在的情况。末了,只说希望她以后过得好。姜醒又在家住了几天。本想与陈恕同一天回去,无奈姜母挽留,只好继续留着。自从她透露了有男朋友的消息,家里的气氛莫名地变好了,姜母不再愁容满面,连一向冷着脸的姜父这两天脸色似乎也好了一点。有几次陈恕打电话来,她走到一边去接,都能感觉到姜母的视线跟过来,好像比她还要高兴。姜醒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周末,姜醒陪姜母逛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在一楼休息时,姜母去卫生间,姜醒在门口等她,没想到碰见了一个高中同学,对方先认出姜醒,喊了她一声。姜醒转身一看,一个牵着小孩的女人正惊喜地走过来。姜醒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我是李蓉蓉啊!”对方说了一句。姜醒记起来了,“哦,是你啊。”“你想起来啦!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李蓉蓉似乎很高兴,“那时候我坐你后面的,我老借你作业抄,记得吧?”“记得。”姜醒看了看她,“你变了挺多,我刚刚没认出来!”“是嘛,我生了孩子之后就胖了,一直瘦不下来!”李蓉蓉说,“这是我儿子多多。”接着对孩子说,“多多,快叫阿姨!”小男孩乖巧地喊:“阿姨好!”姜醒笑了笑,“真乖。”李蓉蓉笑得很灿烂:“在家里可皮了,这是没见过你,怕生呢。”姜醒问:“几岁了?”“快满五岁了,都要上大班了。”李蓉蓉笑着说,“你呢,你孩子也不小了吧,这几年我都没怎么回来过,咱们高中的群你也不在里头,我都没你的消息,以前好像听说你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啊!”姜醒顿了一下:“哦……分开了。”李蓉蓉一愣:“啊?怎么……”“蓉蓉!”身后一道男人声音,李蓉蓉扭头喊,“在这!”男人走过来,小男孩立刻过去牵他的手,糯声糯气喊:“爸爸……”男人将孩子抱起来,一手揽着李蓉蓉,“怎么跑这儿来了?”“碰到老同学了。”李蓉蓉对姜醒说,“这是我老公。”“你好。”男人率先打招呼。姜醒回道:“你好。“李蓉蓉看了看姜醒,想起之前被打断的话题,虽然心里惊讶,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感觉到气氛似乎有点尴尬起来,她只好道:“姜醒,那我们先走了。”“好,再见。”“再见。”